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夜色席卷而来,浓墨仿佛实形缠绕上指尖,薄暮冥冥。
秋天的天气总是不讲道理。一场雷阵雨说下就下,噼里啪啦的敲击着屋檐,凉爽的水汽扑面而来,将白天的燥热疲惫一并洗净。
窗棂震响,楼下阴暗昏黄的灯光映出几个慌忙逃窜的路人身影,夹杂着几声模糊的惊呼与骂声,显然是没有做准备。
云生息站在窗前静静看了会,眼睫弯出一个柔软的弧度。他穿着深灰色布绒家居服,姿态显得很放松。那只匀称修长的手握在微凉的窗户把手上,往里阖上。
客厅里,杜若媛有些心神不宁地整理东西。她最近记忆有点混乱,常常做着做着就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云生息之前周末抽空带她看了医生。
当时医生单独把他叫出来,打量了一下他,叹息一声:"你母亲的这种情况,有点复杂。"
云生息下意识捻了下衣服布料,神情平静:"您说。"
"她有阿尔茨海默病的前兆,"医生皱着眉头,"她是不是时常焦虑,工作压力很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除了我配的药天吃,你们做儿女的也要多多关心父母,别让她那么辛苦。"
杜若媛现在在一家普通的私营企业工作,云生息道了谢,帮她请了一个月假,在家好好修养。
云生息愣了一会儿,苦笑一声。焦虑?
在她心里,有个解不开的心结,不仅仅是用焦虑二字能概括的。
“妈,别整理了,等下我来。”云生息轻声说:“你早点睡吧。”
“好。”杜若瑗下意识缩手,急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看向他的目光里有几分温柔闪过:“你也早点休息。”
昏黄的灯光洒下,盖了层柔和轻盈的薄纱。
他在座位上坐下,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弹出条邮件。
云生息点开,发送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内容只有一句话。
【录音还在吗?】
录音?
什么录音。
云生息轻蹙了下眉,又很快松开。他思索,指节有节奏的在桌面上轻叩。
他发给裴佴,然后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对方像是有事,铃声响了半分钟才接通。
"我发给你的这条邮件的 IP 地址,能查到吗?"云生息问。
"啥?"对方那边的背景音嘈杂,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裴佴提高了嗓音:"稍等啊景哥,我换个地方。"
他似乎扭头跟旁边人说了几句,随即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门重重地关上,背景音彻底清静。
对面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啪嗒"一声点了根烟。他翘着二郎腿神情有几分不羁,对着电话那头说:"总算活过来了。”
云生息:"你在哪里?”
"酒吧。"
云生息垂眼看了下表:"这么晚了,你还在酒吧?"
"嗯哼。"裴饵抖腿:"这你就不懂了,十点半,正是男人夜生活的开始。"
云生息轻笑一声,注视着不远处一只小飞虫撞着台灯,发出"噗噗"的声响。他伸手把它拨开:"我看你最近挺闲的。陈戌东最近没给你事做?"
"别别别。"裴佴在电话那头一激灵坐直了身子:"最近有的我忙了。"
云生息听出他情绪不对,顿了下问:“怎么了?”
裴佴抽了口烟,把烟灰弹落,然后烦躁地薅了薅自己新染的金色头发:"今晚我还要在酒吧过夜呢。"
"为什么?"
"哎——"裴佴说:"就是宋恪那小子,我那天收留的那个小屁孩。”
裴佴突然激动,用力一跺脚:“昨天我就寻思着让他来我家住。结果,你知道吗。"
"怎么了?"云生息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平平淡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莫名有点镇定人心的意味。
裴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们家这么多房间。"
"他非要和我睡一个。"
"……"
裴佴难以置信地深吸一口气:"还要挤一个被窝。"
“我不同意,他就哭,他就哭啊啊啊啊啊啊啊。”
云生息一激灵。
他缓了一下,温和地开口:"人家有可能刚被收留,没有安全感,不太适应,要不你……"
"这是没有安全感的问题吗?"裴佴咆哮:“老子特么这么大一个十八k纯正钢铁直男,自从五岁时就再没跟我妈睡一个被窝了,跟他一睡不就清白全没了吗。”
“……”
云生息摁住手机的放音孔:“你轻点声,我妈睡了。”
“哦哦,不好意思。”裴佴挠了挠头,压低嗓音总结:“果然,十四岁,狗都嫌的年纪。”
“我看他不错。”云生息弯了下眼:“难得看到你被人压一头。”
裴佴:“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呢?”
云生息突然想起什么,问:“你不是后来说让他住你们的酒店,怎么会到你家去?”
或许大部分人加入他们Miraitowa是生活所迫,但裴佴绝对不是。
裴家和谢家齐头并进的存在,在南城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连锁酒店都开满全国各地。他又是裴家最小的儿子,纵容得厉害。从小十分之叛逆,书都不读跑去学代码,后来马马虎虎弄了个名堂出来,又纵身一跳跟陈戌东混。
他爸白头发都被他气白了一半。后来也不管了,干脆放任他到外面乱玩,当混吃等死的公子哥,省得在面前晃悠眼睛疼。
说着不管,但钱还是给的。之前杜若瑗离婚后找工作,他也帮了不少忙。
“酒店哪能天天住?”裴佴声音悲伤:“我没告诉我爸我收留了他。知道我天天在酒店开房间,还不得打断我的腿。”
云生息:“……”
他轻笑两声:“所以,你把房间让给他了?”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他流浪街头吧,多惨。”裴佴叹口气:“谁叫我这个人这么善良……”
云生息耐心的屏蔽完他的自夸,说:“周末有空我可以来见见。”
“好好。”裴佴突然想起来,“对了,景哥,你给我打电话是什么事来着的?”
云生息把一开始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裴佴“嘶”了一声:“啊,查我应该能查到吧。但对面应该是黑客侵入了别人的网址发的,查到的也是别人的网址,没什么用。”他一顿:“录音是什么意思啊?欸你说,这人真奇怪。大费周章的就发了几个字。”
云生息纤长的睫毛垂下,拢在脸颊上细碎的光影,他写字的笔停顿,洇开在纸上一个墨点。良久,他说:“好的,没关系。”
裴佴神色难得正经起来:“你说,会不会是二狗帮发给你的?”
云生息顿了一下,抬眼,凝望外面的浓稠黑夜,那双被墨色渲染的眸子里仿佛子夜寒星,不带情绪。
“不是。”他轻声说:“是以个人名义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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