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交易
夕阳斜下，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到屋里，一条条光影交错在地面上。
佛堂逐渐变得昏暗，沈嘉茵看了眼遗像上的生母。
她记事前父母就出了意外，所以对虞珍珠这个人的印象并不深，大多时候都是靠顾母口述才会对她有所了解。
比如虞珍珠是海城出了名的大家闺秀，比如虞珍珠当时是如何不顾家里阻拦执意要和一个姓沈的男人私奔，比如虞珍珠喜欢换浅色的旗袍……
看着遗照上那对白色的珍珠耳环，沈嘉茵叹了口气，起身。
这里实在太闷了，她有些喘不过气。
佛堂外影影绰绰，廊下的灯笼早已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细碎的秋蝉鸣叫出声。
顾家的高墙密不透风，明明已经到了外面，可风还是没有如沈嘉茵预想般吹进来。
沈嘉茵抬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她的身上黏着一层薄汗，难受得很，让她一下子想起自己当年为什么执意要出国留学。
——明天，去找傅明序吧。
沈嘉茵咬唇。
“抱歉，久等了。”顾言礼从顾母那边出来的时候，就见到沈嘉茵规规矩矩地站在廊下，表情呆愣，像是在琢磨什么事情。
沈嘉茵闻声，转过身朝自家哥哥那走了几步。
她吸了吸鼻子，问：“又陪妈抄经了？你好乖啊。”
顾言礼抿唇，有些后悔来的时候没再换身衣服。“回去吧，有什么事车上说。”
“小小姐，请留步。”王管家适时出现，阻止了二人离去的脚步。
沈嘉茵下意识地挺起自己的后背，待转身，就见王管家正笑着看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礼品袋。
他双手抬起，将礼品袋交到沈嘉茵手中。
“是谁家送来的礼物吗？”沈嘉茵接过袋子，东西很轻。
“是徽县的宣纸和笔墨。”王管家笑着应道。“夫人让您常回来看看。”
*
汽车开动。
等王管家鞠着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汽车的后视镜里，沈嘉茵和顾言礼才扎扎实实地松了口气。
“抄经的事情你不用管，东西放在我这里，下次回顾家你直接从我这拿。”顾言礼一边看着路，一边安慰沈嘉茵。
沈嘉茵双手环胸，懒懒地将自己窝在副驾驶座里。
车上的暖气打得她晕晕乎乎。
“我当时就不该多说那一句。”沈嘉茵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即便嘴上总说着要独立，她的身体却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要去讨好顾母。
“所以……”顾言礼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沈嘉茵。“决定的如何？”
“不是早就决定好了吗？我的态度一直很明确。”沈嘉茵调整了一下空调的风向，对脸吹的热风实在恼人。
顾言礼轻踩刹车，在红绿灯前停下。
他手指轻敲方向盘，神情无奈：“你和我说这些没有用。”
“怎么没用？”沈嘉茵看了眼顾言礼，他总是这么说。“你就准备听妈的话心甘情愿和我结婚？你自己就没有什么别的打算？”
——他当然有。
顾言礼眯眼，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漂亮女人的身影，他不自觉地将手中的方向盘握紧。
“沈嘉茵。”顾言礼叹息，似乎是在笑沈嘉茵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只要你离开顾家，就没有人能控制得了你。”
“呼……”沈嘉茵将胸口的浊气全部吐出，扭头看向窗外，没有再回答顾言礼。
她知道自己在饮鸩止渴，但她真的舍不得顾母。
车祸之后，父亲的沈家曾派人来看她，只是那位老人将手里的名片交给她后，便再也没有出现。
而她也被送到了海城的一家孤儿院里。
那里其实挺好，衣食无忧，可每到夜半，沈嘉茵就会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意识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在她如荒漠般的记忆中，是顾母用那只干燥温暖的手牵起自己，带她进了顾家的大门。
而后，才有了庭院，有了枇杷树，有了顾父和顾言礼……
这是她唯一的家了。
“哥。”良久，沈嘉茵开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如果我把傅氏的合同作为交换，你能不能帮我？”
顾言礼沉默了一会，开口。“我记得你本打算用傅氏的合同来换顾氏的两条业务线。”
沈嘉茵抿唇。
顾言礼说的没错，原定的计划是她拿着傅氏的合同向顾母证明，自己可以独立照顾自己，以求一个婚姻自主权。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应该说她低估了虞珍珠在顾母心里的位置。
明亮的车灯在黑夜中破出，两旁的景色被照得逐渐热闹起来。
眼看着就要到家，沈嘉茵在摇摇晃晃的颠簸中打破沉默，她加重砝码。“我现在手里5%的股份也可以无条件转让给你。”
“沈嘉茵！”顾言礼一脚踩上刹车，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的人。
顾言礼喘了两口，才克制地压低声音质问。“你疯了？为了和那个傅明序在一起，什么都不要了？！”
沈嘉茵挪了挪身体，重新坐回到位子上，她没明白顾言礼为什么要露出这种失望透顶的表情。“我只是想要一个自己做决定的权利。”
顾言礼捏紧方向盘。
沈嘉茵似乎还不明白，只有真正离开顾家，离开顾母，她才能获得自由。
他原想着等沈嘉茵独立出去，她就可以自己开家小公司，一步步成长起来。
实在不行，他就帮她牵个线、搭个桥，又或者是等傅明序出手。
千万种可能，但绝对不会是现在这种，将自己的羽翼全部折断双手奉上，只为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你就没有想过那个傅明序可能会变心？到时候你要怎么办？”顾言礼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发涩。
“如果傅明序变心，那我就不要他，这种事情我在回国第一天就已经准备好了。”沈嘉茵转头看向正专注开车的顾言礼，仍偏执地想要说服对方。“但是哥，你就不能相信一下你妹妹？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从来都是自由。”
“那就少说废话，直接和顾家切割。”
争论声戛然而止。
耳边是顾言礼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沈嘉茵垂眸。
她自然明白顾言礼的意思，她的所有计划不过是缓兵之计。
就算顾言礼搞砸了他们的婚约，就算她如计划般嫁给傅明序，只要她还是顾家人一天，那她就绝对无法获得她所谓的自由。
因为她沈嘉茵，永远都是顾母一个人的虞珍珠。
但那又如何？
起码这样她还是顾母的好女儿，还能在书房一笔一划为顾母抄写那些没完没了的经文。
“到了，回去早点休息吧。”汽车停在老旧的居民楼下，顾言礼疲倦开口。
沈嘉茵埋着头轻“嗯”了一声，摘下手里的戒指，把它放到中控台上。
“等一下。”顾言礼瞥了眼不远处的一道人影。
沈嘉茵僵着身子，感受到顾言礼正靠近自己，随后耳朵一轻。
“好了。”顾言礼摊开手掌，里面是一对珍珠耳环。“这个就先放在我这边，下次回老宅记得再带上。”
“谢谢了。”沈嘉茵撇开眼，不愿再看那对耳环一秒，匆忙解了安全带下车。
“这个提议你最好再想一下。”下了车，沈嘉茵弯腰敲开车窗，对着黑暗中的那半张脸循循善诱。“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哥，你得相信我。”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应。
车窗缓缓升起，沈嘉茵直起身目送顾言礼离开。
海城的天说变就变，白天还热得人脑袋发昏，现在却下起了毛毛雨。
沈嘉茵感受着细密的雨水打在自己脸上，她抬手摘下皮筋，揉了揉脑袋。
“嘶——”头发披散开来，全然不似之前的拘谨，只是头皮处的隐隐作痛，让她不自觉地轻叫出声。
沈嘉茵叹了口气，她一边揉头皮，一边晃晃悠悠地去了附近的便利店。
晚饭没吃饱，现在只能去看看有什么宵夜了。
等她提着装了几串照烧鸡肉丸和一打啤酒的袋子出了便利店，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越来越大的雨势挡住了去路。
——怎么今天所有人都在和我作对。
沈嘉茵咬唇，索性就这么站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发呆。
现在才八点，但天却黑得彻底。
初秋的天本就有些凉意，何况又有这场大雨。
细密的雨水更是如一根根丝线般钻到沈嘉茵的骨头缝里。
可她却晃了晃手，把自己的四肢舒展开，远看着像是什么亲近自然的动作，可若是从表情细究，倒是带了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傅明序……”一阵凉风吹过，沈嘉茵的牙齿止不住地打起架，脚后跟也在隐隐作痛。
“我在。”
沈嘉茵不自觉地捏紧袋子，朝着声音那边看去。
高大的身影从远处缓步走来，他撑了一把很大的黑伞，将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仿佛是被精密计算过一般，漆黑的伞后只露出了一个下巴，白的发光。
沈嘉茵转身面向傅明序，静静地看他收伞，然后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跟前。
紧接着，一件厚实的羊毛外套重重地压在沈嘉茵的身上。
外套上还沾染着傅明序的体温，就这么紧紧地包裹住了沈嘉茵的身体。
“是在困扰什么吗？”似呢喃，又似叹息。
放心吧~没几章茵茵就要决定从顾家跑路了~到时候老傅也要开始破防了嘿嘿嘿嘿嘿（让他哭！让他哭！）
【小剧场】
沈嘉茵：你知道当时的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傅明序：什么？
沈嘉茵：夜宵买少了[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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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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