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句其其，宋其灼感觉方衡的眼睛一晚上都挂在他身上，烧得他浑身不自在。
这顿饭也没吃多久，祝越就是一开始闹得凶，有些事儿她也知道不好说，她有意提起，无意延伸，最后压着这几个人跟她约法三章不许再失联了。
就好像他们只是好久不见的老友，走散了多年，又团聚到了一起。
祝越拉着陈觉送她回去，宋其灼想还蹭陈觉的车，被陈觉一把塞进了沈思明的后座，宋双双没开车来，沈思明一个车拉走了。
宋双双板着个脸坐在副驾驶，沈思明问她：“回哪儿？”
“浅水苑。”宋双双靠着靠背，眼睛一直看着窗外。
沈思明挑了挑眉，有点儿意外：“你老公呢？”
宋双双没再说话。
“其其也回浅水苑？”沈思明接着问。
“沈思明你别他妈乱叫。”方衡没给宋其灼说话的机会，“他跟我走。”
宋其灼皱着眉头看着他：“方律师，我没这么说过。”
小兔子现在露出狼尾巴了？方衡回头看他：“你不愿意？”
“不愿意。”宋其灼有自己的底线，他们俩这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要回一个地方，算怎么回事儿？
宋双双笑了一声，她的弟弟她最清楚，脑子永远拎得清。
“那就先送方衡去云栖山居，最后送你俩去浅水苑。”沈思明看了一下路线，跟几个乘客说。
云栖山居？方衡住云栖山居？宋其灼侧躺在后座，看着方衡，窗外的光影透过半开的玻璃窗影影绰绰地照在他的脸上，他也看着宋其灼，晶亮的眼睛里深不见底。
不会那个云栖山居吧？宋其灼在心里想。
云栖山居离他们高中很近，当时在街边放的广告牌刚好能在美术室看到，方衡趴在窗台边儿的时候就在研究那个名字。
“又有云又有山的，住在里面的是仙人吗？”方衡看了半天，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宋其灼差点笑得一笔抖得画出画板。
“我们以后买一套吧。”方衡说，“依山傍水地当一回仙人，这地段儿我看不错，时不时还能回来看看Tina。”
宋其灼放下笔看着他：“你说认真的？”
“认真的啊。”方衡转身过来，迎上他的目光，那眼神，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一整套房子都交给你设计，你想把我们家设计成什么样儿就什么养儿。”
“什么我们家……我可没答应跟你一起住……”宋其灼被他说得脸慢慢红起来。
“哦，那不迟早的事儿嘛……”方衡一边嘀咕着一边转回去盯着云栖山居的广告牌。
宋其灼回国之后还去云栖山居看过，新房早就卖完了，想收个二手的，在小区转了好几圈，他喜欢的靠着学校那边儿的位置问过物业了说房主不卖，还跟他说那边儿吵，另外一头安静的区域有人出，可是宋其灼就想要靠着学校的那栋楼，他不怕吵，他喜欢听见学校上下课的钟声。
方衡在云栖山居下车了。没急着往里面走，站在车边儿看着宋其灼。
“上去坐坐？”方衡再一次发出了邀请。
宋其灼摇了摇头，把车窗关掉了。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呼吸也变得有点困难，他怕再不关上车窗，方衡就能看到他眼里快要包不住的泪水。
方衡走到了副驾驶，对宋双双说：“你要不一块儿上去坐坐？”
宋双双回头看了一眼宋其灼，夜色微弱的光线反射下，她看到宋其灼眼眶里湿润的眼珠，拿不定主意，试探着问了一句：“上去看看就走？”
宋其灼躺在座椅上往下锁了锁，把自己藏在黑夜里，深呼吸了两口，努力平复心跳，尽量保持稳定地回复：“我不去了，想回家了。”
他不敢去，更不敢上楼，他害怕方衡买下了他喜欢的那栋楼，就算不是那栋楼，他害怕看见方衡真的住在里面的样子，他会忍不住，会舍不得走，毕竟现在，那不是“我们家”。
宋双双对方衡挥了挥手：“今天算了，先走了。”她也把车窗摇上来了。
车内彻底黑了，宋其灼叹了口气放松了，任凭眼角的泪水滑下来。
沈思明还在车里的时候，宋双双没有再说话，到浅水苑进门，宋双双就叫住了宋其灼：“我们谈谈？”
宋其灼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宋双双过来一起坐。
“不准备再和好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不是还挺粘人的吗？”宋双双没有提名字，宋其灼知道说的就是他跟方衡。
“本来也没闹矛盾，哪里来的和好一说？宋慧死的突然，她的公司又出了问题，我当时忙着处理这些事情还要换学校，根本没顾上他，后来你查到林漫舟和他爸的那些事，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这么多年了，宋其灼甚至都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跟方衡解释这些年。有些事情，一旦说出来，他们俩，可能就再也没有了。
“在他身边，我想靠近他，我是害怕他不理我，但是我们之间那段距离，我暂时没有办法跨过去。”
“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吧。”
人在黑暗里，大脑会特别清醒，痛也会特别清楚，宋其灼一想起方衡，心里就一阵一阵抽搐。以前以为，不过就是一年的同桌，以为记忆会在时间里消失，但是那个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时间只是证明了，记忆可能会消失，但感情只会被刻得更深而已。
他今天也试过跟他接触了，他们也说上话了，但当最后方衡问他要不要一起上楼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办法，就是痛，最后这一步，也没有办法。
安静了好一会儿，宋双双问：“现在还失眠吗？”
“回来之后好一些了，能稍微睡会儿。”宋其灼的精神状态是出去之后才发现的，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宋双双回头才发现自己的弟弟已经不对劲了。
她找了医生给他看，找到陈觉去陪他，在国外怎么都不见好转，宋双双听医生建议赌一把让陈觉带他回来，祝越介绍了谭医生给宋其灼接着看。
为什么当时没找方衡呢？
那会儿宋其灼一听见方衡名字就发病，不吃不喝不睡觉，跟毒药似的。
不知道宋其灼回国后具体治疗得怎么样，今天看见方衡她也是微微捏了一把汗，目前看来确实恢复了不少。
“话说，你真的结婚了？”宋其灼问。
“那不然？你不是参加婚礼了吗？”
“我是说法律上。”
被发现了，宋双双笑了笑，没回答。
就凭她还肯回浅水苑，宋其灼就不信她放得下沈思明，随着宋慧死了牵扯出来的这些人，宋其灼跨不过去，宋双双没道理能轻松跨过去。
“那事儿，你不也没跟他说？”宋其灼说。
“你跟方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谁也说不着谁，姐弟俩，就一个倔脾气呗。
“跟你说不明白了，睡觉去吧你。”宋双双突然烦躁，路过以前沈思明的房间，对着门框踢了一脚。
“哎你小心脚！”
跟个门置什么气。宋其灼在心里想，让他睡觉，他也睡不了多久，有啥好睡的。
早上上班在门口看见方衡的时候，给宋其灼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一身西装把身材修饰得像马上要去走秀的似的，站在家门口，旁边停着一辆林肯，修长一双腿交叉靠着车，微仰着头看着宋其灼出门。
要帅死谁？
“你来干嘛？”宋其灼站在门口打量他。
“送你上班。”方衡说。
“我意思你为什么要来送我上班？”宋其灼自己有车，但他更喜欢坐地铁，不堵车，能准时，是很让人安心的交通工具。
“看不出来？我在追你啊。”方衡痞笑的样子，让宋其灼想起高中那会儿，这人就没个正经，这么多年了还能这个样子。
“追不上，你死心吧。”宋其灼跨一步绕开他。
以为方衡会上来拦住他，宋其灼还稍稍捏紧了心，脑子飞速旋转想了想要怎么拒绝。
没想到对方一点儿没有要继续挽留的意思，方衡保持着姿势不变，就看着宋其灼绕开自己，往地铁的方向走了。
宋其灼听到他在后面说：“翻脸不认人。”
认什么人，他什么人也不是。这么一个帅哥这么招摇给他送公司去，今天他就得是公司八卦中心了，解释不清，干脆从根源解决问题，还是地铁好，地铁永远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但话说早了，第二天早上方衡还是到他家门口，这次没开车了，跟着他上了地铁。
“你别跟着我。”宋其灼没好气地说。
“我回来就是来追你的，我不跟着你跟着谁。”宋其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有的人一开始还不想回来，这会儿舔着脸说为了追人家才回来，翻脸比翻书还快。
一个大高个儿帅哥在地铁里抓着把杆儿要多显眼有多显眼，宋其灼努力地想离他远点儿，但早高峰的地铁才不管你跟你旁边的人认不认识，有没有恩怨，只管公平公正地挤得谁跟谁都紧密贴合的。
宋其灼第一次觉得，地铁真是一点儿都不好。
人是一点儿赶不走，天天早上送，下午接，公司里清洁工阿姨都知道最近有个帅哥天天接送他们宋老板，宣传部的都来问好几次那是不是新选的模特了。
预估一下方衡的薪资，宋其灼想，模特个鬼！他请不起这么贵的模特。
当一个人的痛苦变成两个人的痛苦的时候，痛苦就会减半，于是有天早上方衡旁边还站着一个人的时候，宋其灼感觉自己得到了救赎。
宋双双一个人在浅水苑躺了好几天，沈思明终于找上门来了，他先是看见门口等宋其灼的方衡，怪不得几天都没见着人，搁这儿粘着呢。
宋其灼出门的时候正好听见他打趣方衡。
“调你回来的时候不是跟我闹脾气呢？见着人了还是放不下，这会儿巴巴儿地往人家脸上贴？”
“你管我？”
“管不着你。”
宋其灼今天心情好，拉开方衡的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仰头看着他说：“走吧。”
但是很快就后悔了这个决定，因为今天公司群漫天飞的都是方衡在副驾驶给他开门，他从车里走出来的照片。
“疑似老板被富商包养。”
气得他紧急整理了工作，把所有deadline提前了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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