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落简单擦了些药酒,拿湿漉漉的面纱蒙住脸,寂无云便和他一道钻出密道又冲进了雨里。雨势丝毫不减,他们赶到磐石巨门的时候,厮杀已经结束了。战场被雨水狠狠冲刷着。尸体上的血污早已褪去,破衣烂衫不分你我地粘连在一起,一张张狰狞的死人脸和一道道皮开肉绽的伤疤,在月下雨中交错起伏地泛着惨白的水光。
有三个小兵顶着雨踩着尸体,边走边拾着散落的兵器。这就是每一场厮杀的相同结果,只不过,这次有士兵善后,而大多数江湖厮杀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一般都是杀完了就那么摆着,等贪财的把身外之物洗劫一空,然后野兽再来饱餐一顿,最后,就静静地呆在原地尘归尘土归土。假如幸运的话,会有人来收尸,那便能在各种虐尸之前死得其所,如若不幸,只能落得个曝尸荒野的结局。寂无云站在磐石巨门附近的陡坡上面,看着下面的一切,心里一点都没有大战结束后的轻松感。其实人死了就没有感觉了,之后被这样那样也都无甚所谓,可他无法忘记天黑之前这些人,不论是魔教的人还是入侵者,又或是援兵,不管是怒发冲冠,还是面目可憎杀声震天,都还是鲜活的,有呼吸的,可如今破晓未至,这些人就已经走在黄泉路上了。
“走吧!”萧落拍了拍寂无云的肩,示意他不要多想,便先一步下了陡坡。
寂无云明白萧落是担心他的负面记忆会压垮心智,所以才叫他不要多想。其实对于生死这种事,寂无云只是偶尔感慨罢了,还真不会多想。可惜就算他一点都不去想,他那顽固的记忆,也少不了会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断断续续地折磨他。
“王爷呢?可有受伤?”萧落抓了一个捡兵器的小兵问道,“还有那些逆贼呢?”
小兵不知来者何人,但被那气势骇得不敢造次,连忙答道,“王爷下山了,看上去没啥大碍。那些逆贼全被王爷抓了,已经押下山去了。”
“以当时的兵力,他要对付琴震海,智善和林储,已是不易,”萧落皱了皱眉头,“还要护着其他人……”
话音未落,便听到远处有人大喊,“教主!”
两人看过去,就见一名身着鹅黄纱衣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女子赶了过来。
“鸳罗?”寂无云看到童鸳罗有些吃惊,她应该还在沈梦回那里被当作人质才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童鸳罗听出了寂无云语气中的质疑,便笑着解释道,“沈梦回那个饭桶怎能关得住我,我趁他不在,略施小计,就成功逃出来了。”说完,小嘴一噘,露出一脸委屈,“对了,那混蛋说,是你把我放在他那里的,此话当真?我不是去帮你盯着他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落蒙着面,无需自我介绍,也不想耽误时间,便道,“我下山看看。”
寂无云应道,“也好,我稍后就来。”
萧落走后,寂无云对童鸳罗说道,“那时候,我需要保证你毫发无伤,又需要有人牵制沈梦回,所以才让你待在他身边。”其实寂无云意识到了童鸳罗能从玲珑阁逃出来,就说明沈梦回是故意放水,或者说,不再保护她了。虽然他还可以拿童鸳罗做人质再一次要挟寂无云就范,可他没有这么做,就说明是真的受伤了。有时候情伤未必是坏事,一想到沈梦回终于能消停下来了,寂无云不由地松了口气,“总之,回来了就好。其他人呢?”
意识到寂无云是希望看到她的,童鸳罗露出了笑容,脸蛋也因为欣喜而透出一片粉色,在青黑色的死人堆里显得尤为温暖可亲,“苏清水被黑衣人救走了,城儿哥哥跟那个穿夜行衣的小子不晓得去哪儿了,其他人都好,都在雪尘殿,我娘在给他们治伤。对了云儿哥哥,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呀?武功都高得很呐!”
看来千面无双已经将被困的长老们都救出来了,寂无云心里的另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他自然不会说明黑衣的身份,只道,“回去帮你娘吧,我下山一趟。”
“哦。哎等等!”童鸳罗扯住寂无云袖角。
寂无云回头,一顶斗笠已经轻轻落在了他头上。童鸳罗抬手拿袖子轻轻擦拭他脸上的雨水,眼里是道不尽的温柔,“那我回去了。你多加小心,早些回来。”
寂无云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温情暖意而露出笑容,转身离开也是一如既往地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就跟先前把童鸳罗扔给沈梦回的时候一样让人嗅不到半点情感。童鸳罗不确定寂无云对她是否抱有高于好感的某些情绪,不过,不管这些情绪是否存在,从现在起,她要努力让它们生长起来,然后壮大,最后开花结果。
到了山脚下驻扎的西南军营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寂无云和萧落被告知尉迟骏正在审犯人,不便见客,随后被请到一间营帐。二人走了进去,看到了熟睡中的林氏姐妹。
领路的小校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寂无云,“王爷说这是解药,服下片刻她们便能醒过来了。王爷还说,明日班师回朝,这两个人就交由教主发落。”
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看来尉迟骏是不方便相见,于是寂无云和萧落合计了一下,决定就此分开,寂无云带林氏姐妹回无岭峰,而萧落则去找苏清水。
此时,军营里除了零星脚步声之外,只有哗哗的雨声。主帅大帐里,花聿容依旧被塞住嘴,五花大绑在帅座上。虽然不能出去看,可他靠听的也能知道仗似乎是打完了。混蛋!他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被拖进大帐之后,有人拿着浸了药的布在他脸上捂了一把,他就再也无法运功了,手脚能动也使不上劲儿,就剩嘴巴还能出声,却被那块浸了药的布给塞住了。尉迟骏就这样把他一个人扔在大帐里,也算是做绝了。他知道挣扎无用,便一边在心里默默问候尉迟家祖宗十八代,一边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从嘈杂到彻底安静,他的心一直揪着,脑子里全都是八大门派凶神恶煞的面目,他能想象场面的惨烈,过程的艰辛,拼命阻止却控制不住自己不停地去想尉迟骏可能被伤成什么样的惨状,最后吓得自己不停地深呼吸,颤抖不能自已。还好,最后外面安静下来了,他的心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说不清原因,就是直觉告诉他,这场仗尉迟骏是打赢了。
突然,帅帐的门帘被一把掀开,花聿容一愣,看见尉迟骏大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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