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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守夜(下)

沈阙池撑着冰凉的金砖地面,腰背处传来的钝痛让他彻底清醒了。

他难以置信地坐在地上,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月白色的寝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

那张平日里清贵威严、此刻却写满了懵然和错愕的俊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刚从睡梦中被强行剥离的茫然。

他猛地抬头,看向龙榻。

罪魁祸首对此毫无所觉,睡得正香,甚至因为“踹”走了身边碍事的“障碍物”,霸占了整个温暖舒适的大床,睡姿变得更加豪迈舒展。

一条手臂大大咧咧地摊开,占据了沈阙池刚才的位置,另一条腿也屈起,将明黄色的锦被踢得乱糟糟地堆在一边。

那张俊美得近乎张扬的脸庞在昏暗的长明灯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发出细微而均匀的鼾声。

沈阙池:“……”

他看着南枝那副毫无防备、睡得天塌下来都不管的模样,再看看自己这狼狈地坐在地上的处境——堂堂一国之君,在自己的寝宫,自己的龙床上,被自己的臣子,给一脚踹了下来?!

荒谬!

滑天下之大稽!

简直……岂有此理!

一股混合着腰背疼痛、被冒犯的羞恼以及极度荒谬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沈阙池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立刻把这混账东西拎起来丢到寒石堡去啃冰坨子!

然而,这股滔天的怒火在胸腔里翻滚了几息,看着南枝那安稳的睡颜,听着那轻微的鼾声,不知怎地,竟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泄了个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情绪——好笑。

是真的好笑。

这个白天被他百般刁难、气得跳脚又不敢发作的人儿,睡着了竟有如此大的“杀伤力”?还敢踹他?这胆子……真是肥得没边了!

沈阙池坐在地上,看着龙榻上那个睡得人事不知的家伙,先是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接着,那紧绷的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最终化作一声极其低沉、却充满了无奈和被气笑的轻哼。

“呵……”他低低地笑出声,摇了摇头。

真是……要命。

他扶着隐隐作痛的腰,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沈阙池并没有叫醒南枝,反而站在床边,借着昏暗的灯光,细细地打量着这个胆大包天的“罪臣”。

卸去了白日的警惕和炸毛,睡着的南枝安静得像个孩子。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唇形优美……沈阙池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南枝那身因为睡姿而略显凌乱的玄色劲装上。

穿这么厚睡觉,不嫌硌得慌?

这个念头一起,沈阙池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指尖带着一丝微凉,轻轻落在了南枝的脸颊上。

触感温热,带着年轻肌肤特有的弹性和细腻。

沈阙池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即,像是觉得不够,又带着点惩罚意味地,在那滑腻的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唔……”睡梦中的南枝似乎感觉到了不适,无意识地皱了皱鼻子,脑袋往锦被里缩了缩,像只被打扰了清梦的小兽。

这无意识的反应,让沈阙池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也更大胆了些。

他看着南枝那身碍眼的外袍,眉头微蹙。

穿着这个睡,确实不舒服,也……碍眼。

几乎没怎么犹豫,沈阙池俯下身,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开了南枝玄色劲装的盘扣。

他的动作不算熟练,但很轻柔。

一颗,两颗……很快,那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劲装外袍被褪了下来,随手丢在了床边的脚踏上。

南枝里面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亵衣,没了外袍的束缚,那流畅的肩颈线条和精瘦的腰身轮廓在薄薄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沈阙池的目光在那起伏的胸膛和紧窄的腰线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幽暗了几分。

他不再迟疑,掀开被南枝踢乱的锦被一角,自己也躺了回去。

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穿过南枝的颈后,再一收,就将那个睡得毫无知觉、只穿着单薄亵衣的小将军,严严实实地圈进了自己怀里。

南枝的身体温暖而柔韧,带着皂角的清爽气息和属于年轻男子的独特活力。

沈阙池将他搂紧,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南枝的后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下巴则轻轻抵在了南枝柔软的发顶上。

这个姿势,亲密无间,带着绝对的占有和不容置喙的意味。

睡梦中的南枝似乎感觉到了热源和束缚,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发出模糊的抗议声。

“别动。”沈阙池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命令的沙哑,同时收紧了手臂,将他抱得更紧。

大概是这声音和禁锢感带来了某种奇异的安抚,又或许是沈阙池怀抱的温度太过舒适,南枝挣扎的力道小了下去,哼哼唧唧了两声,竟然真的安静下来,甚至无意识地往身后那个更温暖坚实的怀抱里缩了缩,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呼吸再次变得绵长均匀。

沈阙池感受着怀中人温顺的依偎和均匀的心跳,白天被嘲笑的憋屈、被踹下床的荒谬和羞恼,此刻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暖意。

他低头,看着南枝露在锦被外的一小段白皙的后颈,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这个混账家伙……踹了他,霸占了他的床,最后还得他搂着睡……

沈阙池无声地叹了口气,将下巴抵在南枝的发顶,轻轻蹭了蹭,嗅着他发间淡淡的皂角清香,闭上了眼睛。

算了。

跟一个睡熟了连皇帝都敢踹的人计较什么?

寝殿内重新恢复了宁静,只余下两人交缠的、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昏黄的长明灯下,明黄色的锦被下,尊贵的帝王将他踹下龙榻的“罪臣”紧紧搂在怀中,睡得安稳。

而被搂着的南小将军,对此一无所知,在皇帝的怀抱里,睡得比任何时候都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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