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顾家
雨刮器不停左右挥动，发出了规律的响动声，沈嘉茵皱了皱眉，渐渐从睡梦中苏醒。
海城在下雨。
“醒了？”顾言礼正开着车，感觉到身旁的人微动，他隔着后视镜看了眼，问。
“嗯……”沈嘉茵疲倦地捂住脸，把自己蜷缩成一只煮熟了的小虾米。
昨晚她、傅明序和顾言礼三个人在奥丁酒店的相遇简直能用尴尬来形容。
沈嘉茵在顾家装乖乖女都装惯了，虽然有时候会在自家哥哥面前露出马脚，但顾言礼绝对不知道她会这么抱着人耍无赖。
昨晚这波巧遇，沈嘉茵有种自己芯子被人翻出来的羞耻感，只能在心里默默求着她哥赶快消失。
好在那天晚上，三个人只是在包厢门口不咸不淡地寒暄了两句，顾言礼就说有事，就匆匆和他们告别。
没了顾言礼，沈嘉茵自然又恢复了正常。
沈嘉茵喝了酒，只能把自己的车留在奥丁酒店，她闹了半天，好不容易终于上了傅明序的车，却被李特助送回了自己家。
沈嘉茵叹气，昨晚没睡好就是因为她连夜给自己制定了“追男计划”。
顾言礼又看了眼沈嘉茵，无情地开口。“准备下吧，老宅快到了。”
等沈嘉茵把包里那一大把一字夹全都夹在头上，确保那些细碎的头发都没有跑出来后，车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顾家门口。
“小小姐回来啦，东西我帮您拿着？”甫一下车，沈嘉茵就看到王管家笑容满面地候在门口。
“不了，王叔。这是要给妈妈的礼物，我想等下亲自给她。”沈嘉茵抱着怀里的木盒子避了避，那是上次那个神秘人让给她的玉镯。
只是那个神秘人到现在还没有联系她。
“夫人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王管家笑着应道。
待看到顾言礼下车，他恭敬地朝顾言礼鞠了一躬。“少爷。”
顾家老宅位于海城西边的一块郊野区域，那边有山有水，虽然交通不便，却胜在环境怡人。
穿过古朴的长廊，沈嘉茵和顾言礼在王管家的带领下慢慢朝着顾宅深处走去。
“二位稍后，我去和夫人知会一声。”眼看着要到别院门口，王管家站定，他恭敬地朝二人行了一礼，转身进了门。
“怎么样，回国还习惯吗？”顾言礼抬手指了指湖边的树，似有怀念。“你走的时候它还没你高。”
沈嘉茵跟着看过去，那是一棵枇杷树。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怕树长不好，每天都让王叔陪我给它量身高。”沈嘉茵跟着笑了起来。
那时候沈家刚出事不久，没了父母的沈嘉茵被顾母领回来。
沈嘉茵怕顾家的人厌弃她，就收敛起性子做出乖顺的模样。
只是顾家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沈嘉茵消沉，于是就变着法子哄她高兴。
那时顾父因为公事频繁出差，便会顺路带些好吃的枇杷回来。
沈嘉茵爱吃，顾母就在老宅的院子里给她种了一棵。
“现在不用量了吧？”顾言礼笑着应和，看向沈嘉茵意有所指。“它已经长大了。”
沈嘉茵明白顾言礼的意思，她扭头看了眼自家哥哥，轻轻地点了下头。
“二位，夫人在佛堂，请跟我来。”王管家出了院门，走到二人面前。
他刚要引路，忽的，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对沈嘉茵叮嘱。“小小姐，等下还请您多关心下夫人的身体，莫让她寒了心。”
“妈身体怎么了？”沈嘉茵一愣，转头看向一旁的顾言礼。
顾言礼没有立刻回答，他深深看了一眼王管家的背影。“老毛病了。”
沈嘉茵咬了下唇，点头。
别院不大，没走几步，他们就到了佛堂门口。
沈嘉茵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屋，第一眼就见到了自己生母的遗照。
她转头看向顾母，顾母正埋头数着佛珠，没什么表情。
沈嘉茵调整了一下嘴角的弧度，提步迎了上去。“妈妈，我好想你。”
“先给你妈上香。”顾母抬了抬眼，复又低头。
“哦。”沈嘉茵委屈开口，将怀里的盒子放在一边，然后到自己的生母面前认认真真地上了柱香。
等顾言礼也把香插上后，沈嘉茵重新抱起盒子坐到了顾母的身侧。
她将盒子放到桌上，展开。“妈妈快看，这是我前些天刚拍到的镯子。我记得你以前一直想要它。”
“嗯。”顾母仍数着珠子，她瞥了一眼盒子里的玉镯，待看清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她浑身一震，而后轻轻拍了拍沈嘉茵的手背，笑得一脸慈祥。“好孩子。”
“妈妈喜欢就好。”沈嘉茵笑，她很少见到顾母对一样东西有过多的喜爱或厌恶，这枚玉镯特殊，她自然是要想办法得到的。
顾母艰难起身，将放了玉镯的盒子放到遗像旁，沈嘉茵也跟着站到了顾母的身边。
“这身衣服挑得不错。”顾母摸了摸沈嘉茵身上的衣服料子，脑子里却想着这裙子要是穿在珍珠身上该是多么漂亮。
“是哥帮我选的。”沈嘉茵歪头轻笑。
“耳环呢？”突如其来的威严压得沈嘉茵脖子一僵，笑容险些无法维持。
“夫人。”王管家适时出声，从口袋里取出一副珍珠耳环。
这对耳环的样式稀松平常，很容易在市面上找到一副一模一样的。
是以，整个顾家老宅，几乎每位佣人都备了一副在身边。
沈嘉茵乖顺地低头，让顾母替她把耳环戴上。
“这样才对。”珍珠耳环衬得沈嘉茵清冷高贵，顾母满意地点了点头，叮嘱道。“下次不要再忘了。”
“好的妈妈。”沈嘉茵尴尬地笑了笑，瞪了顾言礼一眼。
顾言礼无辜地垂眼，实在是沈嘉茵六年没有回来，有些规矩他早就已经记不清了。
“妈妈，王叔和我说你最近身体不好？”沈嘉茵环上顾母的手臂，仿佛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快。
“怎么这事也和她说？”顾母朝身后的王管家埋怨了一句，转而轻拍沈嘉茵手背安慰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这几天手指疼得厉害，实在是握不住笔，佛经都抄不成了。”
“这几天落下的佛经我来补上吧。”沈嘉茵垂眸，那些经是顾母给自己母亲抄的，从出事那天起，每天一卷。
“在国外有没有受委屈？”顾母没有正面回答沈嘉茵，劝道。“六年也太久了。你老大不小的，就别再想着到处野了。”
沈嘉茵点头应是。
顾母拉着沈嘉茵到一旁坐下，她低头摸了摸沈嘉茵手上的钻戒。“等你和言礼结完婚，顾家10%的股份就会到你的手里。”
沈嘉茵只觉得有一万只蚂蚁在她的手背上爬过，她忍着没有挥开，出声试探：“可是妈妈，万一我遇到喜欢的人了呢？”
“说什么胡话！”顾母猛地抓紧沈嘉茵的手，她眼神锐利，直直刺向沈嘉茵。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顾母笑呵呵地松开沈嘉茵。“再喜欢有什么用？”
顾母起身要走，只是临离开，她还是忍不住悄悄地嘟囔了一句。“这顾家有什么不好……”
“小小姐，您糊涂啊。”待顾母彻底消失在院门，王管家走到沈嘉茵身边，虽是躬着身，可口气却如长辈一般。“珍珠小姐当年就是不顾家里反对，闹着要和港城的沈先生私定终身。要不是这事……”
沈嘉茵垂眸，轻搅手指，这个故事她已经听了有千百遍。
她并不觉得父母的死应该怪罪在任何一方身上。
这只是一场意外，没有人会预料到那场大雨会让山体滑坡。
“还请小小姐体谅夫人的良苦用心。”
“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说了。”沈嘉茵开口，她明白自己已经有些习得性无助。
一次又一次的经历告诉她，只有乖乖认错，才能尽快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说教。
“那我先告退了。”王管家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
“没用的东西……”
墨水在宣纸上晕开一大滩污迹，顾母喘息着将毛笔丢到顾言礼的身上。
这句“没用”，说不清指的是顾言礼，还是她的手指。
顾言礼站着没动，墨水在他身上留下细小的痕迹。
他突然庆幸自己正巧穿了黑色的西装外套，要是没人细看，怕是不会被发现什么。
顾母慢慢蜷缩起自己的手指，想要找回些力气，她恨铁不成钢。“我好不容易才让嘉茵同意和你订婚，你竟然由着她再去找傅家那小子？“
“妈。”顾言礼俯下身将地上的毛笔捡起，重新把它放回桌上。“你困不住她的。”
“困不住？不，不行……”顾母摇摇头，她开始喃喃自语，重新将崭新的宣纸铺开在桌上。“珍珠……我的珍珠不能走……”
顾言礼垂眸，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墨条，眼看着手里的墨条在砚台上滑出规律的痕迹，然后又被四周的浓墨所掩盖。
顾言礼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想要开口，却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男主消失一章，下章出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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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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