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真的延哥,你超爱《红楼梦》的。你不会把里面每首诗词都背了吧?”
苗祯然背起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耳背公爵身后的凌寒:“你延哥是超爱林黛玉和晴雯——或者说她们那类人。你听他刚才飞花令的诗词,要么出自黛玉,要么描绘晴雯。”
沈书延跟着她的目光往后一瞥,随之浅笑道:“是,她们都是风光霁月又纯粹的人,很难不爱。”
“不过晴雯歌里的话也太难听了,心比天高,身为下贱。”满晴缩缩脖子。
苗祯然抿了抿唇:“我觉得这个‘下贱’是古代出身的客观阐述,不是骂人的话,书里是封建时代嘛。这也正是晴雯的可贵之处,出身不是她能选择的,但她选择了心比天高。这个心比天高也不是损人利己争名夺利,而是一种志向。”
“没错,蒋玉菡也是一个道理。他是所谓下九流的戏子,但他选择出逃寻求自由,而且还是从对他不错的忠顺王那儿冒着随时没命的风险逃的,”沈书延接道,“所以我很喜欢这句‘心比天高’,可贵,可敬。”
“说得好!”满晴两眼一亮,“我妈总用这句话骂我,搞得我都自我怀疑了。我说我不就是想考个好大学吗?都21世纪了,人还不能为自己拼一把了?那你们觉得‘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句呢?是褒还是贬?”
“那要看上的是什么青云,这风是清风还是妖风。人凭自己的本事吸引贵人、借平台乘风而起,这当然好。就怕使一些阴损的手段,德不配位,登得越高摔得越惨。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连洗竹篮的水都是脏的。”凌寒垂下眼,偏过头,表情冷酷而嫌恶。
沈书延看不得他这样,想拉住凌寒的手,但满晴和苗祯然还在,便转而拍了一下他的背:“坏了,我期末的语文第一不保啊。”
“你别太自信了我说,”苗祯然夸张地捂住嘴,“还有凌寒你能不能注意一下表情管理,我们满满都被你吓哭了。”
凌寒的思绪被成功打断,回神抬头,见满晴果然红了眼眶。
“我不是在说你,”他的拇指指甲陷进食指侧边的皮肉,下意识看向沈书延,“你有纸巾吗?”
“我知道,”满晴破涕为笑,笑完又呜地一声哭出来,“但是……你突然跟以前一样……我有点不适应。”
“我有点好奇了,”沈书延一张张纸巾掏给凌寒,再由凌寒给满晴递过去,“凌神以前到底什么样啊?”
满晴的啜泣停了一秒,和苗祯然对视一眼,两个姑娘艰难而坚定地点点头:“死神来了。”
沈书延笑得不能自以,招来“死神”的死亡凝视。
“那今天就先这样?回去再背背资料,明天一早咱们和王老师演练最后一遍。”
沈书延收到凝视,迅速乖巧,和满晴定下练习时间。
“你刚才说的是谁?”回班路上,沈书延问凌寒。
“没谁,”其实是凌国梁,凌寒总不能说实话,“《红楼梦》里几个钻营无耻的人物,你和老师讲过的。”
“是吗?”沈书延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似笑非笑。
“是,”凌寒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抬手轻轻揽了一下沈书延的肩,“下午有事,我先走了。”
*
校园文化节为期两周,以诗词大赛作为开幕,之后的半个月是学生会和各个社团的演出整活。
去年诗词大赛的第一名是文实班大佬莫临,物理班诸人在苗祯然和叶子惜败后遗憾地直拍大腿。今年不少人的PTSD还没好,打算躲在班里等结果,不敢去现场。
但想到今年的选手是语文第一沈书延和期中黑马满晴,班长苗祯然还穿着海天霞礼服担任主持,大家的斗志又重新燃了起来,集体荣誉感突然爆棚,并在迁徙去大礼堂的途中厚颜无耻地要求沈书延输了就请他们吃饭,当做精神补偿。
郑老师都看不下去了:“延哥平时对你们太好了是吧?”
沈书延却好脾气地点点头:“好啊。”
“哈哈哈哈我们开玩笑的,你快去候场吧!”
“我没开玩笑,”沈书延头也不回地朝他们挥挥手,朗声笑道,“走了!”
“快点快点延哥,就差你了!”
大礼堂爆满鼎沸,满晴奋力从人群里钻出来,扯过沈书延,又奋力钻进人群挤回舞台。不过她好像不大管他死活的样子,途中沈书延被踩了数脚,到了台下候场区,刘海乱翘,显得整个人有些呆,在某人眼里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凌寒没忍住,伸手给他把头发往下压了压,不等沈书延反应过来,又转身帮满晴做赛前准备去了。苗祯然化好妆,正在顺主持词;满晴紧张地踱来踱去,却两眼放光,凌寒刚问半句她就抢答,当年中考时那如有神助的感觉再次附体。
观众席第一排坐校领导,第二第三排归物理班。今天他们班和文科班的人来得最齐,不出意外,这届冠军要么是沈书延要么是莫临。当然,要是满满小宇宙爆发,也可能是她。
“我去下面坐了,你加油,”凌寒辅佐满晴鞠躬尽瘁,离开前看了一眼背着手优哉游哉的沈书延,“你也……加油。”
沈书延一直看着凌寒,见他看向自己便眨眨眼,歪了歪头,随后朝他作了个揖。
“凌寒同学,请停止对这种抽象行为提供正反馈,快坐到第三排中间,让满满一眼就能看到你,”苗祯然看着微笑起来的凌寒,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沈书延你给我立刻停止cos古风小生,你和满满今天必须有一个给我杀到最后!”
沈书延为难地看了一眼身边沉静自信、通身书卷气的莫临姑娘,自惭形秽,有些气短地转移话题:“……班长你真美。”
舞台大幕徐徐拉开,苗祯然一副“那还用你说”的表情,袅袅婷婷转身上台,马尾辫甩起凌厉的风,差点抽在沈书延脸上。她和十班课代表作为本次比赛的主持人,两句开场白后便开始介绍规则和选手。
诗词大赛一共四个环节:补全抢答,看图猜诗,诗句接龙和飞花令。初赛后九个班晋级,每班两人,抽签决定第一环节上场的六个人。第一组六人以举牌抢答的方式补全诗词,淘汰积分最低的两人后进入下一环节,以此类推。
这古怪的规则早被诟病得千疮百孔,但前语文教研组长有话说:“同学们,将来你们出了社会就会意识到,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规则是由制定而非商讨的。赢到最后的不一定最强,但最强的人一定不会输得太难看!”
周嘉川倒不怎么关心输赢哲学,单纯觉得这比赛配置有点配不上自己班的两位选手:“我说咱们学校能不能弄点高级的比赛,我听说隔壁理工附搞了电子答题器,怎么咱们学校选手抢答前还要手动举牌?”
“我觉得今年这个答题台很高级了,每个选手都用自己的小台看题,起码能正对观众诶,”秦臻看着满满一句句地抢答,也跟着燃了起来,“再说真用电子答题器,早被满满按出火星子了。”
满晴自告奋勇编入第一组。此女看淡输赢,唯爱抢答时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感。她本着玩累了就算的心态,结果还没觉出怎么刺激,几轮下来一跃成为积分榜首,稀里糊涂就干翻了同组的几个人,成功进入下一轮。
凌寒奉命坐在满晴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但这姑娘玩嗨了,全程一眼都没看他,举手抢答还要垫脚,大开大合的兴奋模样把评委逗得笑弯了腰。凌寒也忍俊不禁,在下一轮沈书延上场时瞥了一眼满满,与他会心一笑。
“啊啊啊啊沈书延在笑什么啊?!”观众席的一片女生在换人上下台的空挡发出尖锐爆鸣,“他刚才在冲谁笑你们谁看清了?”
没人看清,但凌寒立马敛了笑容。
不知道沈书延听到没有,他正按主持人的指引上台,随意看看左右,活动了下肩膀,舒朗泰然。只是没人看见他不靠观众的那侧眉毛在凌寒恢复冷淡表情的那刻微妙地扬起。
“卧槽,这对吗?怎么咱们班的两个这轮都上了?不会团灭吧?”彭博惊恐道,“延哥这是什么手气啊,可千万别爆冷。”
“别灭自己威风了,”其他同学劝道,“延哥的积累简直多得可怕好么。”
话是这么说,看着台上优哉游哉的沈书延,他们心里还真觉得有点没谱。
但他们完全担心错了地方。
主持人宣布本轮比赛开始,沈书延的气质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惊天大反转。他将脱下的校服外套系在腰间,一只手霸总味儿十足地撑着答题台,肱三头肌若隐若现,压迫感拉满;另一只手则在题目刚亮出的一刻就将抢答牌坚定而迅速地举起。目光犀利,话音沉着,举手投足都仿佛赢定了的样子,高开疯走像被夺舍……
——然后和满晴开启了“内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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