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连续两日的赶路，大千万象的众人终于来到昆仑主脉脚下。
立于整片凡界的至高之地，面前旭映天门，神阶雪道；身后千山排戟，万仞开屏。
天气晴好，可以看到两座天门间拦着一层金色结界，上有四个奇形怪状的符文。
“喂，岳昭，这鬼画符你认得么？”顾千朋问道。
“这里是昆仑山，不是地府。”岳连景反驳，“怎么会有鬼画符？”
“那该叫什么？”
“依我看，大概就是传说中暗藏天机的‘天文’。”
听着两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旁的玄冥长老忍不住出言打断：
“这是古体字。我上古文课时给你们讲过的。”
顾千朋与岳连景面面相觑。
瞧见两人惊讶的神情，玄冥长老似乎很受伤：“顾之不记得也就罢了，连岳昭也没有听么？”
岳连景惶恐：“我……呃……我我我有听！”
“那你一定认得这四字罢。”
“当、当然，”岳连景只好绞尽脑汁，一个一个艰难读认，“比，桶，大，人。”
“笔筒大人？”顾千朋用鼻子想想也知道不对，“我还竹简大人呢。”
“呃，这个嘛。”岳连景挠头。
“顾之呢？认得么？”
“嗯，我——”
顾千朋心一横，想着干脆承认算了，眼睛却不由自主朝花离身上溜。
花离瞧出他的意图，故意扭过脸不看他。
“三哥……”顾千朋难得求他一次，“帮帮我嘛。”
“你上课时做什么去了。”
“嘁，爱帮不帮。谁要听你数落。”
猫儿见自己的讨好并未奏效，悻悻甩尾而去。
花离暗自好笑，忍不住逗他：
“此通天界。”
“什么？”刚迈出半步的猫儿又赶紧将爪子收了回来。
“那四个字：‘此，通，天，界’。”花离重复一遍。
顾千朋立即有了底气，对玄冥长老道：“我认出来了，‘此通天界’！对不对，师尊？”
说完，还得意忘形地扫了一眼灰溜溜的岳连景。
“唉。”玄冥长老叹了口气，“子寒，你也是小孩子么？”
花离与顾千朋俱惊。
“哥，你方才是不是忘屏蔽师尊了？”
“没忘。”
“那师尊怎么能听见我们识海传音？”
“我怎么知道？”
花离佯装镇定，长睫却轻颤。
“既然没能按时完成课业，就休怪为师责罚。”玄冥长老严厉起来，“顾之与岳昭将《古体字全典》各罚抄一遍，子寒身为师兄不能以身作则，罚抄两遍。”
花离：“……”
玄冥长老：“有何异议？”
花离连忙俯首：“不敢。子寒领罚。”
三哥一向严于律己，自年少时拜入玄冥长老门下，还从未被师尊责罚过。顾千朋做贼心虚，回眸偷瞥花离。
大约是羞愧难当，三哥的眼尾有些红。
察觉到他的目光，花离垂眸避过。
再抬眼时，已然换回梦蝶仙师清冷严肃的面孔。
他立在结界边，对众弟子道：
“此处进山，便是天界领域。诸神威压对修士灵丹的压迫非同小可。各位越过结界后，一切行动皆要听令，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擅用灵力，明白吗？”
“是，仙师。”众弟子同声应道。
花离抬手覆上结界中心，一圈涟漪缓缓荡开，触到结界边缘后，又被回荡至中央，激起一道光柱直冲云霄。
半晌，无事发生。
“什么情况？”
“不会翻车了吧？”
众弟子议论纷纷。
就连顾千朋也扯扯花离衣尾，尴尬道：“三哥，这结界怎么不开？”
“我已依照天界的礼数请示入界，”花离神色平静，“至于仙守什么时候来开门，就全看你们的造化了。”
“那我们要等多久？”
“少则半日，多则半月。”
“可是再过三日，重明宫的大门就要开了，”顾千朋急道，“那仙守若迟迟不引我们入天界怎么办？”
“明年再来。”
“什么！明年？”
众弟子听后都颇有微词：
“把我们下界的当猴耍呢？”
“什么天门仙守，我看叫龟守还差不多！”
各位长老听着弟子们叫骂，罕见地没有制止。
“三哥，你当初来求剑灵时等了多久？”顾千朋忍不住追问。
“我十二岁灵丹初成，十八岁才与梦蝶结契入灵。中间整整六年的中元日，不是直接被仙守晾在了天界外，就是仙官层层核查批复，误了重明宫开宫时辰。”
说着，花离在一旁山石上坐了下来：
“你要知道，民间有句古谚，叫‘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所以，天界与人间的时辰当真有别？”
“不，这话并不是形容时辰的。”花离淡淡道，“是形容天界仙官办事效率的。”
就这样等了大半日，终于见一两鬓斑白的老仙驾云而来。
“诸位长途跋涉，有失远迎。天行有道，天道有常，本仙身为仙守，仙职所在，便是将进入天界之人一一记录在册，不可欺瞒，不可疏漏。”
老仙立于云端，一手执镶金卷，一手握羊毫笔，居高临下地盘问：
“来者何人？所趋为何？驻留几日？”
“临鸢仙门昆仑大千万象宗主，花离花子寒，携门派结丹弟子前往天界重明宫求取剑灵，仅驻留三日。如今重明宫开启期限将至，日程紧迫，还望仙守通融。”
“通融？”
老仙从卷册上抬头：
“天界为仙家重地，神明殿宇、异兽奇珍数不胜数。若让你们这些下界之人随意出入，失窃了什么，毁坏了什么，当如何问责？”
“仙守何出此言？”
顾千朋怒道：
“身居下界之人不过天资不如神族，无法羽化登仙而已。怎么在你们眼里，却成了鸡鸣狗盗之辈？”
仙守置若罔闻，只将方才花离所述一字不落记录在册，从袖中取出一方白玉练雀印来，在镶金卷上盖了个章，缓缓递来：
“此乃入界通牒。尔等先在此地恭候，本仙还要去向二重天的上仙禀报。待上仙审阅落印后，通牒才会生效。”
说完，驾云扬长而去。
众人不得已，只好继续在结界外苦等。
天界日月同辉，结界外的天色却暗了复亮，又是大半日过去。
在寒风中痛骂了一夜的弟子们都有点打蔫，歪七倒八地坐着，彼此间也不再言语。
日上中天时，终于又有一位仙官驾临。
只见云端立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仙，比先前那位仙守还要老上不少。
琅佩朱缨，广袖高髻，丹顶仙鹤振翅高声，金童玉女立侍左右。
“来者何人？所趋为何？驻留几日？”老仙拄着寿桃杖，颤巍巍问道。
花离上前，将昨日的回答原封不动复述一遍。
“笔录……”老仙唤左童子。
于是，立在他左侧的金童接过花离呈上的入界通牒，提鹿毫笔开始书写。
待左童子写罢，老仙又转头去唤右童子：
“落印……”
右侧的玉女闻声，端起颈间挂着的青玉鹌鹑印，蘸了朱砂在通牒上一盖。
那张入界通牒在云端传了一圈，又传回到花离手里。仙守踏云而归，结界依然紧闭。
“莫急，莫急。诸位且在此地不要走动，本仙这就去向三重天的上仙禀报。”
“怎么还要禀报？喂！”
顾千朋举步追上去，孰料两扇迅速闭合的结界如山岳般压来，险些将他夹在其中。
“顾之，回来！”花离瞳孔骤紧。
“嘭！”
顾千朋气得一拳砸在结界上。
结界安如磐石，他手背的骨节却一片血肉模糊。
顾千朋低头瞧了瞧，下意识凝出灵力来疗伤。
“顾兄！”岳连景率先反应过来，扑上去抓他的手，“昆仑重地，不可动用灵力！”
然而已经迟了。顾千朋刹不住灵流，只觉剧烈一震，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震错了位。
丹田里气动血涌，狂暴冲击着灵丹，一呼一吸便有如惊涛拍岸，要将灵丹拍得四分五裂。
触到灵流的岳连景也如受重击，当场倒地。
“他……他们的灵丹不会碎了吧？”
队伍中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有胆小的弟子听后，当即吓得面色惨白，不敢再靠近结界半步。
玄冥长老与花离乱中赶到，分别探察了两人的丹田。
“所幸只是在结界处，并未真正踏入天界领域。”玄冥长老松了一口气，“否则在神族威压下，恐怕灵丹难保。”
闹了这么一出，大家都安分不少，乖乖坐在原地等候仙守。
有弟子经受不住严寒，被冻得生了病，也不敢用灵力开结界来挡一挡风，只好在山崖下瑟缩成一团，极力裹紧了身上的外袍。
顾千朋默默走到那发抖的弟子面前，脱下外袍丢给他。
“多谢……啊、阿嚏！多谢师兄……”
弟子擦了擦鼻涕抬头，面前早已空无一人。
“喂，阿旭。”他的同门师兄过来揶揄道，“你怎么敢穿那妖怪的衣服？”
“当心穿了以后，也变成天煞孤星的怪物哦～”
阿旭望了望顾千朋离开的方向，攥着手里余温尚存的外袍，没有说话。
又过了整整一日，众人盼星子，盼月亮，终于将第三位仙官盼来了。
这次来的不是彩云，而是一架青雾缭绕的仙车，盖缀云霞，轮上流火。
辇中坐着的老仙官须发全白，身旁还有两个貌美仙女作陪，一个手捧果篮，另一个将果子剥了皮，喂给老仙官吃。
不待老仙官问话，花离就率先递上通牒，第三次复述了那番说辞。
“什么……？”奈何老仙官耳背，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
“下界弟子，赴重明宫求取剑灵。”花离只好长话短说。
老仙官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发出命令：“抬起头来。”
花离依言，蓝眸直视他的车驾。
“果真是个美人……”
老仙官捻着雪须，原本无神的双眼登时放出光来：
“嘿嘿，本仙绝不会看错，这等相貌，在天界众仙里也算得上惊艳。不如，本仙这就点了你，留在本仙身边做仙侍罢。”
弟子们一片哗然：
“这老头，竟敢侮辱我们仙师！”
花离冷冷道：
“上仙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眼下日程紧迫，还请上仙行个方便，尽快在这入界通牒上落印。”
“哈哈哈哈哈……美人的请求，本仙怎能不允呢？”老仙官大笑，召侍左右，“兰姑，月荷，取仙印来。”
“是，上仙～”
兰姑答应着，从胸襟里取出一方墨玉鸂鶆印。
月荷剥了枚透熟的黑李，碾作果泥，就那样用玉印蘸着果泥在通牒上轻轻沾了一下，便算作落印。
刹那间，通牒上一道金光乍现。
天界与人间的结界，终于缓缓开启。
签不上约。茴香已经被编辑鲨了一轮了，可能我写的东西真的没有抓人眼球的天赋吧。
虽然梦想破灭了，但是生活还得继续。好在已经找到了工作，以后改为周更了。每周日中午12:00更新，有事会提前请假，这本书一定会写完的。
还是要谢谢收藏我的小读者们，周日见。[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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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天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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