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紫陌睡完午觉,从百鸟朝凤床上爬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回到石殿内,石殿外已经立起了七根一人高的石柱。
曲安颇为得意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石灰:“我年少时随着师父走南闯北,他也是这样给我削木桩,可他的手艺潮得很,每次削的木桩都歪歪斜斜,还美其名曰:胜在天然意趣。远不如我这石头桩子实用,又稳重,又整齐。”
陈紫陌看着那几个一式一样圆柱状的石头桩子,毫不迟疑地点头应道:“您真厉害!”
曲安咳嗽了一声,摆摆手道:“都是拿来用的。我现在教你太虚宫最基础的下盘功夫,七星步,你就踩在这个石柱上走。养生拳真说起来不算功夫,它没有运气的法门,普通人也练得,但七星步有配套的心法口诀,你一边踩,一边按照口诀运气。踩稳了,否则会掉下来,摔跤我可不救你,只有摔疼了,你才能记得住。”
这七星步源自道家对北斗的崇拜,道家贵生,而北斗注死,这套《七星步》虽然基础,却是曲安所知的起手功夫里,最为周全,也最有锋芒的。
不过,在学习怎么走桩之前,还得先学会上桩。
曲安走到左手起第一根石柱下,没有直接飘上去,而是抬脚在柱子上一蹬,轻身提纵,屈膝起跃,稳稳落在了石柱上:“这一脚不仅仅要用力,落点要巧,配合真气上提,你来试试。”
陈紫陌心底拿不准,她对武学的印象其实大多来源于现代社会的电视剧,那些剧里的主角往往看一遍动作就能记个七七八八。她其实也能记住,就是身体做不到,深觉自己是个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眼睛说我会了,手说我不会。
看曲安的动作,她能看出曲安落脚的讲究、身体的动向,可让她来,她觉得自己多半得摔。
事实证明,陈紫陌一点都没看错自己。
曲安蹲在石柱上,看着用力过猛、一下磕在了石柱上、又摔下去的陈紫陌,模糊的脸上透出鲜明的笑意:“疼不疼?”
陈紫陌一骨碌爬了起来:“不疼。”
曲安点头道:“不疼就继续吧。”
于是陈紫陌开始和这比她人还高半个头的石柱子耗了起来,一次次尝试上去,一次次摔下来,气力不足了,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往上跳。
曲安托腮看着,偶尔出言指点一两句,其实她知道这对陈紫陌来说太难了,一般人家也得有了一定平地上练出来的底盘基础才能上桩,还是木头桩,木头松软结实,好借力,而被她削出来的石柱子坚硬还打滑,这对陈紫陌眼力和力道的要求就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姑娘天生意盛,与“体”的调和要比正常人难得多,功课又难,当然进步得艰难。
但这孩子既然是以成仙自保为目标,就得下狠功夫,她今年已经二十多岁了,缺了多少童子功?身体筋骨都硬了,没有足够的药物配合,要拉开成年后固定的骨架,只能用硬上的办法,之后她会用真气帮陈紫陌疗伤,激发这孩子的“胎源”,日后三花聚顶,才能快速进境。
虽然这样做,会进一步消耗曲安本就在不断流失的力量。
不过没关系,千金难买她乐意。
就这样,陈紫陌练了停,停了练,直到天色暗下来,终于顺利上了石柱。
陈紫陌一开始还觉得身上摔得疼,后面已经不觉得了,短短几天,她从曾经摔一跤都要疼好久、心里委屈好久的细瓷瓶,向耐摔耐造的不锈钢盆进展,这会儿成功上了桩,更是把一下午的辛苦都抛到了脑后,欢喜道:“曲师父,我上来了!”
曲安笑吟吟地高声回道:“好,真厉害。”
听她用自己之前捧场的话来回应自己,陈紫陌一阵脸热,又忍不住发笑,学着曲安的样子蹲了下来,只是比起曲安膝盖外张的豪迈姿势,她拢着双腿显得秀气许多:“是呀,武功真厉害。这么高的柱子,我居然能脚一踩就上来了,以前我就是手脚并用往上爬,也不见得能爬上来呢。”
曲安道:“那你是个乖巧的姑娘,我小的时候,还没学上桩,就开始自己上树了,手脚并用能爬上太虚宫里那棵最高的老树,去掏上面的喜鹊窝。我师父性子软和,又只有我一个弟子,心疼得不行,只会念叨,还是我师叔的徒弟、我们这一辈儿的大师兄掌管戒律,每每抓着我就是一顿教训,我那时候可讨厌他了。”
陈紫陌笑出了声:“我胆子小,那么高的树,我不敢的。”
曲安道:“怕高?这可不行,你以后要做剑仙,最厉害的剑仙能够御剑横空,日行千里,剑仙怎么能怕高呢?”
陈紫陌抬头看着天,想象了一下御剑飞行的情形,向往中还是带着点畏惧,那太高了,摔下来岂不是会粉身碎骨?
曲安看着她的神情,忽又觉得有些遗憾,自己虽然不是剑仙,但也能御剑,要是她还活着,这会儿就可以带着这小丫头去跑一圈,让她看看高处的风景,将来登天之时,不也记得曾有人护持,无需畏惧。
念头一起,意兴阑珊,曲安没有再说下去:“好了,你也累了一下午,我来给你疏通一下筋骨,防止摔多了,落下暗伤,然后你就回小洞天去休息吧,睡前记得再诵念一遍心法。”
没等陈紫陌拒绝,她就一把抓住了陈紫陌的肩膀,熟悉的清凉气息贯通经络,化开了气血淤结,消减了隐隐的刺痛感。
曲安顺手探查了一番陈紫陌体内的真气脉络,发现她虽然早年荒废了,但体质确实不错,不仅仅在剑意上出众,身体也经得住打磨,这两日没有肉食补充,也没有出现亏损的迹象,应该是那小洞天里有前人留下的东西温养着,如此,自己教起来,倒是少了些顾虑。
她想了想,没有探听这孩子身上的东西,只道:“你亲长应该给你留了些东西,能补足你的消耗,这样一来,那些药你就别吃了,是药三分毒,又没经过泡制,吃多了也不好,原本就是觉得你只吃野果,熬不住筋骨打磨,才出的权宜之计,但你既然有更好的东西,就免了吧。”
陈紫陌想到了自己每日泡的浴池,在“养体”这点上有了更深的感受:“是有这样一件——”
曲安打断了她的话,叮嘱道:“你不用说,我也不想知道,日后你见到旁人,切记不能因为一两日的相交,些许恩情,就什么都往外说,有时候,哪怕是至亲之人,也得留下一步作为转圜。‘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这是我道家保身之理,很多时候财露了白,恶念便随风起波澜,保留是珍重自己,也警醒自己,莫要全然依托他人抉择,也莫要试探他人善恶。”
陈紫陌欲言又止,她看不见曲安的神情,却能听得出曲安言语中的关怀教诲,只得重重点了下头:“是!曲师父,我记住了。”
曲安笑道:“记住了就好,回去吧。”
——————
因为曲安的话,陈紫陌晚上在池子里特意多泡了一会儿,反正聊天框是亮的,又不像纸张害怕沾水,她就这样一边温习功课,一边泡在水池里修养。
等泡得手指都起皱纹了,她也看完了今天讲的内容,才从浴池里出来,擦擦干,一路上默背着《一炁真法》的“引气篇”,走到了放百鸟朝凤床的房间,准备上床睡觉。
想当初陈紫陌也是手机不离身、半夜熬过猫的,现在早睡早起得让她自己都咋舌。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依旧毫无睡意后,陈紫陌干脆起身,准备到处走走。
不知不觉间,她就走到了后院,今夜的水月城内有清风徐徐,吹动树枝摇曳,叶子摩挲作响。
陈紫陌盯着这棵“家具”看了一会儿,忽的左右顾望了一圈,明知道这虚境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却好像有谁在看着她似的,非要再看一圈,看完后她又觉得自己欲盖弥彰,摸了摸鼻子,走到树下。
通过游戏她已经知道,这棵树是水月城的特产,叫做“月实”,这树只会开花,不会结果,想要移栽的人只要剪一截新枝回去,就能培植生根,一般月实树都不会长得太高大,可眼前这棵足足有三根石柱子那么高。
陈紫陌抬脚踩在树干上试了试,然后抱住树干,将气力都集中在手脚上,开始往上爬。她从没爬过树,动作却不算笨拙,对力道的拿捏和着力点的把握已经有了基础,很多东西就是这样,只要学会了,就可以用在很多事上,加上手脚的确比以前有力,陈紫陌很快就爬到了树上,找了根粗壮的枝丫爬过去,靠着树干坐下。
她从没想过自己还有往树上爬的一天,毕竟万一中途失手摔下去,很容易摔出个好歹来,可现在陈紫陌坐在树上往下看,一下下晃着悬空的腿脚,那点子尝试新鲜事的兴奋感散去后,她甚至觉得这好像也没自己想的那么难、那么高。
陈紫陌在树上坐了一会儿,从树上折了一根树枝,横叼在嘴里,原路返回,爬下了树,然后按照家具介绍里说的,把树枝插在湿润的泥土中。
等它确认成活,就带到虚境外面去,看看能不能在北域种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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