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时前，亚洲最大杀手暗域网站billionkiller上，有人发布追杀令，高价悬赏王兰兰的双手、眼珠和舌头。”
“截至18小时前，已有12名杀手冒出来撕榜接单，他们之中包含了来自全球各大洲的顶尖杀手，可见悬赏令的金额有多诱人，而这份极高的金额下，是雇主提出的一个苛刻要求：不能在国内网络上引起任何风波，一切要静悄悄地完成。”
“13小时前，第一个杀手——也就是今早那个开枪的冤大头——首先追踪到了王兰兰的行踪，开始了行动，但显然，他过于莽撞，现在他在市中心造成的枪击事件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给其他杀手的后续行动带来了极大阻碍。”
“但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因为除了上述12人外，还有很多杀手会持续不断地冒出来，我敢断定，只要王兰兰开着她那辆红色跑车一开出尧海大学校门，不出半小时，她的汽车底座会被微型炸弹掀翻，她的车门会被子弹打成筛子，她本人会被一群饿狼一样的杀手大卸八块以便各自去雇主面前领赏！”
尧海大学智能数据中心的地下实验室里，师弟一手拿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外卖筷子，另一手背在身后，边在大屏幕上指指点点，边慷慨陈述着自己的结论，气势宛如在进行一场大型学术汇报。
桌边，许晓隽越听脸色越差，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王兰兰，而后者，身为漩涡的中心、高额追杀令的标的、饿狼眼中的肥羊本羊，一脸麻木，甚至从手提包里摸出一把钥匙串，咔哒咔哒地剪起了指甲。
“哎我说？这位女士！你对自己的生命安全就这么不上心么？！”陈阿抖震惊道。
王兰兰头也不抬：“在等你们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这位‘唐僧师弟’已经在我耳边循环播报了无数遍我的悲惨处境，甚至帮我逐一分析了每个杀手擅长的手法以及我应该选择死在哪个杀手手上才能少承受一点痛苦。所以，我对于自己要惨死这件事已经十分脱敏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师弟，尤其是凌昊，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师兄的威严，师弟立刻乖巧地搓手，微笑道：“师兄，你知道的，干我们这行，最忌讳分析不到位了，我这是穷尽法，咱不打无准备之仗嘛！”
凌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扭头对许晓隽轻声道：“别太担心，师弟这孩子有点中二，估计是第一次接触暗杀这类东西，有些上头了。”
许晓隽：“......还好你毕业后没留在这里。”
师弟：“......师兄你！......小龙女你！”
凌昊无视师弟哀怨的眼神，问：“向‘海湾’求助也是你的主意？”
师弟摇摇头：“是老师，他可比我还要悲观，只看了一眼，就让我联系‘海湾’，没过多久，那边就直接派了直升机过来。”
凌昊和许晓隽对视一眼，都沉默下来。
停在外面的直升机上，那个小岛形状的银色符号，便是“海湾”的标志。海湾——尧海大学尖端校友秘密安全港湾——这是极少数人知道的组织，由一些在各个领域做到顶尖的人利用自己的资源自发成立的救援组织，只向真正身处危难的校友提供帮助，“只渡人，不入局”是这个组织的宗旨。
“可是，‘海湾’不是向来只向校友开放救助通道么？”凌昊问。
“老师说服了他们，哦，老师的原话是：‘这可能关系到尧海大学的百年声誉！’”师弟用刻意压低的嗓音模仿着，然后又疑惑地皱眉，“不过，我也不知道老师这次为什么这么悲观，好像，自从上次直播后，他就格外重视这件事了。”
“直播？是何觅的那次直播么？”
“是啊，你不是喊我们提供救援嘛？老师后来自己又研究复盘了好久的数据呢！”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一高一矮两人走了进来，矮的是老师，高的则是一个一身休闲装，姿态十分优雅的中年男人。
男人向室内众人挨个微笑点头，看到凌昊时，微微挑眉，伸出手来：“你好，凌昊，我是‘海湾’的现任队长，叫我老闵就好。”
“老闵，你......认识我？”凌昊伸出手和他交握。
老闵的眼神移开，和老师对视一眼，微笑道：“谈不上认识，只是有所耳闻，当然，刚刚教授已经给我补充过一些介绍了。”
凌昊觉得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看向老师正要开口问，老师却先一步走向了王兰兰。
“王小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立刻跟老闵离开吧。”
王兰兰还愣着，凌昊和许晓隽同时站了起来。
“老师，现在就要走了么？”凌昊皱眉问。
“啊，自然是现在走才稳妥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连夜让老闵这个队长亲自来一趟。”老师略显焦躁地说道。
“要去哪里呢？”许晓隽忍不住插进来问道。
“啊......这位是？”老师看着她迟疑地问。
“哦，我是凌昊的朋友，我叫许晓隽。”许晓隽十分简短的自我介绍了下——刚刚过去的24小时里，情况如过山车一样急转直下，她实在顾不上失礼不失礼的问题了。
“老师，她就是师兄的小龙女！”师弟几乎同时在一旁叫道。
老师目光一凛，盯着许晓隽看了许久，才沉声道：“你就是那个‘一号’，许晓隽？”
凌昊心里的怪异感又一次暴增，他很快知道这怪异感的源头来自哪里——老师向来最关心他的个人感情问题，当得知面前的人是自己爱徒所爱慕的人时，居然没有展露出欣慰和亲和，反而用了“一号”这样一个令人不适的称呼，这实在反常，他是沉浸在什么样的语境中才说出这样的话呢？
“老师，”凌昊揽住许晓隽的肩膀，温声道，“她不是什么‘一号’，她是我女朋友，许晓隽。”
许晓隽面色如常，没有抗拒这个称谓。
老师愣了一下，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拍着额头笑道：“哈哈，看我这老头子，数据查多了脑子都查坏了！晓隽，改天和凌昊一起去我家吃饭，我爱人可早就盼着能见到你啦！”
许晓隽点点头，又看了眼王兰兰，说：“老师，凌昊刚刚经历了一场车祸才救下兰兰的命，在我们眼中，她的安全无比重要，但是，请告诉我们，她会被带去哪里？”
“可能是太平洋中间的某个无名小岛，也可能是南极洲边缘的某个地下堡垒，海湾之所以安全，是因为它随时处于动态之中。不过许小姐，请放心，一旦被海湾接纳，所有海湾成员会不遗余力地提供理想的避难所，目前为止，受庇护者中还没有一个人遭遇不测。”老闵温和地看着许晓隽说道。
他的形象和他的嗓音有一种莫名的说服力，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下来，沉默中，王兰兰终于开口：“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他们怎么办？我还能见到他们么？”
“他们也可以选择跟你一起走，不过，避难所一般都在远离人烟的地方，一进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短则几天，长则数年，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可能有些残忍，所以，我刚刚向教授建议，让他们住进尧海大学，这样可以兼顾安全和孩子的成长。”
王兰兰听着老闵的话，眼眶一点一点变红，声音带上颤抖：“谢谢你们，考虑得这么周到。其实，刚刚你们讨论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对于我这样一个母亲来说，如果此生可能都见不到我的孩子，那我逃到别处去活下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众人沉默下来，师弟在房间一角连抽了几张纸巾，擤了擤鼻涕。
许晓隽轻声道：“意义就在于，你可以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见证我们的胜利，在胜利之后和你的孩子重逢，告诉他，他的母亲是一个多么勇敢的人。”
她拉起王兰兰的手，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兰兰，十三年前我们也还是孩子，那时世界像是崩塌了，但十三年后的现在，我们知道世界不会崩塌，任何困难都会可以被克服。你和张知晓，是我们中最真诚、最勇敢的人，你们的孩子也会如此。等雨过天晴时，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去接你回家，好么？”
王兰兰脸上挂满眼泪，朝许晓隽用力点了点头，和她抱在一起。
十分钟后，直升机载着老闵和王兰兰，在众人的注视下拔地而起，在漆黑的夜色里卷起巨大的风浪，缓缓升上半空后，盘旋一圈，朝着已经露白的天边飞去。
老师长长出了口气，没有理会其他人，背手离开。
看着那个心事重重的背影，凌昊问师弟：“老师最近有烦心事么？”
师弟摸了摸下巴，摇摇头：“不好说，就是挺忙的好像，经常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吃饭都要师母打电话到实验室催，师母说他在家里也老走神。”
说着，他突然“啊！”了一声，瞪向凌昊，长大了嘴巴：“师兄，你说，咱老师不会是......”
“是什么？”凌昊凝眉问。
“......老年痴呆了吧！老师这岁数也不小了，又常年被科研压力搞得毛焦火辣，我看这症状......跟那句歌词一样——忘了自己忘了她啊！”
凌昊盯着师弟看了片刻，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拉起许晓隽的手，快步走出去，留下师弟和八卦的陈阿抖在屋檐下继续热烈分析着。
在夜色里急走片刻后，他甩甩头，让自己忘掉老师的反常，这才察觉到许晓隽的沉默。
她任由凌昊牵着手，走在学校的小道上，目光不知看向哪里，但心思很明显已经飞了很久了。
“怎么了？舍不得王兰兰么？”他温声问。
许晓隽摇摇头：“我在想，她为什么要提醒我，这是不是在向我传递某种信号。”
“谁？什么信号？”
许晓隽站住，扭头看向凌昊：“祝安然。她冒着风险，将消息传递给我，是不是说明她的心摇摆了。或许，她对成海的信仰没有那么地坚不可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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