刘太医熄了床头的蜡烛,缓步走出去,轻轻合上院门。
他在隔壁房间门口站定,叩响木门。
“进。”
刘太医听到这冷漠又带着疏离的声音,缩回手,最终推开门。
从医多年的本能让他在开门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里面发生了什么,铺天盖地的血腥味直冲脑门,纵然是他也忍不住犯恶心。
傅承站在血肉模糊的肉块中央,淡漠的双眼低垂着,看不清情绪,他正慢条斯理地用干净的帕子擦拭掉脸上不甚溅到的血迹。
“他睡了?”
“刚刚睡着。”
“唉,”刘太医看着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殿下有受伤吗?”
“没有。”
他不忍心看着地上的惨状,也无法直视傅承的眼睛,空气更是令人作呕,强忍着不适,开口道:“是冲着公主殿下来的吗?”
傅承体谅地提出到外面的院子里聊,明月高悬于夜幕之中,散发出清冷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春日的暖意,洗去了残留在鼻尖的恶心气味。
“对于赵文睿,你知道多少?”
“不是很了解,不过听说他和蔺相之间关系不太好,具体怎么样我也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他干的?”那他胆子还真够大的。
傅承没回答,只是看向那个熄了灯的院子,“他当时害怕吗?”
“呃………还好吧。”刘太医回想着蔺思安晚上的种种表现,突然觉得他其实玩得挺开心的。
“这样啊。”怎么可能不害怕呢,抱着他脖子的时候整个人抖个不停,声音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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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言扛着吓晕过去的赵文睿出现在院子里,仲五满脸复杂地站在旁边。
“殿下,人带来了。”他随意将人扔在地上,敏锐地看见傅承衣摆上的血迹,“他们还有人?”
傅承随意地看了眼仲五,仲五连忙摆手,他也不清楚啊。
“是赵文睿的人,等你任务结束,他就会立刻解决你。”
仲五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果他死在这里,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他杀的蔺思安,到时候赵文睿就可以达成目的,全身而退。
“把他弄醒。”
“是。”薛言提着他的头按进池子里。
水流顺着气管吸进去,阻碍了呼吸,赵文睿憋得脸都红了,求生的本能意识让他迅速睁开眼。
“唔…唔……”
薛言把他提起来,捂住嘴,眼神凶狠,“你要是敢发出很大的声音,我就会立刻杀了你。”
赵文睿直点头,他哪敢反抗啊,见他还算听话,薛言把他带到傅承面前,一脚踢在膝弯上。
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双腿还在发软,眼前的视线倒是逐渐清晰了,缓缓抬起头,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傅承怎么会在这里?!
“见到我很惊讶?”
“不,不是的,我…………”
没听他把话说完,傅承接着往下说道:“也是,都有胆子到我的地盘,杀我的人,想必是早就做好心里准备了吧。”
“殿下,殿下,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饶我一命。”赵文睿眼泪鼻涕混作一团,四肢并用地爬过去抱住傅承的腿,被踹开,捂住腹部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他是彻底混乱了,原本其实也没有杀掉蔺思安的念头的,可蔺弘文实在讨厌,在朝堂上反复碾压他,在他的自尊心上践踏,为了报复,只能夺走他唯一的儿子,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傅承会出现在这里,打乱了一切的计划。
哀吟终究是引起了屋内的注意,蔺思安悠悠转醒,相柏睡相极差地压了半个身子在他身上,有些喘不过气,干脆坐起来,屋内很暗,刘太医不在,傅承也是,光着脚走出去,院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传出悉悉索索的动静,让人有点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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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听见他推门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蔺思安穿着单薄的里衣,揉着眼睛走出来。
“傅承?”
地上虽然不脏,但也有不少小沙石,光着脚容易被划伤,眼看他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傅承率先跨步过去,托着腿把他抱起来。
蔺思安感觉到熟悉的温度,舒舒服服地把脑袋搭上去,隐隐约约看见地上有人躺着,还没等他看个清楚,眼前就罩下一双温热的手。
“脏,别看。”
脑子反应再慢也明白那是什么了,恶心感冲淡了见到傅承的喜悦,收紧搂住他胳膊的手,声音闷闷的。
“我困了,想去睡觉。”
傅承明白他的意思,给薛言一个眼神,托着气鼓鼓的人转身走了出去。
夜晚的山上很安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烦躁的心情也逐渐恢复平静,蔺思安埋头在傅承肩上乱蹭,只听他低声开口:“刚才为什么生气?”
“他很坏。”杀人是不好的行为。
“他不会再继续杀人了。”没有那个机会了。
傅承托着他走进后面离得稍远些的院子,把他放到床上躺平,袖子被拽住。
“你要走了吗?”
“嗯,还有点事情要处理,需要给你留灯吗?”
“不、不用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蔺思安摇头拒绝,又想到了什么,“刚才的那个人你要怎么处理?”
“你有什么想法吗?”见他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也不算啦,就是,我希望你不要杀了他。”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同情那个人,杀人总归是不好的,可傅承是好人,给他屋子住,给他好吃的,还会陪他玩,如果这样一双手因为他而背负那么多条人命的话,就太不值当了。
傅承看着他的眼睛,如果现在放跑赵文睿,那就可能会留下后患,杀掉才是最合理的选择,刚想开口,就听他接着说。
“只要把他折磨个半死不活,再流放就好啦。”反正不要在傅承手上死掉就好,至于流放之后怎么样,那就不关安安的事了。
“…………”他突然有点同情赵文睿了,还不如落到他手里,一刀下去死得痛痛快快,现在落到蔺思安手里,那可就没那么痛快了,“好,我知道了。”
得了他的保证,蔺思安笑得甜滋滋的,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傅承,你今晚睡哪里?”他的院子被箭矢破坏了,暂时住不了,至于傅承自己的院子,相柏和谈翊还睡在那里。
“还有空着的院子。”
“那多麻烦呀,”他刷的一下坐起来,“你今晚要不要和我睡,当然,那绝对不是因为我害怕的意思。”
“…………”傅承看着他认真的眼神,轻笑出声,“好,不过我回来估计比较晚,你先睡吧。”
“好。”蔺思安再次躺下,看着傅承起身,打算离开,“那个……还是留一盏灯吧。”
傅承原本也没打算熄灯,只是把他床头那盏灭了,留了前厅的一抹微光。
大门合上,整个院子就只剩下蔺思安一个人了,这间院子以前没有人居住,略显清冷,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悬在上方的木顶好像汇聚成人脸,正在狰狞地对着他笑,外面的风声呼呼作响,发出吱呀的声音,烛光映照着外面的树影,诡异地摇曳。
“咕嘟。”算了,都是错觉,把被子蒙上就没有了。
可事情并没有照他想象中那样发展,窗边的哀鸣声好像越来越大,不时还有尖锐的撞击声。
“唔…………”傅承怎么还没回来呀。
眼见撞击声响个不停,他干脆坐起来,用被子裹住头,掀开窗帘,隐隐能看见窗边有一抹黑色的影子,难道府上还有刺客?
“谁,谁啊?”
“砰砰!”没有回答。
他抄起角几上的瓷瓶,一鼓作气打开窗,把瓷瓶扔了出去,他闭着眼睛,没有听见想象中的闷哼声,只有瓷器碎了一地,与此同时,脸上糊上了一团温热的东西,等等,这熟悉的触感?!
一把揪下来,白白的鸽子睁着绿豆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气鼓鼓的,羽毛都炸开了。
“怎么是你呀?”
“咕咕,咕咕咕咕咕!”可恶,它感觉到肚子下的暖源消失了,才发现蔺思安人不见了,还被相柏踹了一脚,可恶,它才不要跟着相柏当牛做马呢,它只是只懒鸽。
“算了,你来陪我睡吧,嘿嘿。”
“咕咕。”那还差不多。
一人一鸽重新窝回被窝,暖融融的体温让他重新放松下来,转瞬坠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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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叮嘱完薛言后,回去洗了个澡,洗去满身血味,正打算去找蔺思安的时侯,突然听见树丛中传来一连串的呜咽。
“?”
向声源靠近,拨开茂密的树丛,露出一抹嫩生生的粉色。
大王坐在草垛中,豆豆眼中积蓄着泪水,正用短短的蹄子抹掉,转头看见熟悉的人,连忙抱上去,委屈地放声大哭。
“呜呜呜呜呜!”哇,它一觉醒来就发现蔺思安不见了,转了一圈也找不到。
“在找安安吗?”
它重重点了两下脑袋。
“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一人一猪回到院子里,傅承眼尖地看见了碎了一地的瓷瓶,警觉地看向屋内,他离开之前留的灯还没有熄灭,烛光微弱地摇曳着,看上去除了满地的碎片,没有其他异常。
屋内很安静,只有轻轻的呼吸声,他走到床边站定,掀开纱帘,露出里面的人。
和他想象中不一样,蔺思安睡得很熟,脸蛋红扑扑的,仔细一看,被子里露出一撮白色的羽毛。
“?”嗯,羽毛?
把被子拉下来一点,才看清全貌,是那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鸽子。
大王可不满意了,气鼓鼓地从傅承手上跳下来,一蹄子把那只肥鸽拨开,放肆,那是本猪的位置。
傅承到现在才看到,它脚上还捆着一卷信纸,动作轻柔地拆下来。
“…………”对方似乎在墨迹还没干的时侯就卷起来了,糊成一团,不过,从仅剩的几个字里可以看出这应该是谈翊写给宗谨的,小孩子还真是敏锐啊,不知道今晚的事情会不会给安安留下阴影,不过,蔺弘文的儿子啊,还真是不像。
他动作轻柔地把蔺思安往里面推了推,拿了一床新的被子,躺进去,在轻浅的呼吸声中,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里,他突然感觉很热,呼吸也很困难,艰难地睁开眼,原本好好睡在自己被窝的蔺思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进了他的被子,双手牢牢地抱住他的脖子,呼吸全部喷在脸上。
“…………”有点后悔答应他了。
大王(危机感满满):那还真是一只不一般的鸽子,居然如此绿茶,不容小觑。
鸽子:我理想的鸽生就是像现在这样,吃了睡,睡了吃,不时还有人梳梳毛。
安安:话说鸽子应该怎么吃才好呢,清炖吗?不过它这么肥,油花会很多吧。
傅承:他抱我了,抱我了,抱了………………(好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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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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