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有一种代表秩序森严,同时又十分华丽的味道,周展啼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里闻过这种味道了,让她联想到一间置办矜贵的中式茶室里放了一株曼珠沙华。
也许是在某个名流权贵云集的宴会上吧。
名流权贵,彬彬有礼,矜贵疏离,总是保持礼貌,也总是令人讨厌。
周展啼坐在副驾驶上,眼神瞥向倒车镜,却看不清后车座上的男人。
就在几分钟前,周展啼刚要坐进车里,他一句话就令她尴尬无比。
“鞠赛赛,你来开车。”
被点到名字的女生硬朗的五官上闪过一丝窘迫,立马做手势请周展啼出来,并解释:“周小姐,麻烦您过来坐我这儿,麻烦您。”
黑伞还在身后挡着,后赶来的保安也将私生赶回车里了,周展啼在那一瞬间有股冲动,她想扭头就走。
最后她也真的那么做了,车门就那么开着,总裁不可能自己抬手按车内的电动按钮关门,最后还是瞬间“失业”的司机把车门给关上了。
车子平稳绕向地下三层,周展啼的保姆车跟在后面,与劳斯莱斯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本来想先自我介绍,但又怕多余,可她真的不知道坐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叫什么,该如何称呼他,当初凤凰说给大凛茶业总裁办的秘书联系说有合作意向,她完全没当回事儿。
这种好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无非就是拿她溜饼罢了。
大凛茶业是与祖国共同成长的民族企业,产业涵盖茶叶种植生产售卖全链条,至今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上一代掌门人叫凛玫一,6,7年前去世了,眼前这位据说是马来西亚华裔,凛玫一的独子,但是从小跟着父亲在国外,关于他的消息极少,今年突然回国继承母族家业,圈里都说是豪门内斗。
斗争一番,再不开口就不礼貌了,周展啼终于问出来:“我......我该怎么称呼您?”
车子缓冲进闸,即便司机开的再稳,车轮过缓冲带时仍然会有轻微颠簸,周展啼问出的话也随之颤抖,带着一抹小心翼翼的娇羞。
鞠棣眼神落在倒车镜,却看不见她的表情,眼神瞟向副驾,见她轻轻扭着头,幅度不大。
他喉结轻轻滚动,刚要开口,却被前面的人抢了话。
“我们老板姓鞠,周小姐不必客气,咱们之间未来也许还有合作呢。”
尽管鞠赛赛英气逼人的脸算不上和善,但这番话还是让周展啼拘谨的身体开始逐渐放松,她抠了抠墨镜上的logo,笑着回应:“谢谢。”
停顿片刻,音量放小,又说了一遍:“也谢谢......鞠总。”
话音刚落,劳斯莱斯驶入VIP停车区,周展啼回头望去,见自己的保姆车识趣的没跟进来,她清楚现在“高攀”并非明智之举,想着赶紧下车不要再打扰这位鞠总,手都搭上车门了,却听见他突然开口问:
“你要把她放这里?开回B区。”
周展啼惊讶回头,他正低着头,没有表情,只是唇鼻间线条锋利。
鞠赛赛立刻心领神会,刚停稳的豪车重新启动,缓缓开了出去,保姆车内的凤凰降下车窗探头出去,正碰上倚着车窗一脸生无可恋的周展啼朝外看,两人对了眼神。
什么情况?
可能是豪门惯有的,冷漠的修养吧。
被管尤选中拍电影之前,周展啼的日子过得并不苦,甚至是很滋润。
10岁以前,她身为化学博士的父亲给她建立了一个逻辑完整的乌托邦,10岁以后,父亲出轨了自己的学生,她母亲宋莺一改自命不凡爱撒娇的公主性子,去学校把狗男人的脸扇了,小三的头发烧了,然后带着女儿净身出户,从此开始游走在富商老板身边,被男人追求,或是被女人追打。
她见过有钱人的体面,对可怜的人伸出援手,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修养,尽管本质上他们觉得麻烦。
A座到B座距离不远,路上鞠赛赛仍然尽量找话不让周展啼尴尬,自从鞠棣冷不丁来了那么一句话之后,没人敢再看他一眼。
“听说这次电影节开幕电影就是《坠落天使》,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去再看一遍。 ”
周展啼侧倾身体,闯入鞠棣的视野,毛茸茸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鞠秘书你也看过《坠落天使》?”
“当然,当年在马来西亚上映的时候可以说是一票难求,那一年国内茶业经济和旅游业都被带动起来了,你们的贡献很大,并且......周小姐你演的真好。”
周展啼第一次听人夸这部电影没有提银娟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听人从带动茶文化经济的角度夸他们,她才突然意识到,车内这两个人的身份和视野是与别人不同的。
她意识到这两个人都姓鞠姓,也许是亲戚,或者是亲兄妹么?眼神将鞠赛赛的侧脸扫尽,的确五官有相似的地方。
从坐进车里开始,她都想再看鞠棣一眼,她在网上搜不到大凛茶业继承人的清晰图片,她想把那种矛盾的杂糅气质放到一张具体的脸上。
“我......都是,都是整个剧组的努力......”
她一边听着鞠赛赛的夸赞,一边回想刚才进车时看到的一幕:鞠棣在大腿上交叠着双手,手指很长,关节处细腻白皙,他的下眼睑有一颗痣,鼻子上好像也有,但是是在哪一边?
周展啼刷地抬眼,用多年不曾出现过的透着凛冽**的眼神看向鞠棣,但下一秒,她看见的是那双不沾阳春水的手,突然用力的扯开了领带。
半商务的普拉特结被松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本就没系。
周展啼下意识的去看鞠赛赛,与正从倒车镜收回眼神的她对上。
鞠赛赛也看见了。
周展啼见她快速操纵降下车窗,凉风灌入,不等两秒钟,听见后车座传来一记音色沉闷的命令。
“关上。”
吹入脖颈的凉风消失了,周展啼对鞠赛赛有些抱歉,不想再多耽误一秒,车子还没等驶入B座停车场,她就让鞠赛赛在道边停了,礼貌道谢后下车,钻进了一直跟在后面的保姆车。
只是车子溜得太快,周展啼没来得及看到,在她下车后不到一分钟,驾驶座上的鞠赛赛也被赶了下来。
高挑骨感的身材弯下腰,也只能开着车门向里求饶:“怎么了?我看你松领带,以为你热啊。”
见他不语,试着往前复盘。
“不是因为这个?”
“那.......”
“怪我让她吹风了?”
鞠棣抬手打开车门,几步绕过车头走到驾驶位,冲着楞在原地的鞠赛赛挥了挥手,示意她让开。
他要自己开车回去。
鞠赛赛无奈耸肩,只能松开车门抱怨一句:
“何必呢哥?被拍了怎么办?被撞见了怎么办?”
“你今天废话是真的多。”
鞠赛赛望着矜贵的车尾缓缓离开,将鞠棣的话掰碎了揉开了分析,也没分析出来到底哪句是废话,不是一直在谈《坠落天使》这部电影吗?
他倒是插话啊,他插话了鞠赛赛不就闭嘴了?
可他惜字如金,周展啼只听他说过短短三句话,只见她看过自己一眼。
车上凤凰虽还心有余悸,但心里已经帮周展啼和鞠棣的孩子取好了名字,神秘兮兮的问她:“总裁长得帅吗?身上香吗?”
周展啼拿巴掌撑开凤凰的脸,觉得浑身黏腻腻的,面带敷衍:“嗯,很有压迫感,还有少白头,一看就日日满头官司。”
“哦对了,眼睑还有颗痣,应该是个多情种,眼睛一湿女人能把命给他那种。”
“味道......就是有钱人身上有的味道,想不起来在哪闻过了.......”
“大概就这样吧,我哪记得清?”
周展啼说完了,没听到凤凰回应,好奇去看她,见凤凰正捂着嘴瞪着眼睛盯着自己。
“干嘛?”
凤凰像在茫茫人海碰着追星同担一样激动,拿手指点不住地着周展啼。
“你你你这还叫记不清啊?”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脸盲到性别都能认错啊?少白头,眼睛有痣,味道还让你熟悉,全踩你XP上了!”
周展啼笑着打她,摇头挖苦道:“我的每一个CP你都嗑生嗑死,最后全都BE了怎么还不长记性?”
“你懂什么,这样才能保持工作热情!”
凤凰见她情绪不高本来想逗逗她,但还是放心不下,脸色严肃起来:“大凛茶业选代言人的事儿传了好几个月了,那个叫鞠赛赛的跟我联系过,要了你的资料和一段在片场工作的视频,然后就让我等,刚才在车上,你没趁机自荐一下?”
周展啼脑中回想起那张锋利的侧脸,遗憾最后都没能再看一眼,纳闷自己干嘛要执着于弄清一颗鼻尖痣在哪一边呢。
她有些自嘲地干笑了两声,“跟人家自荐些什么?”
“说我靠8年前的人情进了B类电影节的评委会?可惜网友们并不买账,正在微博广场上铺天盖地的骂我全家?”
说着,拿起手机就要开始翻,被凤凰一把抢下来了。
“行了姑奶奶,也不知道你在那辆豪车里受什么气了,总之走红毯之前不许找虐!”
凤凰是个高材生,当初也是魏冠予花了心思给周展啼找的经纪人,她跟着周展啼走过鼎盛也来到了低谷,见惯了娱乐圈的见风使舵,走红毯只需要美就好了,最难应付的是之后的记者会。
未免线下被贴脸,三年来,周展啼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中露过面。
但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电影节第一天的下午,主席台下坐着二十几家蓝V和橙V媒体的代表,周展啼面对记者尖锐的提问,无助的扭头看向管尤。
“据业内人士提供的消息,当年电影《坠落天使》的下部秘密拍摄了三个月,甚至有人已经看过初剪版本,最后却人间蒸发了,请问是你对于大尺度拍摄的顾虑,还是因为解约风波让电影未能上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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