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叶莲笙自信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三个字，“道歉？凭什么？我有什么好道歉的？”
谢公子双眸低垂：“你无缘无故撞上我们的船，惊了人，难道不用道歉？”
叶莲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是我家的湖，我家的船，我想撞就撞，干你何事？”
他二人这般剑拔弩张，一群人里耿春生年纪最长，生怕再吵下去场面一发不可收拾，赶紧拦道：“谢公子，我这表妹自小就被家里给惯坏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
哪知他话还没说完，叶莲笙倒先撂开了手。
就在耿春生以为她今天总算是懂事了一回，却又听她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这竹篙，那就给你玩吧。”
说罢，她不再看谢公子，反而向她两位表哥说道：“既是请了朝云姑娘来家里，你们已经饱了耳福，我可没听够。我知道你们定是要去鸿福酒楼吃酒的，不如就让朝云姑娘留下来，给我们也弹上一曲。”
“这……”耿春和有些为难地看向了郑不屈，那位朝云姑娘却是他请来的，可郑不屈请朝云姑娘出来，是特地为了陪这位谢公子的，因此他也很是为难。
倒是朝云姑娘自己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立在船头上向叶莲笙道了万福。
见了她，叶莲笙却瞬间变了个人似的，笑盈盈地也还了礼。
“叶大小姐相邀，本不应辞，只是今日朝云已经答应了郑公子要相伴一日。”朝云柔声笑道，“若是叶大小姐不嫌弃，改日得了闲儿，我定为小姐弹奏新曲。”
叶莲笙本也只是那么一说，并不是非要强留，闻得她有新曲，便笑道：“既是这么说，那我可就等着了。”
朝云抱了琵琶，笑着又行一礼。
叶莲笙便转向锦心，示意她将另一只竹篙递过来：“走吧，咱们上岸去。”
说着她像是才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将小木船上堆着的荷花花苞和莲蓬，甩了好几把上去：“这是才摘下来的，朝云姑娘你带回去，或吃或插瓶。”
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一把不偏不倚，全都撒在了那位谢公子身上。
饶是他身手再敏捷，也躲不开那么些。
慌忙中，他手一松，那竹篙便咚的一声掉下湖来。
叶莲笙眼疾手快，拦腰抓住，抬头就见那位谢公子正怒视着自己。
她得意地笑，向他晃动了竹篙，又轻轻一推，小木船便晃悠悠荡开。
叶莲笙上了岸，和锦心一前一后，都抱了满满一束荷花与莲蓬，走进亭子里，往美人靠上一放，叶莲笙大方道：“来，随便吃。”
郑丽华与董毓秀却顾不上吃，她们紧张地围住了叶莲笙：“你可知道你刚刚得罪的是谁？”
叶莲笙无所谓道：“当然知道啦，我又没聋，自然听见那是新任太守家的公子了。”
“你既然都知道，那还跟他对着干？”董毓秀不由得担心，“你就不怕他们家为难你？”
“有什么好怕的？”叶莲笙坐了下来，拿起一块西瓜，“我就不信了，难道他还不让我叶家开门做生意了？”
董毓秀却依旧担心：“可他毕竟是太守公子，得罪了总不好。”
叶莲笙嗤笑着看了她一眼：“那便让他来咯。”
董毓秀知道她是软硬不吃的性子，只好转向郑丽华：“我听说新任太守也是从京城来的，郑小姐你们家也在京城，是不是认识啊？”
郑丽华点头笑道：“不错，的确认识。他姓谢，单名一个衡字。”
“真的？”董毓秀又喜悦起来，“我听说他们谢氏可是名门望族。”
“谢氏的确是名门望族，”郑丽华捡了个莲蓬剥着，“只不过他家却是旁枝而已。”
“那也很不错啦，”董毓秀满是羡慕，“名门望族的旁支，做官都是从太守起，多少人都肖想不得啊，况且，”她又捂了脸，“他还生得那般好。”
郑丽华笑道：“他们家虽是旁支，可他父亲争气，当年科举乃是探花出身，打马游街，多少姑娘小姐都芳心暗许，最后被林大学士招为东床快婿，继而便有了他兄长和他。
他父母品貌俱佳，生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差，尤其是他。这不，年纪轻轻，就有不少人家想与他家结亲了。
不过他上面还有个哥哥，兄长亲事未定，他也不好在前头，是以来一个拒一个。如今来了这蓉州城，想必城里的姑娘见了他，少不得也要疯魔吧。”
董毓秀拿帕子捂了嘴，笑得不行。
叶莲笙瞥了她们一眼：“我们蓉州城的女子眼皮子便这般浅么？不过略生得好看些的小白脸，我瞧他脾气却不大好。”
郑丽华一听就笑了：“要说脾气不好，你也不遑多让啊。”
这下董毓秀笑得更是大声了。
叶莲笙才要发作，就见郑丽华冲她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先把你那下巴壳子上的西瓜籽擦擦干净吧，不然别人还以为你要留着明年种西瓜呢。”
叶莲笙也不恼，真抠下那枚西瓜籽，拿帕子包了：“我就种。”
入夜后，叶莲笙等人也不觉得饿，只叫厨房淘了三碗冷面送过来，三人吃了。
叶莲笙又给郑丽华与董毓秀一人装了一篮子莲蓬，才叫安排车马送回去了。
才要回去自己院中，叶莲笙就见她家婆身边的大丫鬟春喜过来了：“姑娘，老太太请你过去吃宵夜呢。”
“我这才吃了面呢。”叶莲笙哭笑不得，但那头可是她嫡亲的家婆，也是拒绝不得的，“罢了，大不了晚些时候睡就是了，咱们走吧。”她向春喜说道，又叫锦心先回去。
等到了叶老夫人处，只见丫鬟仆妇们手持艾草，在院子里各处熏着。
而叶老夫人则独坐凉亭上，也不用丫鬟打扇，她自己拿着一把旧蒲扇扇着，一面又指挥着小丫头们摆放花盆：“对，就那盆茉莉，眼下开得正香，把它搬到亭子里来。”
叶莲笙走上凉亭：“到底是做了什么好吃的，还巴巴地叫我过来。”
她说着伸手去揭了当中桌上的碗盖，只见满满一盆绿豆沙，又不禁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好东西呢。”
叶老夫人笑着拿蒲扇打了她的手一下：“就你会吃好东西。便是这一碗绿豆沙，这样热的天，多少人家都舍不得给小儿女喝上一口呢，你还挑上了。”
叶莲笙嘻嘻笑着，非常自觉地就坐了下来，拿过一只空碗，舀了两勺，递给她家婆。
叶老夫人却摇了摇头：“我如今上了年纪，夜里也不敢贪凉吃这些，你吃吧。便是吃不了这一大碗，再分给春喜她们就是了。”
春喜闻言笑道：“姑娘可都听见了，你可少吃点吧，给我们多省出两口来。”
“瞧瞧，”叶莲笙指了她向家婆笑道，“她主意都打到我头上来了。”
叶老夫人只笑着，拿蒲扇替她扇了风，看着她吃完了一碗绿豆沙，这才步入正题道：“明日你往范老板铺子里去一趟，把我定的那尊神像请回来。”
叶莲笙拿湿毛巾擦了擦嘴，笑道：“我就说这宵夜不是白吃的，这不就使唤我干活了？”
叶老夫人笑着白了她一眼。
她又说道：“这么热的天，我也懒得出门，叫范老板派人送过来就是了，何必还要去跑上一趟？”
叶老夫人正色道：“那怎么行？那尊神像可是我拜托范老板寻了很久才找到的，本应我亲自去请，可我明日还约了各家掌柜的议事，少不得让你替我去跑上一趟了。马上就是七月半了，神像请回来，我也好多供养几天，求神仙保佑你爹娘在那一世里能过得好。”
提起她那早逝的父母，叶莲笙再没多说什么，爽快地答应了：“知道了，我明日去就是了。”
叶老夫人这便高兴了，又示意了她：“再吃一碗，我瞧你近日都瘦了，定是挑嘴这不吃那不吃给闹的。”
叶莲笙笑笑，听话又舀了一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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