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景再醒来是在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想打喷嚏。
他左右环顾了下，自己躺在一个单人病房床上，左手挂着水。
闭了闭眼，昨晚的一幕幕犹如幻灯片闪现在他脑海里。
瓢泼大雨、银色的裙摆和她的尖头高跟鞋。
然后他晕倒了。
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门把手转动，云少雨提着饭盒进来。
她换下了那条裙子，穿着日常的棒球外套牛仔裤，长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个低丸子，素面朝天。
关好门，她看向病床上的人，还紧闭着眼没醒。
过去把饭盒放桌上，云少雨在床边坐下。
床上的人脸跟昨晚一样没什么血色，头发乱糟糟的。她伸手，掌心覆在他额头上试温度。
还是有点烫。
手机响了一声，她从口袋里摸出来。
【蔚冶：龚千柔退出舞蹈社了。】
垂眸看着这句话，云少雨心里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根据过往的发言，那个发爆料帖的账号被人扒出来是龚千柔的号，虽然她怎么也不承认，但证据确凿。
龚千柔没说是怎么知道的云少雨高中被污蔑的事，也没因为自己杜撰谣言而向她道歉，直接把她和舞蹈社成员的联系方式拉黑删除了。
不过有人在论坛曝光了她的行为，也算是还云少雨一个清白。
放下手机，她手支在床边，撑着下巴看时景的脸。
“笨蛋，生病不舒服就不要来找我了，有事电话说也可以啊。”她轻声说。
昨晚时景倒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差点吓死了，伸手扶他时才发现他皮肤烫得像火烧过。
没有人回应她，她继续自言自语：“我也是笨蛋，怎么会怀疑你呢，我怀疑谁都不该怀疑你的，毕竟高三那年你可是一直在我身边……”
说到这，她勾了下唇，“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可能是在你家打游戏那晚，也可能更早。你说你自卑，我何尝不自卑呢，在喜欢的人面前，我也会怕自己不够好……”
躺着的人睫毛颤了颤。
云少雨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后趴在床边睡着了，时景才“醒来”。他抬起右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手抖得不像话。
一直触不可及的小云，终于能触碰到了。
时景揉了下眼角，手指有些濡湿，是他情不自禁的泪花。
他手又按在自己胸口，胸腔里的东西快速鼓动着，一下一下击打在他手心。
证明他刚刚真的听到了云少雨那番话。
是现实，不是梦。
云少雨睡得不舒服，突然动了动，缓缓睁开眼，跟时景四目相对。
空气好像凝滞了一会儿。
她立马坐起，按了床头的铃，“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景盯着她，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没有。”
云少雨见状捏了下他的脸，“还笑，烧傻了？”
她平时捏简锦欣习惯了，说完才意识到这样好像不妥，迅速收回手低下头，耳根爬上点淡粉色。
时景也愣住，半晌才抬手摸摸脸上被她触碰的地方。
病房内气氛有些暧昧，直到护士进来才打破。
-
时景挂完水就出院了，云少雨跟他一块回了他的出租屋。
两人在楼下超市买了些食材，云少雨路过冰柜，下意识拿了几瓶酸奶。
医生说时景有点低血糖，说明他厌食的毛病可能更严重了。不用问云少雨也知道他不怎么吃饭，现在一个人住在外面，也没人管他。
时景也清楚自己不对，一句话不敢说，云少雨在挑食材，他就跟在她身后提购物篮。
回到家，云少雨提着袋子径直进了厨房，打开冰箱一看，里面的食物果然都过期了。
她清空冰箱，再把今天买的东西放进去。
云少雨高中寒暑假时经常一个人在家，所以会做饭，厨艺一般，但基础的粥和简单的菜还是能做得好吃。
从医院回来到做完饭她都没说几句话，时景还以为她是生气了，坐在餐桌前小心翼翼看她。
云少雨好笑地瞥他一眼，“别这样看我，不想吃也得吃。”
医生叮嘱过开的药需要饭后吃。
时景拿起筷子，含糊道：“没说不想吃。”
他今天的饭量让云少雨勉强算满意，她知道不能急于一时，得慢慢来。
饭后时景自行包揽了洗碗的活，洗完擦着手出来，云少雨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她脖颈白皙修长，一缕头发懒懒地落在上面。
沙发一陷，时景在她旁边坐下。
“洗完啦？”云少雨随口问一句。
“嗯。”他把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察觉到他声音有些闷，云少雨才扭头看他，“还是不舒服吗？”
他的目光炙热如火，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病恹恹。
云少雨好像被烫了下，却没移开眼，平静地与他对视。
房子里的空气好像在升温。
“我说过，舞会结束后有话跟你说。”时景放在沙发上的手不自觉蜷缩着。
“你说。”
他伸手触碰她的左手，见她没有闪躲，才慢慢握紧。他的手刚刚碰过凉水，有些冰，她的手却很暖和，小小软软的。
感受着她的体温，时景更确定自己想说的话。
“小云，你根本不用自卑，也不用担心自己哪里不好。”他嗓音低沉，极尽温柔，“你有多耀眼，我一直都知道。”
云少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回复白天时她在医院说的那些话。
他全听到了？！
脑袋里噼里啪啦像炸开了烟花，云少雨第一反应是窘迫。
她以为时景听不见才说的那些话，没想到一字一句都被他听的那么清楚。
猛然站起身，她小声道：“我去倒杯水。”
她分明是想逃跑。
时景直觉这次谈话不能中断，微微用力攥紧她的手，让她无法再迈出一步。
云少雨知道躲不过了，站在原地任他把自己拉到身前。
他握着她的手，像捧着一件珍宝，垂下头，吻落下去，柔软嘴唇贴在她手腕上。
脉搏跳动的地方。
云少雨目光微闪，定定站着没动。
她突然也很想亲他。
直到时景的唇离开了她的皮肤，她才双手捧住他的脸。
被迫仰头的时景表情有些懵，眼睛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水汽。
她移开手指，看到他左脸上那颗小痣，俯身亲了上去。
……
云少雨回到宿舍，整个人感觉还是晕乎乎的。
她那吻一触即离，两个人却脸红了好久。
果然，简锦欣一看她那熟番茄一样的脸立即调侃她：“少雨你这脸怎么比体测跑八百米还红啊？”
云少雨捂住脸不让她看。
三人猜到了什么，都起哄她。
丁琳芳问：“那他人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她还是第一次见救护车冲到宿舍楼下的阵仗。
简锦欣抢话：“少雨脸都红成这样了，两个人肯定……所以时景当然没事啦！”
“就你讨厌。”云少雨瞋她一眼。
-
上午下了课，云少雨跟她们三个回宿舍。
她边走边看下午的课表，有两节课，最后一节课下课正好是吃饭的点。
为了保证时景好好吃饭，她跟时景约好下午下课去他那一起吃。
回宿舍会经过一个小广场，有人坐在那里摆摊，旁边立了块板子，上面写着大大的“海娜手绘”。
简锦欣新奇地拉着她们一块过去。
摊主是个女生，正在给一个客人画，画得又快又稳，那人手上的花朵纹样已经快要收尾。
因为是校园摆摊，价格很便宜。
简锦欣两眼放光，嚷嚷着也要弄一个，兴冲冲地蹲下翻图册，云少雨也好奇地在旁边看。
摊主女生送走上一个顾客，问她们：“有没有选好的图案呀？”
简锦欣还在纠结，云少雨指着图册上其中一个图片，“我想画这个。”
下午下了课云少雨直接从教学区出校，去时景住的小区。
电梯上到二十二楼，门开，云少雨拎着装课本的包，心情颇好地甩来甩去，到他家门前敲了敲门。
时景好像特意在门边等着似的，没过一会儿就从里面打开门，抿唇笑着看她，“来了。”
他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放在玄关柜子上，等云少雨换完鞋直起身，依旧直直地望着她。
“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时景就张开双臂抱住她，手环在她背后，想用力又不敢太用力。
他脸颊贴着她的，小小地蹭了蹭，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香味。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现在可以拥抱你了。”
云少雨下巴搭在他肩上，也抬起手抱住他。
这应该算他们的第二个拥抱，可以触碰到的□□带来前所未有的满足。
感觉真好。
时景提前准备了饭菜。
他牵着她的手走到桌边，才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个图案。
拉到眼前一看，一只蝴蝶，淡粉色翅膀，黑色描边。
“这是什么？”他用大拇指轻轻抚摸，不像纹身贴，是她皮肤的触感。
“一个手绘，好看吗？”云少雨满意地盯着那只蝴蝶。
时景不假思索，“好看。”
云少雨觉得不管是什么，只要与她有关好像时景都会说好看。
她笑了下，突然想到什么，有点后悔提前把蝴蝶是手绘说出来了，急忙道：“不对不对，不是手绘。”
时景眼神疑惑。
“是你那天亲了这里，所以长出了一只蝴蝶。”说完，云少雨眼睛亮亮的，期待他的反应。
这个说法太浪漫，时景的心倏地软了一下。
他低下头，耳根红红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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