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欲卿就这样想着,跟着随从便上了马车,他是不情愿回去的,不知怎么,他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在马车上闲得无聊,他便撩开帘子欣赏起窗外的人来人往,周欲卿向来喜欢热闹,人多的时候他便心情愉悦,可能是自小便不怎么见人的缘故,便养成了这个“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习惯,好在他是不会把这些小毛病公之于众的。
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现在正值春季,气候温凉,老人小孩都喜欢出来走走,见见人气儿。街上的小商贩多卖些稀奇古怪的坑人玩意儿,什么所谓西域进贡来的千里眼,琉璃盏之类,也就糊弄糊弄有钱人家的小公子,小孩子闹着要,家里人也都不会答应。还有就是些小吃摊或酒楼,偶尔会飘出锁人的香气,勾起食欲。
周欲卿听着人们吵吵闹闹的声音,顿感舒服许多,好像方才那索绕在心头的不祥感被这声音吹散了大半。
他一双剔透的眼睛里,映着这冗杂的尘世,有人烟,有灯火,有生气,不像儿时那破败阴沉的屋子,和屋里那怜怜相惜的母子
这喧嚣之中还有一个他,就是于他而言最大的快慰了。
车程颠簸,周欲卿的些许倦意也无处挥发,只好放任思绪飞得越来越远。可不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
周欲卿诧异的往前一看,有一辆马车跟着一行随从侍卫,停在了他们正前方,而马车上挂的牌子,赫然写着一个“桓”字,周欲卿当下一惊。
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不多时,一个风度翩翩的小公子手持一把薄扇跃下了马车。他一袭青衣长袍,干净利索,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虽是一张少年气息颇重的脸,但却架不住有棱有角的,倒是俊美。仔细看,他那双狭长的眼睛与周欲卿确有一丝相像。
只听随行的人唤了他一声“二公子”,是了,那便是周欲卿的弟弟,桓王的嫡子——周临宣。
“哥哥!”周临宣欣喜地跑向周欲卿的马车,撩开门帘,亲切的喊他。
常人见了,或许会觉得这是一对关系多么和睦的兄弟,周欲卿可不会这么认为,他一双细眉皱起,有些漠然地看着眼前兴奋的弟弟,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人,嘴角并未挂上丝毫笑意。
可这小公子似乎习惯了如此,没觉得窘迫,反而更热情地凑过来,伸手要接他哥下车。
周欲卿面不改色地往后一缩,并不领情。绕开周临宣下了车,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周临宣笑意浅了些,但还是语气上扬地回道:“我求父亲让我来接你,我很想你了,许久未见,哥哥怎么这般冷漠?”
“接我?”周欲卿冷笑一声,“怎么?桓王府的家将死光了?怎么还劳烦二公子来接?我何时受到桓王殿下如此重视了,实在是愧不敢当。”
“哥哥怎么这样喜欢妄自菲薄?是我想来接你的,父亲也同意了。”周临宣兀自说着,好像不管周欲卿的语气多么冰冷似铁,他都能够笑言相待。
“那便不必了。周临宣,你我并没什么交情,你也不必一副殷勤的样子,我看着肉麻。”
周临宣终于冷了眼:“谭殷,别这样。父亲叫我来了,我自然要带哥哥回去,不然岂不是闹了笑话?你我也不要僵着了,姨母还在家中等着哥哥呢,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否则……”
“否则什么?”周欲卿提高了声音。
这小公子意味深长地一笑:“没什么,能有什么。快走吧哥哥。”
周欲卿心头的疑虑更重了。
果然遇到周临宣就没好事!
周欲卿不得已跟着周临宣上了他的马车。坐在周临宣的对面总让他感到不自在,周临宣总是盯着他看,还总是莫名其妙地笑。
他与这个弟弟并不经常来往,小时候在桓王府,周临宣是一个和他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里的小公子,别人说那是他弟弟,他也从不相信。
弟弟?开什么玩笑,一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和一个破衣烂衫整天吃不饱睡不好还要被人欺负的孩子能有什么关系,并且他从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又何来弟弟?
长大些了他才知道,那个富有的小公子是每日欺负他阿娘的那个女人的儿子,便又多生出一丝仇恨来。
十岁那年他在院子里捉弄小猫,正巧碰见了周临宣,周临宣那时候六岁,本来应该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年纪,但又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周临宣完全继承了桓王的野性,冷血、暴虐。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了不止一星半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周临宣接触,周欲卿倒有些害怕。他不说话,这小公子便开了口:“你是……周欲亲?”
“……是周欲卿。”
“哦。你就是那个胡女的儿子?看起来比我大。”
小谭殷玩弄着小猫,心里有些生气,他讨厌这个人的语气,“关你屁事。”
“这猫这么脏,小心它抓你,到时候会得疯狗病的,你不怕吗?”
“是有点脏,但看着没你疯。”周欲卿摸了摸小猫的头,小猫很乖顺地舔了舔他的手背,又反从他臂下逃走了。
周欲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日他带半块馒头再去那里的时候,没有等到那只猫,却从桓王府门前的杂草堆里,找见了那只猫的尸体。
从那以后,周欲卿对周临宣的印象中,又多了个词“疯子”。可周临宣不知为什么,还总是来找他,有时候送他些东西,他都不要。就像是逗猫猫狗狗一样,每天来玩弄他。可一只柔弱的猫对于六岁的周临宣来说都是可以随意杀掉的;恐怕换了周欲卿也是一样,结果都不会改变。
就算他真的悄无声息的死了,也不会有人去官府报案。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弟弟总是粘着他,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不想和一个疯子有什么交集。
周欲卿脑海里翻着陈年往事,心里也惦念着图兰希的近况。殊不知周临宣在想什么。
周临宣的视线近乎贪婪地蹂虐着周欲卿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被阳光抚摸着的一头棕发,纤细的双手,雪白的脖颈,整个人都像是个白玉雕刻而成的艺术品,而周临宣此时便是这个艺术家,仔细地兴奋地痴狂地打量着周欲卿,不加掩饰地表达着内心的喜爱。
周欲卿说的没错,他不仅看起来像个疯子,他就是个疯子,还偏偏不喜欢别人说他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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