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了晚自习，时景破天荒的没立刻走。
许羽筝做完题抬头看到还在座位的男生，慢悠悠收拾好东西，才鼓起勇气伸出手指戳戳他后背，“时景，一块走吗？”
时景回头看她一眼，“我还要再留会儿。”
“哦……”许羽筝抱着书包起身，离开教室。
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应该差不多了。昨晚云少雨在教室一直待着没去凉亭，今天他索性在教室多留会儿再下去。
整理好卷子，时景单肩背上包。这次下楼前他留了个心眼，故意到三班教室外往里看了看。
云少雨座位空空的，已经走了。
不想让她等太久，时景步伐匆匆地下楼，一路小跑到凉亭。
他远远地就看到云少雨靠在栏杆旁，似乎在想事情。
昨晚是他在这吹冷风，没想到今晚又猜错了，让她在这吹冷风。
时景有些懊恼，站到她身旁时气还没喘匀。
云少雨扭头看他，忽然笑了笑，“谢谢你的糖。”
时景有些不好意思，没头没脑地接了句：“今晚很早就下来了吗？”
“写不下去题，干脆下来放空。”云少雨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对于昨晚的歉意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索性提起那个人，“我们班退学的那个女生叫何颖利。”
话题转变得突然，时景有些没反应过来：“嗯？”
“她……算是我来到三班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云少雨抬眼看他，这边光线不太好，两人的面庞都看不清楚，只有眼睛是亮的，“我接下来要说的都是心里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毕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谁会想听别人倒苦水？所以她提前这样问。
“当然要听。”
“那你不能说出去。”
“嗯。”时景诚恳地点点头，胸口似乎有情绪翻涌着，是欣喜的。
小云和他之间要有秘密了。他想。
云少雨垂下脑袋，像在组织语言，过了会儿才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上次在书店我没找到的钱，其实是被她拿走了。”
时景倒不是很惊讶，何颖利在小卖部偷了这么久，偷了同学的东西也不奇怪。
他手在她身后抬起，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又觉得不太好，还是收回。
“昨天到现在我想了很多，才发现之前我一直在讨好她，正巧了她对我也不是真心的，是有利可图目的不纯……”说到这，云少雨深深叹了口气，“你说，怎么会有这样践踏真心的人呢？”
她是真的很苦恼，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时景难得看到困惑的神色。
“这不是很正常吗？”时景声音清亮，语调却懒懒的，“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好的坏的，你不必为失去了一个她而惋惜。”
“惋惜？”云少雨轻轻摇了下头，“我只是觉得很难过。”
“难过什么？难过她没有像你对她那样也对你好？”
被他这样精准地说中，云少雨有些错愕地去看他眼睛。
时景也正看着她，眸子黑沉又透亮，“交朋友不是等价交换，有人会给你很多，也有人会给你很少，如果你想通过对别人好而让别人对你好，为什么不直接省掉中间这一步，直接对自己好呢？”
最后一句话音刚落，云少雨有种灵魂被击中的感觉，怔在原地，半晌才喃喃问道：“朋友是不重要的吗？”
“朋友重要，但你自己更重要。”时景顿了顿，“小云，遇到错的人不可怕，整理好心情，看看下一个。”
说到“下一个”时，他声音忽然放得很轻。
-
都说时间会抚平一切，过了几天后，云少雨已经不再为何颖利的事感到痛苦，只是偶尔想起来心里还是会有细细密密仿佛被蚂蚁啃咬的感觉。
不过比起之前算是好很多。
要是没有时景对她说的那番话，她不知道还会陷在里面多久。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学生们之间流行过这样的节日，学校超市也特意把苹果和贺卡放到显眼的位置，生意极好。
晚自习课间，十一班有人上来找云少雨。女生手里提着几个小礼品袋，递到她手里。
“少雨，平安夜快乐！”纪黎笑得眉眼弯弯。
之前上来送答题卡和找云少雨聊天的都是纪黎，这次还帮之前宿舍的女生们把小礼品带上来。
“她们几个说今晚外面本来就人多，闹哄哄的，要是一块上来你们这层楼就更挤了。”纪黎跟她碰碰肩膀，“今晚下自习回我们宿舍来，我们买了个大蛋糕，一起吃啊。”
纪黎用的是“回”字，云少雨突然感觉鼻子一酸，眼眶也胀胀的。
她觉得自己真傻，总想着在三班能得到别人的好，回头看才发现，有人即使不在身边，心其实一直在她身上。
“好。”云少雨脸上绽开笑容。
上课铃响，走廊上的学生们还意犹未尽，慢悠悠散开回到教室。
时景桌上摆着一张贺卡，红白配色。全思澈还没走近座位就看到了，也第一时间想到是谁给的。
时景看到自己桌上那一抹红色，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是全思澈坐下后才发现自己也有一张贺卡，兴奋地嚎叫：“这是什么？what is it！”
他的那张是淡蓝色的，天空的颜色。
许羽筝眼神嫌弃地看着他，“别叫了。”
全思澈这才噤声，小心翼翼地捧着贺卡翻开，里面是许羽筝写的祝福语，字体娟秀工整，还贴了些小贴纸。
许是看到全思澈也有，时景才对那张卡片放松警惕，也打开看了眼。
跟全思澈那张贺卡的内容不同，但也是祝福语。
许羽筝看到他翻开贺卡，歪头期待他的反应。
时景抓了一把抽屉里的糖果，回头放在许羽筝书上，算是回礼。
“谢了。”
“谢谢许姐，第一次收到这么好看的贺卡。”全思澈收好卡片，手伸进时景桌肚抓了一大捧糖果，全部献给许羽筝，在她桌上堆得像小山。
得到时景回应的许羽筝此刻笑意根本压不住，尽数收下，“那你可真是有福了。”
全思澈回过头刚想坐好，眼睛才瞟到书箱子里的东西。
两人座位中间放的是时景的收纳箱，里面书放得整整齐齐，今晚书本上多了个包装好的礼物盒，红色包装纸，系的是银丝带，那个蝴蝶结一看就知道系了很久。
“哟，这谁送的呀？”全思澈想拿起来看，被时景打了下手。
“别动。”
“好好好，不碰你的。”
时景垂眸，想起刚刚在走廊看到的云少雨，她身边站了个不认识的女生，两个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很开心。
她的心情应该好一些了吧。
这晚上时景在凉亭没有等到云少雨。
两人之前说好了一个时间，过了那个点其中一个人没来的话，就说明不会来，另一个人也可以离开了。
时景抱着礼物盒，垂着脑袋往校门口走。
临近熄灯时间，云少雨才依依不舍告别原宿舍的小姐妹们。她脸上还溢着喜悦的光，嘴里残留着蛋糕奶油的味道，甜滋滋的。
这应该是她这个学期过得最开心的一晚，即使回到那个死气沉沉的205，愉悦的情绪在她胸腔里依然久久不会消散。
她想，她或许有些明白时景说的“自己更重要”了。
第二天云少雨坐在教室里时，邹录好奇地看了她好几眼。
云少雨有些奇怪：“怎么了？”
邹录摇摇头，手托着下巴思索，“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她笑笑，“可能因为我感冒完全好了，所以人看着精神了。”
“对对对，容光焕发，不像之前那样病恹恹的了。”
是啊，这次感冒真是病得太久了。
今夜很赶巧，云少雨和时景出教室要去凉亭，正好在走廊碰到，两人肩并着肩下楼。
时景也看得出她状态很好，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好起来。
漫步在林间小道，时景声音清润如风，“我有东西给你。”
他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礼物盒，递给云少雨，“圣诞快乐。”
“谢谢。”云少雨接过，也把手里一直拎着的牛皮纸袋给他，“一些小零食。”
时景有些惊喜，纸袋拿在手里还有些份量，不知道塞了多少东西进去。
他莫名想起囤货的仓鼠，低低笑出声。
到了凉亭，两人坐下。
时景想起昨晚一个人在这坐了好久，情不自禁开口：“其实这个昨晚我就想给你，但是你没来。”
他说这个也不是在怪她，只是想让她知道。
一想到昨晚，云少雨又有些兴奋，“昨晚我去找了我在十一班的朋友们，我们一起吃蛋糕，一起唱歌……”
“那很好啊。”看着她这副模样，时景也笑。
“真的很好！”云少雨双手合十，从回忆里抽离出来才看着放在面前的红色礼物盒，银色丝带在灯光下也闪着细小的光，“这里面是什么？我现在能打开看看吗？”
时景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打开。
拆开蝴蝶结，打开盒盖，里面躺着的是一条叠好的红色毛线围巾，散发着好闻的香味。
云少雨还没说什么，倒是时景先不好意思了，摸摸鼻子说：“在我妈店里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
当时挂在假人模特脖子上，时景一眼就看中了。
“谢谢。”云少雨摸了摸围巾面料，比她想的还要柔软。
时景看她盖好礼物盒，然后抱在怀里，嘴角翘了翘，“不客气。”
时候不早，两人走到校门口后分别，云少雨叫住他：“时景，谢谢。”
已经是第三遍了。
时景失笑，“怎么那么多谢谢啊……”
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云少雨来不及整理便洗漱上床。
第二天是她值日，宿舍里的人收拾好便走了，不一会儿就只留她一个人。
云少雨最后拖了一遍地，把拖把洗干净放在阳台上晾好，然后蹲到自己柜子前打开柜门。
她昨晚匆匆把礼物盒塞进柜子里便睡下了，今早打开一看才觉得要好好整理一下。
柜子里的横杆挂着一些衣架和衣服，底下是一摞《青年美文》和杂物。
她把杂物一一整理好，才注意到杂志下面还压着一本书，粉色的封面，外面的塑封还没撕掉。
是她为了讨好何颖利买的那本小说。
抽出来看了眼，云少雨把它扔进垃圾桶里，给垃圾袋打了个死结。
而昨晚收到的礼物盒，替代了它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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