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这一切变数或许都有迹可循。
梅尔始终记得那个下午。
距离灯塔爆炸,姜余失踪已过去一年之久,他从坚信对方没死而发了疯的寻找,到逐渐认清现实,而重新投入工作,其实也没有用上太久。
这样的人,一个看着和善优雅,实际上骨子里都透着疯劲的人,梅尔早就知道他注定不会平凡的死去——他只是有些不甘心,突如其来的意外之下,他甚至没有一个配得上这如舞台剧演员在戏剧落幕中那样潇洒的告别。
直到两周前,梅尔在一项外出任务结束后被紧急召回基地,宋执行官以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他,而后向他推来一份文件。
那是一叠厚厚的「罪状」。
以至于比起震惊,或是愤怒,更强烈的荒谬感率先占领了梅尔的心脏。
——好消息:姜余没死。
坏消息:他是个无恶不作隐瞒实验的混账。
更是导致灯塔爆炸,使四名驻扎成员身亡的罪魁祸首。
“……你的意思是,”梅尔默了默,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漂亮眉眼间难得的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巨大的荒谬感甚至令他不合时宜地想笑:
“前些天出现的异变黑虫是他做的,灯塔爆炸是他间接导致的,联合对立组织的是他,雾城动荡里有他的手笔,是吗?”
宋珉陷入短暂的沉默,大概是第一次在寡言少语的梅尔口中听到这么长的句子,又或许是因为这叠厚重的资料之中夹杂着太多的信息,而这份罪证的主人曾是他们共同的朋友。
“抱歉,”他顿了顿,只能如此开口:
“我想你也觉得这一切很荒唐,但……我收到的消息,是这样的。”
——而且罪证清晰,图文并茂。
梅尔冷淡而嘲弄的声音响起:
“真是了不起,还不如告诉我他死外面了。”
宋珉不知该说些什么,无论是安慰,还是帮着一起骂,在目前的情景——尤其是面对眼前的这位时,都显得不合时宜了。
还不等他考虑出个方向,青年再次开口时,已然恢复了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你应该不只是为了通知我这个。”
“……的确,”宋珉观察着他的反应,平静道:
“由于姜余擅自培养种子,导致雾城再次出现具备一定反侦察能力的异变黑虫,很棘手,组织安排了你和另外两队后勤组成员前去解决。”
“……我知道了。”
后者沉默良久,应了声,目光依旧落在面前的文件上,像是要把它盯出洞来。
宋珉知道他想问什么,顿了顿,还是轻声道:
“组织很早就在对他进行通缉了。但因为他的影响力……暂时封锁了消息,只有少数人知情。”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那道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的犯罪事实应当很早前就收集完毕了吧。”
“……是的,”宋珉微微颔首:
“在他失踪后没有太久,就已经基本确定了。没有声张是因为始终没有找到他的行踪,并且还差临门一脚。但这几日……监察部拿到了最后的关键性证据。”
“……什么证据?”
宋珉微微一顿,才道:
“你知道‘黑鸟’吗。”
后者没有回答。
“那是雾城一个行踪神秘且实力非常的杀手,走地下委托,要钱不要命,只要给钱什么活都接。据说跟姜余是旧识,而且……关系匪浅。这次的一份关键证据就是他寄来的——”
“……不可能。”
还不待他话毕,梅尔忽然皱眉打断:
“黑鸟早就死了。”
“原来你也听过那个传闻,”宋珉若有所思,指尖在卷本上轻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一开始我们都很震惊,当初的那场意外不似作假,在这种情形下人几乎无法存活。但事实胜于雄辩,无论是黑鸟的印记、笔触,还是追查到的信息,都无一不证明着发件人就是黑鸟。不过像他那种人应当有自己的谋生方式,能活下来也不算太意外。”
“……证据现在……在哪里?”
“我也想带来给你看,”桌对面的年轻人叹了口气:
“但是上级已经全面封锁,证据全都存在一级室,我不是监察部的人,没有调取权限。”
梅尔感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干涩异常,像是吞咽过酸奶酪:
“他的判决会是什么?”
“……你知道的,组织对于残害同胞,勾结外敌的问题一向非常严苛,更何况他造成了异变黑虫的诞生,这些损失是不可逆的,”宋珉沉稳的声音传来:
“死刑,他逃不掉。”
梅尔始终知道,按照那个人的性格,他的终点必然是不平凡的。
但他从未想过,姜余会走到这样一个罄竹难书的地步。一行行,一件件,细数着他的罪孽,丝毫不留余地,让他连寻找到一丝疑点的机会都没有。
——那是四条活生生的人命,是他们曾经比肩共饮的朋友。
一年前不声不响、毫无征兆的失踪,任凭他们用尽各种手段、各条人脉都联系不到,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次得到消息时这人就已经成了组织秘密逮捕的死刑犯,梅尔甚至开始思考他在这一年里被邪教洗脑了的可能性。
直到这一刻,梅尔确定这其间定然有他还未察觉到遗漏。
黑鸟已死,他可以保证,那组织认证的这份关键证据就定然有问题。只是到底是谁寄来了这份文件,又为什么直指姜余,将他向死路中引导。
从短暂发现疑点的欣喜中脱离,梅尔迅速意识到,哪怕“黑鸟”寄来的证据有假,其他证据指向的行为却毫无漏洞——也就是说,姜余目前依旧是那个私自培养疫病病毒,致使灯塔爆炸、成员牺牲,与敌方势力勾结的叛徒。
这人间蒸发的一年里发生了什么?又或者说……像他们找到的线索那样,姜余比他想的更早便开始在谋划什么东西。如果他当真作为叛党与敌方勾结,手握种子这样的病毒,为何会忽然被抛弃;如果他的确有冤屈,又为何拒绝向组织发出求助——是知道了什么要被人灭口,还是踩上了某些不可挽回的底线?
梅尔骤然想起曾经,那些过往的记忆里,姜余曾立在委托所的窗下,温和的甚至有些疲惫的声音便随着夜风传了过来。
霓虹灯闪烁的光影中,他曾慢悠悠地说着:
“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轻易在鱼龙混杂的雾城立足,你不会是普通人。”
“但是这不是什么奇怪事。你也好,我也好,在这间委托所,哪怕是整座雾城,最不缺的就是秘密,”姜余唇边叼着一根烟,没有点燃,只是含着,模糊不清的声音在夜色里回荡,带着一点笑意:
“人在这里,活着最重要。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你要做的是当一个聪明人,早点脱身,什么清白啊,证明啊——哎,不重要。”
梅尔微微皱眉,没多说什么,只是平静道:
“你倒是挺会想。”
就像巢中几乎每个人都知道,23岁的姜余曾留下一个同样是普通人的孩子,拥有他亲手教出来的、一模一样的枪法,拥有同他一样透着肆意与疯狂的行事风格,拥有他亲手打造的匕首,戴着他从雪山带回、又细细磨光的海石耳坠,窗台上摆着他惯常养的白日菊,大大的花盘在风里一摇一摇,有时又落下几片花瓣来。
就像雾城中许多人都知道,那家只开在外城区的特殊委托所接手的任务几乎从无败绩,却无人知道它多年前也不过是一家平平无奇的小铺。
年少时的他曾看着姜余,手臂上新缠的绷带沾了点灰,被他随意拍去,动作可能大了些,血便又渗了出来,他语调平静的说:
“他们都说我很像你。”
于是,熟悉的、复杂的笑意再次浮现于那人的唇边,梅尔听不见回应,像是在他开口的瞬间,便被自己没掩饰好的庆幸吞没了。
梅尔生在乱巷,一身拳脚功夫全靠经验和蛮力,他聪明,能够在一次次委托中自己摸索到少挨打受伤的方法,但这条路终究有点太费医药费了。所以从他决定跟随姜余学习开始,这个人的身影就不可避免的出现在他的道路尽头。
就像那个深夜,梅尔残破的身躯躺在黏腻的血色中,无波无澜的目光注视着他,微微皱眉:
“你是来补刀的?”
月光模糊的影子里,姜余琥珀色的眼睛亮的惊人,像摄人心魄的怪物。
他笑起来,俯身去替尚且年少的孩子包扎伤口,慢悠悠的说:
“我看上去有这么可恶吗——再说,咱们现在也算半个师徒了,保护员工安全的良心还是有的——肯定不是因为不想报销医保。”
年少时的梅尔身上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意,像不知如何遮掩尖刺的兽,以“黑鸟”的名字于黑色交易中游走,以耳饰店店主的身份悄然生长在老城区的角落,所以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在十七岁那年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所以在那一刻,梅尔即将崩裂的声音又被理智拉回,只能化为死死攥紧他衣领的双手和一声低哑的,不知在愤怒、悲痛、不甘、亦或是别的什么的嘶喊:
“——姜余!”
审讯桌上的投影石被撞掉,当的一声滚落在地上。
“等等,梅尔——!”
“……我的天,拦住他!”
众人惊愕不已,负责审讯的成员猛地窜起来,一切发生得太快,在她按照规定宣读完对犯罪者的判决后,只是短短的一瞬,站在众人身侧、始终安静沉默的青年忽然暴动起来,毫无征兆地撞开审讯室与观察室之间的那扇小门,冲入房中,死死揪住了姜余的衣领,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大半个身子提起。
审讯桌上的镣铐锁住姜余的双手,使他无法动弹,伴随着梅尔的动作,金属铐在他手背留下一道深深的印子。
梅尔余下的话却生生堵在喉中,干涩的发不出声音。
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在眼前放大,琥珀色的桃花眼依旧是看石头都多情的模样,让他有一刻还以为,在里面看到了某种能称之为无措的情绪。
很快,一瞬的惊愕自那人眼中褪去。
姜余看着他,忽然很轻的笑了。
“小梅,”他像是这十年来惯常的模样,用甚至能称之为随意地语调慢慢道:
“……脸色有点糟啊。”
两张毫不相干又如此相像的面容相对,一张疲惫不堪,一张遍布伤痕,说不清到底是谁要更狼狈一些。
梅尔沉默地盯着他,方才一瞬间汹涌的情绪已在几乎诡异的速度下收敛,他松开了手,缓缓直起身,墨色的眼眸重新恢复平静,黑沉沉地注视着,如同在看一块陈旧的墙皮。
他轻轻压下一口气。
那些变数不过是一晃神,就仿佛刚才冲动与失控的不是他。
姜余目光微顿:
“……小梅?”
反应过来的成员迅速进入这间逼仄的审讯室,一人架住他的胳膊,一人按住他的手,将梅尔向外拉去。
拉着他的某个扎着马尾的成员皱眉急道:
“梅尔!真是乱来,违规是要受处罚的!还好没有外人……快出去!”
然而,那道消瘦的身形只是在拉扯间晃了晃,而后像失去了枝干的花束与被海水冲散的沙堡那样,毫无征兆的、干瘪的、直直的瘫倒下去。
“——梅尔!?”
“……天呐,他的脸色——!”
“心率不齐,呼吸困难……快去呼叫医疗组!”
————
在这片红棺与异能者共生的土地上,时时刻刻都在诞生着新的特殊能力者,这是废土之下的自然法则,是人类的一种「进化」。
然而,有进化,就有抵制和反抗进化的人群。
——雾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这片宗教与自由交融的城区发展的也算先进,但其中的居民可以称得上一句鱼龙混杂,居住着一群厌恶并抵触异能的普通人们,他们想当排外,只认同自己的治安组织,宁可用自己用刀枪和上级分配的特殊异能者去清理黑虫和红棺,也拒绝任何外界异能者的进入与帮助,过着除此之外,同其他城区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的生活。
——这样的抵制情绪在大多数人眼中,几乎能称得上是固执与古板的。毕竟特殊能力者的出现是必然的,在这条时代前进的洪流中,抵抗它无疑是一种倒退。
而异能者之所以能被安排为守城人,就是因为他们那些具备攻击性的能力,可以大大提高对黑虫的清理效率,并减少没必要的伤亡,但若全靠普通人自己动手,则会造成许多本可以避免的牺牲。
雾城在历史上一共更换过三十二名守城人,其中十四名接任到更换的间隔不到半月,都是在被当地居民,尤其是老城区的居民发现后,遭遇了明显的排斥和抗拒。
于是,在又一个新接任的守城人发回信息,表示工作收到阻碍,无法顺利开展后,上级想起了一个似乎再合适不过的人。
——姜余。
他们也就是在那时相遇的。
彼时,姜余刚过完23岁生日。
混沌的思绪在脑中盘旋,过往的记忆搅动着,让梅尔感到头晕目眩。
灵魂在飘飘荡荡中似乎终于找到了落点,缓缓回归躯壳,耳畔模糊的交流声也由此逐渐变得清晰。
床边监测仪的红光一闪一闪,伴随着有节奏的嘀嗒声,周遭除却压低了的交谈,一片寂静。
“……白魏,这次真是麻烦你了。我也没想到会临时加派病人……”
另一道平静沉稳的女声响起:
“没事,他在我这儿算是老熟人了,前不久那场围剿案里他有参与,重伤的那场手术就是我接手的,这次估计还是之前受伤的后遗症,问题不大。”
对方的声音中显然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你接诊过的成员,难怪我看你很熟悉他情况的样子,那这后面……”
被称作白魏的年轻女性了然道:
“你去忙吧,他的后续情况我来跟进就好。”
“幸苦你,哎,雾城那事之后医疗组添进来不少伤者,人手真是告急了……”
呼叫器滴滴两声,方才说话的那名成员匆匆说了句什么,打了个招呼便很快跑走了。
白魏转过身,看见了正微微撑起身的青年。
他的面色可以称得上一句惨白,额前的墨发垂落,叫人看不清神色,随着动作能显出优美的手臂曲线,并不是寻常病患那样的单薄,而有着明显的、属于特勤部的训练与战斗痕迹。
“醒了?”
梅尔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输液管,微微愣神,抬眼看去,面前年轻的女性身着后勤部的白色制服,眉眼淡漠疏离,束着低马尾,胸口的铭牌上刻着她的名字:「白魏」。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记录板,又走上前来调动了一下输液瓶,声如冷泉,但并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心率总算稳定了,300的葡萄糖,吊完之前在这休息吧。”
白魏伸手示意他把胳膊递过去,检查了一下针头和旁边检测心率的仪器,又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坐下。
“我是白魏,以前是研究部成员,后来人手不够,我就来了医疗组帮忙,”她简短地说明了一下,又补充道:
“上次见面的时候你重伤昏迷,应该对我没什么印象。”
梅尔沉默的微垂着眼睛,没有说什么。
他是有印象的,不是在那场意外,而是在更远之前——还在雾城的时候。
“资料显示,你重伤后大脑产生了短暂的紧急封闭,导致部分记忆短缺,”白魏滑动着面板:
“许久不见,你现在恢复的如何?能大概判断出是哪些部分的记忆受到了影响吗。”
午后的微风吹入房中,薄薄的窗帘被撩起又垂落。
梅尔望向窗外寂静的天幕与楼下行色匆匆的成员们,大脑在那些断断续续的回忆中生涩地运转。
一周前,雾城发生暴乱,出现了巨大的变异体,研究部通过远程传输样本,初步判断为新品种的异变类黑虫,经过宋珉的提醒,梅尔早就清楚面对的是什么,而上层也如他所说,派出了特勤部第四小队前去参与清除任务,梅尔作为新上任的第四小队队长,担任此次工作的负责人之一。
然而任务中,他身受重伤,再次醒来时就已经躺在了医疗车上。
只是……
梅尔的目光出现短暂的凝滞。
他从小接受训练,虽然不是异能者,但有同样出身且极富经验和能力的师父教导,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变异类黑虫。当初他看过前线传输的报告和资料,是觉得有把握才很快接下任务的,准备也算充分,哪怕是再复杂的情况也不该这么狼狈,更何况第四小队一共二十八人,他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
还是说……当初之所以觉得能解决,是因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断断续续的抽痛压迫着他的大脑,梅尔紧皱眉头,下意识绷紧身体,不受控制的弯下腰去,手摁在太阳穴上,能清晰感受到突突直跳的血管。
他记得自己重伤前……应当是见了什么的,无论是东西……还是人。
“好了,”白魏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将梅尔即将崩塌的思绪骤然拉回。她走上前将面板上的数据传到病床的纪录板上:
“想不起来就不要逼迫自己去刨根问底,你伤的比较严重,能活过来都已经是奇迹了。淤血压迫神经,一时半会记不起来东西都是正常的,恢复几天就好了。”
寂静的病房里,一道清澈却透着沙哑的声音终于响起:
“……他还活着吗。”
白魏输入信息的指尖微顿。
青年似是抬眸看了他一眼,梅尔没能捕捉到那目光中转瞬即逝的意味。
“‘他’?你师父吗,你和他吵架了?”
“……什么?”
“不然忽然问他活没活着,我还以为你们又在闹脾气,”白魏的声音平静无波:
“他不是早就被召回参与高级任务了吗。没告诉你?”
是了,姜余在基地中算是有点名声的那一类——毕竟是没有异能,全靠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和能力杀上执行官之位的人,在「巢」中小有名气,再加上他弄出来的异变黑虫还没有被完全解决,雾城现在还是磁场紊乱的状态,所以他叛变后,上级为了安抚成员和民众,全面封锁了消息,统一称作是参与了高级机密任务,只有少部分人知晓内情。
梅尔微微愣神,最终也只是应了一声:
“……嗯。”
下一刻,两声铃响,病房的大门忽然被打开。
是之前在审讯室见过的那名监察部组长——温加。
她身着深蓝色制服,盘着丸子头,相貌平和,礼貌地冲着白魏点了点头:
“梅尔休息的怎么样?佟执行官找他。”
“还行,但是最好多休养一段时间,暂时不能太持续的接受战斗,”后者看了一眼面板道:
“没想到佟执行官回来的这么早。”
“是啊,”温加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真是够踩点的……”
“也差不多吊完了,”白魏调动输液瓶,替梅尔简单处理完针口:
“——既然有事,就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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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勤部成员资料:
姓名:梅尔
性别:男
年龄:22岁
职位:特勤部A-14小队队长,特殊能力者
异能名称:观察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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