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场大雪无声落下,覆盖万物,满地皆白。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不知从什么时候,时叙的神色越来越倦怠,晚上睡觉时,宁芜偶尔能从时叙的屋子里听来咳嗽声。
往常时叙都是做好早饭在灶上热着,自己先去药铺做工。
今日宁芜起来,发现灶还是冷的,甚是反常,快步朝时叙屋子走去。
她敲了敲门,见里面没人回应,便推门进去,看到时叙 躺 在床上紧闭双眼,皱着眉头,额头冒着冷汗。
宁芜将手贴在时叙额头上,触感冰凉,立即拈诀将灵力输送到时叙体中。
过了许久,时叙眼睫微颤,悠悠转醒,模糊中看到宁芜满脸焦急的神情。
他想安慰她,但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不用担心,我没事。”
宁芜想问他为什么突然病得这么重,但看他气若游丝的样子,便嘱咐道:“你好好休息,我去抓些药回来。”
村子里只有时叙做工的一间药铺,宁芜到时,掌柜的正在埋头整理医案。
宁芜轻扣了扣桌板:“掌柜的打扰了。”
药铺掌柜抬头,是个约莫五十岁的男人,留着山羊胡,虽然清瘦,但双目有神,端详了来人,问道:“你就是那个来投奔时叙的表妹?”
宁芜点了点头:“不错,我来是想向掌柜的告个假,表哥昨夜感染了风寒,病得严重,这几日恐怕不能来铺子里做工了。”
掌柜捋了捋胡子,沉吟一声:“今年的冬天是太冷,你表哥那是从娘胎里落下的病根,身子骨一年比一年不好了,就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宁芜拱手作谢:“多谢掌柜的关心,我想为表哥抓一些滋补的药材,还请麻烦掌柜的帮忙。”
掌柜的搁下笔,来到一处架子前面,在放置的书册前翻找了一番,细看了看,便到药柜前抓了五副药递给宁芜。
“村子里的人都是来我这里问医开方,每隔一段时间你表哥就会把开过的方子重新誊抄编册,可是帮了我的大忙。
你表哥的病情我是了解的,这五副药你先拿回去。
每日一副,早上先泡半个时辰,再用大火煮沸,随后改用小火熬煮半个时辰,药钱就免了,快回去吧。”
宁芜谢过掌柜的,到家时时叙已经睡下了,神色比出门前好了很多。
只见病榻之人眉似墨玉,肤白胜雪,一双凤眸紧闭,唇色因生病而有些浅淡。
这是她第一次盯着时叙看这么久。
其实时叙生得很好看,十几岁的少年身形高挑,清俊儒雅,望着她时凤眸缱眷,盛着难以捕捉的柔情。
宁芜为时叙掖好被角,才转身出门去煎药。
她按照药圃掌柜的嘱咐把药熬好,放在火上热着,听时叙屋子里传来咳嗽声,便端了药进来。
“方才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去药铺抓了几副药回来,掌柜的知道你病了,让你先好好休养。”
宁芜说罢,径自坐在时叙旁边,舀了勺汤药轻轻吹着。
“多谢。”时叙回应,又咳嗽了两声,“我自己来就可以。”
宁芜将碗递到时叙手中,看他把药喝完:“这几天你好好休息,我也告了假,就在隔壁屋子里,有什么事就喊我。”
时叙点了点头。
宁芜看着时叙睡下,又为他输了些灵力,这才离开。
夜晚,宁芜的屋子里没有点灯。
她还保持着打坐调息的姿势,目光望着时叙屋子的方向,陷入沉思。
听药铺掌柜的说,时叙是从娘胎里落下的病根,所以才难以医治,但白天她两次为时叙输送灵力,察觉到时叙体内仿佛有一道禁制,这道禁制让宁芜的灵力不能找到病灶,只能暂缓时叙的痛苦。
宁芜曾听杂货铺老板提及,时叙的父母并不是本地人,好像是逃难时途径这里,那时他娘已经怀了时叙,后来才决定在这里定居。
她本以为时叙是个平凡的渔村少年,现在看来,时叙身上还有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谜团。
白天时,她想用强力冲破禁制,但很快发现这道禁制威力极大,以她现在的修为,远远不可能将其解除。
过了几日,待五副药喝完,宁芜又从药铺抓了几副药回来,此外她每日为时叙输送灵力,效果却寥寥无几。
时叙仍旧每日病恹恹的,天冷一分,他的身体就冰一分。
一日晚上,天空又飘起大雪。
宁芜担心时叙,便过来查看他的病情。
甫一推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
只见时叙倚着墙,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宁芜看了,有些气恼:“下大雪了,怎么不关窗。”
时叙扭过头,神色平静:“我只是想看看月亮。”
宁芜望着时叙,月光映着他的眉眼和单薄的身体,有零星的雪花从窗外飘进来,落在被褥上悄然消逝,就像此刻一条羸弱的生命。
时叙的双眼中是毫无波澜的平静,他仿佛知道下一刻就会发生什么。
宁芜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升起一口闷气,想到时叙可能会不明不白地死去,更加恼火:“你的寿数还没有尽,不许死。”
随即走出门,再回来时抱了一床被褥,放在时叙身边,说道,“该睡觉了。”
时叙不解:“你盖什么?”
“我今晚睡这里,自然还盖这个。”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
“我是修士。”
“修士不分男女吗?”
屋子里安静片刻。
宁芜说道:“你这样我放心不下,万一你冻死了,明年谁还带我上山找灵石。”
时叙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你睡里面吧,这床窄,你别掉下去。”
两人安置好睡下。
黑夜中,宁芜嗫嚅道:“你不带我上山找灵石也可以,快点好起来。”
许久,身边之人默默回了声:“嗯。”
宁芜拈了个法诀为两人御寒,然后才沉沉睡去。
随后,宁芜每日为时叙输送灵力,她又暗中尝试了几次冲破禁制,但都以失败告终,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临近年关,村子里张灯结彩,一片喜气,路上随处可见放过爆竹的痕迹。
宁芜去抓药时,药铺掌柜都会询问几句时叙的病情,长吁短叹,十分惋惜。
杂货铺老板闭了店回家照顾女儿月子,年后要过段时间才开门,于是给宁芜放了很长一段时间假,还在临行前给了宁芜许多花生、糕点,还给了一些压岁钱。
回去的路上,宁芜照着从前父母的样子置办了些年货。
进了院门,时叙正在收拾灶台,宁芜将年货分类放好:“怎么不好好休息,别吹了风。”
时叙笑了:“哪有那么娇气,已经好多了。”
宁芜心里想,虽然禁制还在,每日的汤药加上灵力调养,对于痊愈来说杯水车薪,但从这几日时叙的神色看来,应该是有点作用吧。
时叙继续说道:“快过年了,以前每年的春联都是父亲写的,母亲在一旁给父亲研磨,父亲去世后就由我来写了。”
宁芜问道:“要拿笔墨吗?好像没有红纸,要不要买一些?”
时叙敛眸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去年的就很好,今年还是不换了罢。”
宁芜应道:“都听你的,饿了吗?”
时叙生病后,都是宁芜来做饭,只能说勉强果腹,味道属实一般。
近日时叙精神好了些,便站在灶台旁边教宁芜做饭,在时叙悉心教导下,宁芜的厨艺有了一点点长进。
除夕夜,两人搬了竹椅坐在堂屋前看烟花,外面不时传来放爆竹的声音。
宁芜运起灵力为两人御寒,还点了火炉,架子上烤着花生、柿子、红薯,浓郁的甜香萦绕四周。
“等过完年开了春,山上的雪都化了,就可以上山了。”时叙说。
“嗯。”宁芜不知道在想什么,懒懒地应着,“你见过仙船吗?”
时叙用火钳将架子上的吃食拨到一边,“见过,船身像一座山那么高,上面还有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犹如仙境。”
“过完年,要是找到了足够的灵石,我就乘船离开了。”
“嗯。”
“还冷吗?”
“不冷。”
半晌,时叙说:“别怕,你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仙人的。”
宁芜没有回应,头轻轻倚在时叙肩上闭上眼睛,“困了。”
“去睡觉?”
“不行,娘说守岁时偷懒会不吉利的,来年就没有神仙保佑了。”
“那再等会儿。”
宁芜强忍着困意,迷迷糊糊说:“希望明年有很多神仙来保佑你。”
夜色渐深,时叙见宁芜困得不行,便将宁芜喊醒回屋子里睡。
宁芜拉着时叙的袖子就往里走,时叙说:“你先去,我把这收拾一下。”
“嗯。”宁芜点了点头,“快回来。”说罢便倒头就睡。
原来时叙住的小屋床榻太小,两人就搬到了堂屋,宁芜每晚用灵力为两人御寒。
过完年又下了几场雪,但都没有年前的大。
冬天渐渐过去,天气也暖和了起来。
山上的积雪融化,陆续有人上山或是砍柴采药,或是打些野味。
时叙准备了上山用的东西,还特意找常去山上的猎户誊绘了一幅地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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