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所以当第一片雪花飘落在窗台上时，林溪几乎是立刻从书桌前弹了起来。他扒着玻璃窗往外看，细碎的雪粒像盐粒似的撒下来，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转眼就积了薄薄一层白。
“江熠，下雪了！”他回头朝厨房喊。
江熠端着汤锅走出来，围裙上沾了点面粉：“看到了。”他把锅放在餐桌上，揭开盖子，氤氲的热气瞬间模糊了镜片，“快过来喝汤，刚炖好的排骨藕汤。”
林溪搓着手跑过去，鼻尖立刻萦绕着莲藕的清甜和排骨的醇香。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烫得直呼气，却还是忍不住咂嘴：“好喝。”
江熠摘下眼镜，用干净的布擦了擦镜片上的水汽，眼底带着笑意：“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起初是细碎的雪粒，后来变成了鹅毛大雪，飘飘扬扬地落下来，很快就把整个世界染成了白色。林溪捧着温热的汤碗，看着窗外的雪景，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明城的冬天。
“还记得高中那次下雪吗？”他忽然说，“你拉着我去打雪仗，还把你的手套给了我。”
江熠正在盛汤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记得。你当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扔雪球都不敢用力。”
“哪有。”林溪不服气地嘟囔，“我明明把你打得落荒而逃。”
“是是是，”江熠顺着他说，“我们家林溪最厉害了。”
林溪被他逗笑了，眼角的笑纹像被温水浸过的宣纸，柔和得很。他低头喝了口汤，忽然又想起什么：“那时候你总说自己火力旺，结果第二天就感冒了，还嘴硬说是晚上没盖好被子。”
江熠的耳尖有点红。其实那天他根本不是没盖好被子，是把外套披在了林溪肩上，自己冻了一路。但这些小事，他当时没说，后来也忘了提，没想到林溪居然还记得。
“那时候年轻，火力确实旺。”他含糊地应着，给林溪碗里夹了块排骨，“多吃点。”
林溪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他没再追问，只是低头啃着排骨，心里暖融融的。原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里，藏着这么多没说出口的温柔。
雪下到傍晚才停。江熠提议出去走走，林溪立刻举双手赞成。他们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戴上围巾和手套，像两只笨拙的企鹅，手牵着手走出了单元楼。
小区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穿过飘落的雪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孩子们在雪地里堆雪人，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林溪看着那些奔跑打闹的身影，忽然停下脚步，弯腰抓起一把雪，捏成球朝江熠扔过去。
雪砸在江熠背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他转过身，挑眉看着林溪，眼里带着戏谑：“胆子大了？”
林溪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江熠笑着追上去，很快就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拉，林溪就撞进了他怀里。羽绒服很厚，却依然能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温度，还有沉稳有力的心跳。
“跑什么？”江熠低头看着他，呼出的白气落在林溪的围巾上，“以为我还像高中时那么好欺负？”
林溪仰头看着他，路灯的光晕落在江熠的睫毛上，像落了层碎雪。他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江熠冻得发红的鼻尖上亲了一下。
江熠愣住了，随即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像大提琴的共鸣。他收紧手臂，把林溪抱得更紧了些：“偷袭？”
“嗯。”林溪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笑，“谁让你当年在雪地里欺负我。”
“那现在是不是该我反击了？”江熠的声音带着笑意，温热的呼吸落在林溪的发顶。
林溪刚想抬头说“不要”，就感觉脸颊被冰凉的东西碰了一下。他惊讶地睁大眼睛，看到江熠手里捏着一小团雪，正坏笑着看着他。
“江熠！”他又气又笑，伸手去抢那团雪，却被江熠轻轻松松地举过头顶。
“别闹了，手都冻红了。”江熠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揣进自己温暖的口袋里，“回去吧，汤该凉了。”
林溪乖乖地跟着他往回走，脚步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一幅不会褪色的画。
回到家时，两人的头发和肩膀上都落了层雪。江熠去煮姜茶，林溪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依旧飘着的雪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很快，江熠端着两杯姜茶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喝点暖暖身子。”
林溪接过杯子，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看着江熠坐在身边，低头吹着杯子里的热气，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江熠，”他忽然说，“我以前总觉得，错过的那五年很可惜。”
江熠抬眼看他。
“但现在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可惜。”林溪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如果不是那五年，我们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珍惜彼此。”
江熠放下杯子，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手套传过来：“嗯。”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还是很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没能早点告诉你，我喜欢你。”江熠的目光很认真，“可惜没能在你写论文写到熬夜的时候，给你递一杯热牛奶；没能在你第一次发表文章的时候，站在台下给你鼓掌。”
林溪的眼眶有点热。他反手握紧江熠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啊。”
“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他看着江熠的眼睛，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你的物理实验，我的新书发布会，我们都不会再错过了。”
江熠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姜茶冒着热气，排骨藕汤的香气还在空气中弥漫。
错过的时光或许无法重来，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就像这雪落无声的冬夜，只要身边有彼此，就永远不会觉得寒冷。
他们还有很多个冬天要一起过，很多碗热汤要一起喝，很多场雪要一起看。
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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