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
在家吃吃喝喝的第二天,云袖裹着厚厚的毯子,靠在摇椅上半闭着眼睛,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那天晚上她和沈风不欢而散。
她说不过沈风,也阻止不了他上赶着当面首的决心,只能把人赶走,眼不见心不烦。
肖肃倒是好奇沈风究竟说了什么,追着她问了半天,被云袖迁怒后,也只能愤愤离去,至今未再登四方楼的大门。
“姑娘!”
就在云袖迷迷瞪瞪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一阵急切的声音将她唤醒。
云袖一睁眼,便看见芒种皱巴巴的一张脸。
“怎么了?”
“谭姑娘出事了!”芒种压低着声音,欲言又止,“荷叶来了。”
云袖皱起了眉,“她一个人?”
荷叶是谭若的贴身女婢,若非急事,她是不会离开谭若身边的。
大年初二,该是谭若回娘家探亲的日子,难道是谭家发生了什么事?
待客间内。
荷叶正捧着碗,狼吞虎咽朝嘴里塞东西。
她饿狠了,吃得急促,好几次差点把自己噎着,嘴也没停,一直吃一直吃,直到云袖出现。
一见到云袖,她立马撂下碗筷,扑通一下朝云袖跪去。
“云掌柜,快去救救我家姑娘,她快不行了,求求您救救她!”荷叶一边说,还一边猛磕头,把紧随其后的芒种吓得后退两步。
“你这是做什么?”云袖也被吓了一大跳,忙把人扶起来,“阿若出什么事了?”
把人扶起来,面对面站着,云袖这才看清荷叶的脸。
嘴角青肿,脸颊还有红色的印迹,眼窝深深凹了下去,看起来十分憔悴。
她抓住荷叶的手臂,对方明显瑟缩了一下,云袖掀开她的袖子,看到了她手臂上一道道伤痕。
“谁做的?”她冷下脸。
“您救救我家姑娘,姑爷要把她打死了!”荷叶反手抓着她,眼泪汪汪哀求。
云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谭若去年成亲,嫁的是隔壁南阳城一户高门大户的次子。
原本按照谭家的门第,谭若是要给世家长子做掌家娘子的。但张成梁去年中举,人又生得俊美,在当地小有名气,是人见人夸的好郎君。偏巧谭若对他一见钟情。谭老太爷也看中他的才学,便把孙女嫁了过去。
谭若成亲当日,云袖远远见过那新郎官,长得眉目清秀周正,看着是个正经可靠的。
没想到这人私底下竟是个暴虐性子!
“你家老爷夫人呢?谭老太爷怎么说?”女婿虐待自己的亲女儿,亲孙女,谭家不会坐视不理才对。
说到谭家人,荷叶泪水更加止不住,咬着下唇,“他们……他们,不管姑娘的死活,还把我关在府中不让我出来求救,我是打晕了看守的下人才逃出来的。”
“怎么会?”芒种捂着嘴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哪有这么当爹娘的,女儿要被打死也不管。
荷叶抽抽噎噎,“他们说,姑娘背地里偷人,毁了谭家的声誉,堕了谭家的门风,他们就当没有这个女儿。老太爷要我们都闭嘴,千万不能把事情传扬出来,让谭家在盛京丢脸。”
荷叶红肿着眼,“云掌柜,你是知道我们家姑娘的,她哪会做这种事情?分明是那负心汉有了新欢,被我家姑娘发现,他怕自己的丑事败露,才反口污蔑……”
“他还把姑娘关在屋里,不给她吃饭,动手打她……我找张家长辈做主,他们竟然跟着睁眼说瞎话,和那张成梁串通一气,把我也关了起来,不让我见我们家姑娘。”
荷叶抱着自己的肩膀,浑身颤抖,“我没办法,只能偷跑回谭家救助,可是老太爷他们……那人不知道跟老太爷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竟然不信我,不相信姑娘……”
她在谭家求助无门,只能来找云袖。
“云掌柜,你要相信我,我家姑娘没有,她真的不是那样的人……”荷叶紧紧抓着云袖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眼中的殷殷期盼,云袖都看在眼里。
她安抚道,“阿若是我朋友,我相信她,我不会不管她的。”
谭家在盛京也是百年望族,虽说嫡支中子弟没有在朝中担任重要官职,但是谭家姻亲遍布各个职能部门,关系复杂,谭老爷子哪怕是到了皇帝面前,也是有几分薄面的。
这样的人家,注定是不会同她这个声名败坏的人牵扯到一起。
可谭若偏偏是个心善又有些性情的女子,她意外得知她在资助贫寒学子,竟然要引她为知己。俩人一见如故,竟还相处得极好,时常一起喝茶聊天。
当初谭家得知他们的乖女儿竟然交了她这么一个朋友,勒令她不许再和她来往,谭若便私底下偷偷和她传信,想办法出来与她相见。
要不是她性别不对,她们之间也算是一出郎情妾意的深情戏码。
去年看她满心欢喜出嫁,她还很是为她高兴。她们之间,总算有人尝到爱情的甜头。
没想到,只一年光景,竟会变成这般样子。
“南阳城同盛京马车不过一个时辰路程,你逃走,张成梁肯定知道你是回了谭家,提前快马让人回来报假消息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他能说服谭家人相信他的说辞,谭家人不管阿若,再把你关起来,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他大概没想到,荷叶还能再跑出来。
如今她得快他们一步,先把人平安接回来,再谋其他。
云袖拢着手,来来回回踱步,脚步急促。
她就怕那张家人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这个时候把谭若弄死。出嫁女病死,只要娘家人不追究,直接下葬根本不会惹人怀疑。
但据说,那张成梁过段时间便要参加春闱,若家中丧妻,只怕会影响他今年的考试,他家如此重视此次考试,很大程度上不会在这个特殊时期节外生枝。
她得速战速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云袖心中稍定,已然有了决断,“荷叶,你就待在这里,我会让阿三看住门,谁来都不能带走你。我现在就带人去南阳城,把谭若接回来。”
为了以防万一,云袖还多了个心眼,和芒种互换了衣裳装扮,两人双双出门,芒种假扮成她去了明月楼,她则直接从南城门出,与通知好的王府护卫会合,直接冲南阳城去。
她的办法简单粗暴,直接带人上门强抢,王府这些受过特殊训练的护卫对付普通家丁绰绰有余。
只要人还在张家,她就一定把人抢回来。
一个时辰后,云袖一身婢女打扮,一人拎着一包东西敲开张府的大门。
张家的下人得知她是来看二少夫人的,紧张得不行,推诿着人不在家,让她以后再来。
“我家姑娘是你家二少夫人的朋友,我们难得来一趟南阳城,若非姑娘有事要办,肯定是亲自来见谭姑娘的。姑娘嘱咐我一定要见见谭姑娘,把东西亲手交给她的。”云袖却是不肯走,在张家门口和门卫拉扯,闹大了动静,将当事人张成梁引了出来。
“这位姑娘,阿若今日回娘家探亲,着实不在家,姑娘若是着急赶路,可以留下信件物品,等她回来我转交给她。”张成梁把她引进门,一副温文有礼的翩翩公子模样,说起话来也让人听着如沐春风。
若非知晓他内里是什么样一个人,云袖还真会被他这副样子欺骗。
她牢牢盯着张成梁,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分明都是清瘦书生的模样,长得也算过得去,为什么她就不会觉得张成梁像沈风?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
云袖心中腹诽。
而此时,她带来的护卫已经潜入张府搜寻谭若的位置,找到人后,护卫给了她一个信号。
一时间,几个身强体壮的护卫凭空出现在云袖身后,她直接下令,“闯进去!”
张成梁骤然变了脸色,“你们做什么?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云袖冷笑,“私闯?张公子,众目睽睽,我是被你请进来的。你若是想报官,不妨带上我一起,我正好也有件事想让知府大人评评理,我们一起去?”
张成梁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来救谭若的。
他白了一张脸,下令道,“抓住她。”
府中的护卫纷纷堵在前路,都被王府护卫一一扔远了。
后院,谭若听见外边越来越近的动静,挣扎着从床上下来。
爹……娘……
奈何她许久未吃东西,还被张成梁动手打伤,如今她浑身上下都痛,也使不上力气,只能无力地摔在地上,把自己撞得头晕眼花。
听见开门的动静,她艰难地睁开了眼,看见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后眼眸瞬间暗淡下去。
为什么……
云袖一打开门便看见倒在地上的人,头发乱糟糟的,脸瘦了一大圈,脸上倒是没什么伤痕,只是露在外边的手腕处露出一点青紫色。
大冷的天,屋内却是一个炭盆都没有,整个房间冷飕飕的,她一进门便感觉寒从脚起。
云袖心中燃起怒火,恨不得现在就找外边的人算账。
她心疼地将人扶起,搂在怀中,“还能走吗?”
谭若靠在她的肩膀上,双手冰凉,虚弱地点头。
云袖褪下自己的披风,将谭若整个人包裹住。
张成梁被堵在护卫之外,看见谭若踏出房门,图穷匕见,恶狠狠威胁道,“今日你要是敢出张家大门,明日你偷人的事便会传遍整个盛京,你们谭家别想再在盛京立足!”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着急着给自己戴绿帽的。”云袖不是第一次见寡廉鲜耻的人,但是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颠倒黑白的,她也是见着新鲜的了。
她搀扶着谭若,将她护在身后,不让她看见那人丑恶的嘴脸。
“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就天衣无缝?你要是真的敢来,我等着。”
一时间,张成梁被对方嚣张的语气唬住,他愣在原地,竟有些语塞。
他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何身份,盛京遍地权贵,他也不知道这女子他是否得罪得起。
往日谭若也没和他提起过这号人物!
云袖趁着这个空挡,在护卫的保护下带着谭若坐上马车,毫不犹豫掉头朝盛京的方向飞奔而去。
只有回到盛京,谭若才算真的脱离虎爪了。
“没事了,你安全了。”云袖拍拍谭若的肩膀,轻声安抚。
谭若煞白着一张脸,靠在云袖怀中,“真的抱歉了阿袖,还是打破了你对美好爱情的期盼。”
说完,她闭眼安心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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