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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云山出新流(拾)

在刺史府歇息一宿,翌日,崔宜醒来。阴天,凉风卷地,不知何处刮来了黄叶,落在她掌心。拢外衣,她仰头看,苍苍的天,抹淡淡的云,一刹那,仿佛死生都惘然了。

刺史府上抬入棺椁,敛了雉儿的尸身。小小的一副身子,卧在棺材里,脸上铅粉都洗净,黄白斑驳的小脸上,透出死的苍青。阿那姊妹在棺边立了很久,手里各自攥一朵绢花,一朱一黄。

烧纸的灰烟弥天,迷她的眼睛,不得已,只能避开。

刺史也来看过,他喟叹良久,把手探入棺内,拂去孩尸额上的一点灰烬。福缘太薄,他低声说。

直到午时,贺兰夫人都不曾现身。在蒲团上呆坐到下午,遥遥的,终于,崔宜眺见寝居的门开了,素衣的贵妇人步出。不过,贺兰仍未向棺材这边来,而是调头向外走,一直到灰瓦白墙掩去身形。

刺史府上又留了崔宜几天,请她做法事,安抚亡魂,为此,府上特资了香火钱,崔宜两手奉着匣子,一打开,半匣明珠,半匣马蹄金,不由苦笑,这回,众妙师傅可不能怪她没能挣来一枚铜子了。

这几日,几乎见不着贺兰夫人,照常,两个亲近的侍女,阿那姊妹,也被她唤走。

法事做到尾声,傍晚,崔宜在房中拾掇衣物,预备回返紫薇观。“笃笃”,忽然,有人敲响了她的屋门。

掣开门一看,她惊愣在原地。

门外,女郎身披灰袍,袅袅向她施了一礼,抬头时,一张枯白、柔美的脸。居然是——“少姜,你……”话语上涌,又被唇齿挡住,她左右一看,少姜身后空空荡荡,并无人看守。“你怎、怎么出来了?”

心念转了千百次,她想,少姜又越狱了,或者,她打了个寒噤:州衙终于要杀少姜,于是送她来见自己最后一面?

见她眼珠子张皇地转,少姜轻轻笑了,她问:“道长这几日都在刺史府中,不曾外出瞧一瞧?”

崔宜一怔:“出了什么事?”

少姜道:“无非是府兵四处搜查清剿反逆,兼之黄庭内讧,教众互相残杀,不愿归降之人威胁其余人,阻拦招安。这些天,州衙与郡县都加紧了巡逻。”

崔宜呆了一呆,道:“贺兰夫人还是……”

少姜点一点头,道:“那天过后,夫人去往监牢之中找到我,说允我拟写天师之令,招安黄庭教众。”

“她改主意了?”

少姜道:“州衙若想速战速决,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顿了一顿,道:“只是——”

“只是什么?”

“她说我是戴罪之身,虽然州衙可以立功的名头释放我,归于黄庭教,替州衙笼络各方,但在安置教众之后,我便不可再于明处现身。”

崔宜想起她在厅中的剖陈,不由蹙眉:“那少姜你……”

少姜莞尔:“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么?”

说着,她牵过崔宜的手,道:“你先别忙着回紫薇观,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马车歇泊在偏门,见驾位所坐的是刺史府上马夫,崔宜这才信下来,州衙的确释放了少姜。登上车去,竹帘严实地挡住窗外。崔宜奇怪:“你要带我看什么?”

少姜笑道:“等到了,你便知晓了。”

听车驾外声响,崔宜觉察,这是出了城门了。颠颠簸簸,又不知走了多久,终于,马夫长唤一声“吁”,车毂止住了。

揭帘下车,马夫递来一条人高的桑木长杖,供少姜拄扶,崔宜不解,少姜便笑:“待会儿要登山,我腿上箭疮总是难好,只能向这长杖借力。”崔宜不禁赧然。

登山途中,十步设有一岗亭,府兵身披铁甲,手持刀枪剑戟,挺立守卫,前后还有许多脚夫、挑夫,担着砖石,扛着圆木,也向山上去。直到半山腰,遥遥听到吆喝、脚步声,松柏掩映后,高墙灰瓦,渐出一座山庄。庄门边搭一条长木梯,有人攀到顶,去摘正中悬挂的牌匾。

“这是什么地方?”崔宜东张西望。

少姜引她向一旁的茅舍去,舍外也有府兵守立,步入,嗅一嗅,漆味黏重,只见匠人前后奔忙,刮刨声、斫砍声此起彼伏。中央扫出一片空地,摆出一方半丈长的厚重梨花木牌,有木匠在牌上设了薄纸,照纸上所书削刻木牌,那纸上浓墨重彩,布了三个大字——黄庭观。

“贺兰夫人居然答允你们建观了?”

少姜颔首:“此处曾是乡贤一座私庄,夫人亲自游说,使得乡贤捐出这一方地,为黄庭建观,安置招安的道众。她也答应,等道观落成,会赴首醮之礼。”

“真好,这样一来,荆州不满她推崇北地风气的,便也无话可说了。”她很为少姜高兴,“我曾替贺兰夫人算过一卦,众允,志上行也,起初,我思来想去没想通,却不料,应在了你们黄庭教上。”

又绕木牌走了两圈,她惊喜,忙蹲下,把手拂过木屑:“这字是少姜你写的。”

“是哪,你认得出,”少姜也拄着长杖蹲下,笑看她,“若无道长周旋,黄庭岂能有今日?”拖过她的手,按上牌匾一角:“道长可否赏光赐字?”

崔宜一下子害了羞,手摆得荡起来:“惭愧惭愧,我打小不练,写字可难看了——”

余光里,青光一闪,她即刻警觉,掣过少姜手臂:“当心!”木匠之中,扑出一人,手握篆刀,向少姜刺来,幸得崔宜一拽,那刀尖落了空。

变故陡生,满舍人头掀动,匠人们惊叫,纷纷挤向外逃窜。凌乱人影中,持刀人又纵向少姜:“毒妇!”喝骂:“你出卖教中天师,害得多少同门丧命,你——”

话音未落,府兵的枪尖已搠到。那人喉咙上顷刻破开血洞,漫天红雨洒溅,喷上少姜的脸颊,也浇红了木匾上“黄庭观”三个大字。

“砰”,尸身仆地,少姜跌坐,一手攥着长杖,一手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匾上鲜血顺着笔画勾勒,崔宜忙去搀扶少姜,见她回过脸,半面还是寻常敷粉般的玉白,半面染上了人血,赤红流滴,宛如剥了皮的恶鬼。

山庄占地三五里,进了门,天日与阴影交替覆压,一直走不到头。

终于,搀扶着在厢房中歇下,仆侍舀来井水,供少姜清洗。血侵入眼睛,难以睁开,只能由崔宜把布巾沾了水,来替她擦拭。两厢静了许久,忽然,面前轻闭双目的人开了口:“道长,你可知,我初来这山庄时,庄中长使向我说了什么?”

崔宜沉默不语。

“她说,”少姜学起了老妪的声音,“‘刺史府上的小郎君可还安好?我们这儿还留着他的字呢,仙姑你瞧一瞧,这福寿两个字,是他为使君夫人写的,他为庄上许多人都写了字,还祈了福。有一张,写给他的亲娘,另外两张,不知是给谁的,我们只能替他保管啦’。”

她声音宛转:“道长,你说那两张字,究竟是给谁的呢?”

布巾下,女郎瓷白的脸从血污中显回来,崔宜心肝俱颤:原来,这山庄,竟是当时贺兰夫人携雉儿与乡贤们的宴会之所。

睁开眼,望进面前人泠泠分明的双目,少姜笑道:“前几日厅中,道长骂我天良丧尽,想来也是有几分真心吧?”

无言良久,崔宜低声道:“你也有苦衷。”

少姜笑了一下,抬手顺开鬓角残余的血,再没有说话。

时近重阳,黄花遍野。稻杆支支的水田,夹一条长道,道上黄烟腾腾,女冠驱马,向紫薇观驰回。

黄庭观开坛设醮,贺兰夫人在大典现身,身披玄文紫袍,为观中奉迎神像;另一头,戍兵与府兵联手清剿反逆,因有少姜指点,出动兵卒不过一千,却势如破竹,每日市中人头弃地,鲜血洗了泼,泼了洗,道旁的京观起了一座又一座。

不过,荆梁两州虽严防死守,却一直不见薛惇踪迹。细作回报,益州蜀郡州衙之中,刺史之位仍空置,想来薛惇还在荆州域内徘徊,久久不能归返。暗中,崔宜也隐隐不安,不愿辛拓与薛惇遭遇,那日她领教过黑衣人的厉害,惟恐章台之中还有能人,仅凭寻常兵士难以对付。

勒马门前,往常一样,前坞替她打开窄门。山中村人来往,插剪黄花,与往常无异,只不过不见龙慈。询问,村人说,去了观里,崔宜正奇怪,村人又看她,问说:“小神仙,你也要走么?”

崔宜不明所以,再问,七嘴八舌,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只好先回观中。

穿过山门,她拎着袍角,登回袇房,没走几步,忽觉不对劲。山涧激激,可庭院中,袇房里,都太静了,一点儿声气都没有。

一间一间走过去,只见门窗都大开着,各房中衣物、用具都收拾净了,只一条长榻,几只胡床还摆着。她心中发慌,张口叫了两声“师姊”。

无人回应。袇房空荡荡,竟一个人都没有剩下。

她又逡巡片刻,陡见自己的房舍还闭着门,落着锁,忙几步赶上前,从褡裢里掏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而入,四下张望一番,忽见榻头摞着一叠纸张,上头还镇着一拳山石。

贺兰篇至此完结,恭喜少姜达成“建成黄庭观,获得官方背书”成就,愿她再接再厉!接下来是龙慈篇,大家七月底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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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云山出新流(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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