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自私也好，或者别的什么也罢，我也有自己的偏爱。”
高寒瞥了眼旁边的凯瑟琳和塞西莉亚。
“就像她们一样。”
偏爱，他居然也能成为谁的偏爱了吗？
沈凝垂下眼睫，沉默不语。
高寒不甚在意，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了沈凝的话。
“那就，再偏爱我一些吧。”
高寒怔了下，随即勾唇笑了起来，“好。”
“累了吗？累了就去睡吧。”
“守夜我和船长他们商量着来。”
沈凝点了点头，接受了高寒的好意。
他的精神消耗实在太大，既然不饿，累极了的他找了块平坦的地方躺下就睡了。
这一夜他再没有什么诡异的梦。
待他再睁开眼时，发现雾气已经散去了很多，远处一缕天光跃出了海平面。
沈凝坐起身环视了一圈，他看到凯瑟琳抱着塞西莉亚靠在墙上，丽娜蜷缩着躺在一旁。
史密斯船长也抱臂靠在石头上闭目休息。
高寒躺在他旁边仍然在睡。
唯有霍华德坐在一块巨石上，倚靠着断墙望向远处的海面。
又活过一天。
沈凝呼出一口气，站起身准备去海边看看能不能捕捞点渔获。
既然重回了岛上，那他们还是要用渔获交易。
想到这里，沈凝又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好像只在礁石岸边醒来时见过一次岛民，其余时间都没再见过，只和镇长莫里交易。
或许这次可以试试和其他岛民交易，也许他们能给出比镇长莫里更好的交易条件？
沈凝这么想着，起身走向了海边。
在他离开废墟步入雾气中时，霍华德忽然开口。
“凝。”
“被偏爱是有限度的。”
沈凝浑身一僵，他强行控制住自己想要回头的冲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凝说完这句话后，冥冥中的某种感觉让他瞬间寒毛倒立，他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顶着那股莫名的寒意和战栗，沈凝说：“我要去捕鱼了，麻烦霍华德先生跟船长他们说一声。”
说完，沈凝快步向着海边而去。
偏爱……偏爱？
沈凝的脚步越来越快，莫名的恐惧后是恼火。
霍华德说的偏爱是指什么？
是围猎他、威逼他、逗弄他，看他像一条网中鱼那样四处乱撞吗？
如果这是他口中的偏爱，沈凝宁愿没有。
沈凝并不是什么贪心的人，他想要的偏爱，仅仅是有人能够永远第一个想到他。
甚至不需要有什么实际行动，只是……只是……
不要排斥他、不要忽视他……不要……不要丢下他。
所以……
沈凝想到高寒，那股灼烧着他的恼怒忽然被泼了盆冷水。
他已经走到海边，面对着来来去去的潮水，他又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可笑。
他一直在回避霍华德，可他的情绪却如此轻易地被他的一言一语轻易牵动。
沈凝脱下鞋，机械地迈动脚步走到海水中，任由海水漫过他的脚背。
早晨的海水冰凉，望着天际越来越亮的白光，沈凝很快冷静了下来。
今天必须捕到足够的渔获。
沈凝抛下一切思绪，强逼着自己将注意力转到这方面来。
靠着之前撞大运一样捡东西肯定不行了，沈凝打算在码头附近找一些钓竿、钓线或者渔网之类的东西。
沈凝沿着码头一路寻觅，终于一截朽烂的栈道下方看到了一个半埋在沙子中的东西。
那是……那是什么？
见到曙光的沈凝快步跑到近前，蹲下身用手将那东西挖出来，随后才发现，这似乎是个地笼。
沈凝赶紧将它拖到海水中清洗干净，仔细检查。
这东西……居然没有破口，还能用！
沈凝瞬间心情好了起来。
地笼不是在码头上找到的，看起来是废弃很久、无人使用的渔具，不知道用它需不需要支付租借费。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
可还有问题，他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最有效利用地笼，但是船长史密斯等人也许会有经验。
与其自己私吞地笼，随便乱下什么都捉不到，不如众人一起商量着布置地笼。
如果收获足够，起码地笼内的东西足够交换住处了。
自己则可以趁这个时间再去捉更多鱼。
显然，合作才是能将地笼最大化利用的选择。
沈凝思索片刻，将地笼拖回了码头附近。
恰巧，他在码头看到了稍晚一些到来的船长史密斯他们。
史密斯看到地笼十分惊喜，众人合在一起商量了一番，将地笼下在了收获可能性最大的地方。
下完后，由身体虚弱的塞西莉亚在附近看守，其余人则散开各自捕鱼。
沈凝依照经验再次来到礁石区蹲守。
可惜蹲守了半天，他却没看到什么。
无奈，他只能拿高寒借给他的小刀，撬一些牡蛎带回去。
待到下午，高寒用捡来的一些干草勉强生起了火，众人喝了些雾气凝结的水，又将捕来的牡蛎贝类螃蟹和一些鱼分吃了。
“就看那一网的情况如何了。”史密斯看向海边，“如果情况好，也许能换到我们所有人今晚的住处。”
丽娜咬着一只螃蟹腿，道：“船长，昨晚我们在废墟里也过了一夜，感觉也没什么。”
“我们现在很缺食物，不如我们在废墟里再住一晚，这一网就留下来当食物？”
史密斯还没说什么，凯瑟琳忽然抬头坚定道：“不，不行，至少我们两个那份必须兑换成一个人的住所。”
塞西莉亚还被凯瑟琳半抱在怀里，她的头埋在凯瑟琳的肩颈处，让众人看不到她的面容。
“塞西越来越虚弱了，她不能再在潮湿阴冷的环境里住一晚。”
说到这里，凯瑟琳放低了声音。
“她不能……所以……”
史密斯很理解她，点了点头。
“好，这也是个策略。”
“我们如果不能兑换所有人的住所，那就率先兑换一个人的，谁的身体不好就让谁住进去休息。”
丽娜点了点头。
霍华德和管家从未对各种选择表示过反对。
沈凝和高寒对视了一眼，也没有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反对。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以后会不会生病，人的生命太脆弱了。
说实话，沈凝觉得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感染风寒或者吃坏肚子，已经是万幸了。
众人商议好了，凯瑟琳留下照顾塞西莉亚，霍华德和管家也选择留下。
丽娜想要跟来，则被高寒拒绝了，让她一起留下。
最后，高寒、沈凝和史密斯三人一同前往海边起网。
“看来，那位霍华德先生还是干不了这种‘粗活’呢……”
路上，高寒轻笑着说道。
史密斯船长没有搭腔，也没有制止。
他的沉默，某种意义上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沈凝敏锐地感觉到了。
史密斯不再那么尊敬霍华德，且和自己、高寒两个亚裔走得很近。
现在隐隐有以高寒为首的意思。
可是，沈凝没忘记史密斯身上是有枪的，且不知还有几发子弹。
这些日子没有来得及修剪面部毛发，史密斯已经从那个仪表严整的船长往沧桑硬汉的方向发展了。
他深棕色的眼珠掩藏在浓密的眉毛和高挺的眉骨下，分辨不出情绪。
三人走到下笼的地方，在史密斯的指挥下，互相搭手将笼子起了出来。
哗啦……
海水从网眼中倾泻而出，沈凝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待网中的东西露出全貌时，三人都沉默了。
这次下笼的收获极大，里面应该有二三十条鱼。
可是……
这些鱼的有的鱼身上生长着诸多眼珠、有些鱼尾分叉成了数支膨大交缠在了一起、还有些鱼和其他的鱼生长在一起……
如此畸形的场面，沈凝首先感觉到不是恶心，而是头晕。
头晕目眩之下，他随手抓了一把，不想抓住了高寒的衣襟，这才没有跌在海中。
“这……这是什么？”
“上帝啊……”
史密斯抬着网的手有些发抖。
“别慌。”高寒道。
沈凝发现，高寒的声音竟然出奇得冷静。
“这不是正好吗？”
“反正我们也没打算吃这里面的东西。”
“也许……镇长他们就喜欢这样的渔获呢？”
“就说这是……海神的恩赐。”
沈凝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高寒。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海边一直未散去的雾气更浓了。
明明他就在站在高寒的身边，这一瞬间，沈凝却觉得自己看不清他的面容。
史密斯的瞳孔和手都在发抖。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摸了个空后又摸了摸嘴，也许是想摸根烟出来冷静下。
可史密斯只舔到了海水的苦涩咸腥味道。
下一刻，想到手上沾的海水有可能也沾到过这些畸形鱼，史密斯就猛地呸了一声。
沉默在三人间蔓延开来……
良久，沈凝听到高寒再次开口。
“我们，其实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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