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种子」脱离了他的掌控？”
执行官大楼的三层办公室中，中年人微微皱眉，似在沉思：
“难道姜余没能守住它，已经在落网之前被其他势力夺走了吗。”
温加想了想道：
“就算是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了，根据数据分析，也应当还在雾城。”
梅尔只觉得此刻无论是环境还是问询，都有些古怪，便继续同往常那样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身侧的温加叹了口气，她也是佟理带出来的学生，毕竟师出同门，曾经自然与姜余也能算得上一句熟悉：
“按照姜余的能力……不应该的。但如果他没有说谎，那目标不定，想回收种子确实就更麻烦了——我们还需要即刻前去雾城吗。”
“当然要，”佟理双手交叠，温和道：
“除了「种子」，我们还有要去雾城解决的问题。”
说着，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梅尔，忍不住感叹：
“虽说姜余从前并不愿让你进入巢中工作，但你是他唯一的徒弟，而且同样是无异能者，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得靠你来支撑最合适。”
梅尔沉默良久，开口道：
“你是想让我接任他的守城人之位。”
“果然是个聪明孩子，”坐在对面的佟理轻叹：
“你本就是雾城人，又一直跟随姜余，参与过他的工作，在特勤部也干了几年了，你来是最好的选择——当然，但如果你觉得自己无法胜任，也不用觉得不好拒绝，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
后者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说还有要去雾城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中年男人双手交叠，正色道：
“记得我之前告诉你，种子会滋养变异黑虫吗？虽然目前的黑虫已经被清理，但难保它之后不会再次出现，另外，由于变异黑虫的存在，雾城的磁场一直处在不正常的频率中，我需要你和其他几个成员一起去找到和解决影响磁场的黑虫，否则在未来，雾城必将再次出现异变种。”
“变异黑虫……现在有具体情报了吗，”梅尔微微蹙眉：
“比如数量。”
一旁的温加轻轻叹道：
“几只还判断不出来，但如果它们现身了，能判断出它们大致的位置。这些异变种比你上次见到的那只，或许还要难对付一些，而且它们具备一定的反侦察意识，所以我们要在调查种子的同时等待它们的出现，并且进行扫描探查。”
说着，白色光屏出现在梅尔眼前，上面展示着一张诡异的图片——一只形似某种哺乳动物的黑虫正匍匐在黑暗的巷子里，血色的眼睛显得诡异而可怖，堆叠着牙齿的口中隐约可见属于人类的肢体，令人不寒而栗。
佟理温和而肃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这种在种子的催化下诞生的黑虫具备更强的‘智慧’和杀意，更令人头疼的是，它们异变出了类似异能者的那种「特殊能力」——你在德安城见识过的。”
梅尔一怔，继而微微颔首。
“不过说异能还是有些夸张了，是类似，”后者补充道：
“它们的能力本身或许强悍，但它们对异能的控制力十分弱，可以说是随性而为，并且由于黑虫没有自我意识，哪怕异变种比起其他黑虫有了一些属于生命体的‘智慧’，在异能的控制上也并没有变得更好。但同样，它们在攻击时的手法毫无规律，无法轻易判断。你或许听过一句老话——‘乱刀砍死老师傅’……要解决它们，不是件轻松的事。”
温加想了想，又说道：
“而且根据研究部和特勤部带来的消息，盘踞在雾城的变异黑虫似乎要比其他黑虫聪明一些，并且攻击性比其他生长出的黑虫要薄弱许多，且具有‘躲藏’和‘反侦察’意识，甚至能判断到R磁场的痕迹，初步分析可能是由于种子的存在，对它们造成了影响。”
“如果种子能让黑虫向异能者和生命体的方向靠近，”梅尔微微蹙眉：
“这算是黑虫的自然进化吗。”
“种子是人为培养的产物，所以不能算是自然进化，”佟理轻叹道：
“而且，如果真的让它们培养出了明确的意识和自由操控的异能，我们的清除工作将再次加大难度，普通人的生存将变得更加困难。”
温加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梅尔的肩膀，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忧心：
“人们从末日中重新建立起新的城市和秩序，让生活恢复正常用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的牺牲……不能再因为别人的一己之私把这一切毁掉。”
说着，她看向梅尔，目光中只剩下了坚定和信赖：
“放心吧，你不会是一个人。我们这些老家伙还不至于让一个孩子单独去扛这些未知的危险，我会去寻找合适的知情人和你一起行动。”
大门被人轻轻掩上。
晚餐时间刚刚结束，办公楼中一片寂静，除却几个匆匆而过的成员，几乎看不见什么闲逛的人。
进入特勤部大楼，梅尔沉默的走在空旷的楼道中，繁杂的思绪充斥着脑海，让他有种胸口的伤又开始痛了的错觉。
根据监察部的成员分析，想培养出完整的母体所需要的技术和设备非常严苛，姜余不可能依靠自己独立完成，他必然接受了外界的帮助——第一对象，自然就是出卖了他的NEWBORN。
毕竟巢如今地位高悬，对此虎视眈眈的组织数不胜数，想利用黑虫力量的疯子也不在少数，NEWBORN也是其中最难缠的一个。
方才被佟理单独留下后的情景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中年人从会议桌后走来，目光从桌案转到面前之人的身上，语调和缓，一手轻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问道：
“你知道当年的白塔计划吗。”
“……我了解的不多，”梅尔微微一顿，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这似乎是禁止被谈论的东西。”
“不错，因为当初组织也受到了白塔计划的影响，但……这都是后话了，”佟理轻叹一声：
“NEWBORN之所以能活到现在，组织一大重要的猜测是因为他们手里的那个秘密武器。”
“——当年的白塔计划……曾丢失了一个重要的实验体，他的体内藏有重要的实验成果。有人说……是NEWBORN找到了他。”
“佟执行官，为了保密协议，我不应该继续了解内情了。”
梅尔平静地打断了对方的回忆。
“啊，也是……”面前的佟理笑了声，自然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叹着摇了摇头，又正色道：
“孩子，你认识施砚吗？”
梅尔一愣，从繁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随即微微点头：
“我听说……她的异能十分特殊，是德安城的上一任守城人，后来因伤退居后勤部。”
“不错，”佟理轻叹道：“这就是我留下你要谈的事情。”
“——施砚的能力‘时空连结’可以将某一时间中个体的灵魂投放到他曾经经历过的另一个时间节点中，类似于意识上的穿越时空，但不谈对她，只谈对穿越者来说，这样的精神跃迁会导致记忆暂时性缺失和一部分不可预测的副作用。穿越到过去的你，可能要许久后才能慢慢获取到现在的记忆，至于要多久，全凭运气——不过你可以留下一样与自己关系紧密的东西作为信物，我们能够通过信物不断刺激你的记忆帮助你恢复。”
梅尔听懂了他的意思：
“你是想让我跃迁到过去改变这一切？”
佟理却笑着摇了摇头：
“‘时空连结’下的你依旧收到因果的限制，无论你如何改变，对现实发展的改变都是微弱的，如果干预严重，甚至会造成许多不可控的后果，但我们可以通过他去调查一些你曾经没有注意到的问题，从而更好的找到‘种子’——我想，对于姜余这些年发生的事，你也有很多未解之处吧？”
“可您也说了，在异能下改变过往的事，很可能造成负面后果，”梅尔微微皱眉：
“我回到过去调查种子，难道就不会出现严重影响吗。”
“只要命途之上的关键点偏差不大，其他小的改动，对结局的影响都是无伤大雅的，”中年人温声道：
“对一无所知的你而已，此举可能的确有些危险——但对存有后世记忆的你而言，按照已经经历过的事行动这并不是难事。”
梅尔眸光微动，没有说话。
“梅尔，我不是单纯的在与你商议，”佟理看向面前的青年，目光中流转过梅尔未能看懂的意味，缓缓道：
“我是代表组织中的知情者，代表我的师门和万千收到异变黑虫侵害的百姓，向你发出请求。找到种子对我们而言迫在眉睫——我们尝试对姜余使用窥心术等精神异能去获悉消息，但都一无所获。你是我们如今最后的希望。”
有什么混沌的思绪从梅尔脑中一闪而过，让他无法捕捉。
良久，他轻声开口：
“请允许我考虑一下。”
—————
“小梅！”
一道明亮的声音忽然拉回梅尔的意识。
身后，长相甜美秀气的年轻女孩梳着高马尾，一身黑色的特勤部制服，笑吟吟地朝他招手。
“……雪阴姐。”
祝雪阴笑着揽住他的肩膀，诶呀一声：
“怎么愁眉苦脸的。”
又揉了揉梅尔的脑袋，随意地望向窗外，笑道：
“她们说——你刚从监察部回来，你是去看他了吗。”
梅尔嗯了一声。
祝雪阴在他年少时就经常借着各种假期或公务之便跑来雾城寻他们玩，顶着异能者的身份在雾城来回窜，还没被逮到，真不知该说她胆子大还是能力超前，经历过数次在犄角旮旯里和忽然冒出来的祝雪阴对上视线后，梅尔已经从两眼一黑进化到面不改色了。算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他出事后的知情人之一。
“我听说——”祝雪阴欲言又止，还是小声道：
“你之前被姜余气到心梗，撅过去了。”
梅尔：“……倒也没有那么大气性。”
“我就说嘛，那你怎么进住院楼了？”
“是之前出任务留的伤复发了。”
“原来如此，那你可得好好养一养啊，”年轻女孩松了口气，又冷哼一声：
“诶呀，不过你也别太生气——其实他们说的那些，我一个字都不信。”
“……罪证书我看过很多次，”梅尔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平静道：
“他对其中的内情只字不提。”
祝雪阴同他勾肩搭背，闻此，切了一声慢悠悠道：
“说了也没用，你听他的屁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八百个心眼子，谁知道这会又用到谁身上了——哦，这会子可能用你身上了。”
梅尔：“……”
他默了默，忽而轻声道：
“我觉得他不太对。”
祝雪阴唉声叹气：
“当然不对，岂止是不对——正常人能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不光是这个，”那时的景象再次浮现于梅尔的脑海，他思索良久，轻声道：
“我觉得关押室的姜余很奇怪。”
“没事，”对上祝雪阴不解的目光，梅尔摇了摇头：
“只是……我觉得他们的目的不止于此。我答应了佟执行官，明天就会回到雾城调查，”他眉眼微垂，语调却很坚定：
“——既然他们不肯说，我会自己查出来。”
祝雪阴不太明白他的未尽之语，但还是笑着揉了揉梅尔的脑袋：
“听宋珉说你要走了备份文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还没放弃。”
“放心吧，”她轻声道：“我也从温加那听说了，如果可以，我会跟你一起——有些东西，我也要来亲自弄个明白。”
二人闲聊着走过拐角，一个人影与他们擦身而过。
梅尔微微抬眸，冷不丁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令他脚步一滞。
旁边的祝雪阴察觉到他的愣神，疑惑地抬起头来。
年轻女孩一样注意到了她们的目光，微微侧眸。
——极为相似的特征落在姜余的身上，素来是漫不经心又张扬肆意的，落在面前的这张脸上，却透出些病态的苍白与清丽，眼下朱砂托起她清澈的目光，柔和的轮廓下如同一只残破的蝴蝶，又像江水中倒映的明月，风轻轻一吹便要化为零碎的星点消散而去。
“啊，是她啊，”祝雪阴轻声道：
“……这是姜余的亲生妹妹，姜月，前几日刚刚被调离特勤部。但是她异能比较特殊，所以一直呆在特殊行动小组，你应该没见过她。”
梅尔有些意外。其实他是见过这个人的——在很早很早的过去。
姜月的声音清澈如泉水，却很轻很轻，仿佛在躲避谁的目光，带着清澈的、柔和的微笑：
“晚上好，梅尔。”
“——晚上好。”后者礼貌颔首。
女孩看上去有什么急事，向她们点头致意后，身影便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祝雪阴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有些遗憾般地叹了口气：
“她也不容易。”
梅尔侧眸看过来，显然是对此很好奇。
“她的能力十分特殊，你知道的，异能者的能力可以不断进化，而温执行官离开巢之前曾测试过她的异能，她说……姜月的异能有极高的提升方向，很有可能成为特勤部新的‘强大武器’。”
“她在特勤部已经快到晋升的阶段了，但是姜余的事情出来后，她忽然被上级以‘人手不足’的名义调到了后勤部，”祝雪阴冷笑一声：“是个知情的人都知道是为什么。”
梅尔陷入短暂的沉默，而后又问道：
“她的异能……是什么？”
“‘咒心者’，”后者神秘地眨了眨眼：
“你只要和她对视，就会为她所用，依照她的意愿行动——这是一项比什么‘魅惑’、‘意识操控’还要可怕的精神类异能。”
“……为什么？”
“因为她的引导力，”祝雪阴轻声道：“如果是意识操控之类的能力，只能做到被控制者现下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比如他不可能用肉/身撞破一栋房子。”
“但‘咒心者’可以，温执行官说，这是一项横跨因果的能力。只要能让肌肉、骨骼密度达到一定程度，人的身体就有可能撞穿一栋房子，也就是说，它在某一条因果线上是可行的——当然，完成这项‘指令’后被控制者的结局是什么就不好说了，或许是一滩肉泥……又或者是别的——而这些只是需要激发出一点‘潜力’。咒心者的能力就是如此，如果它足够强大，就能跨越被控制者现下的实力，直接激发他极限的潜能，以至于达到几乎类似言灵的效果。”
“不过这还是猜想啦，毕竟姜月还没有达到这么强悍的力量，而且从目前来看，‘咒心者’的副作用也一样非常骇人——谁能想到她原本是个很健康的孩子呢，现在脸色简直比纸还苍白，真怕她哪天被风吹飞了，”祝雪阴叹了口气：
“姜月其实早就申请过离岗休假，但是她这么一个特殊的能力，上级不会轻易让她走的——这可都是机密，别跟其他人说啊。”
梅尔默默点头。
“……我知道，异能是不会通过基因传递的，”他思索了片刻，还是略带疑惑地问道：
“但是她与姜余是亲兄妹，为什么……一个没有异能，另一个有这么强悍的能力。”
“真是个好问题，”祝雪阴悠悠道：
“异能虽然不会随基因传承，但是一般血亲之间是有一定联系的，相差这么大的真的很少见，就像是姜月的异能吃掉了姜余本来可能有的异能一样。”
“你应该不知道，不过……知情的成员之间曾有一个短暂的谣传。”她想了想，还是轻声道：
“他们说姜余培养异变种黑虫，养出种子，是为了实验——他要通过吞噬异变种来获取异能。”
梅尔脚步一滞，那张本就带着些锐利的漂亮面容，在微微皱起眉时更添了几分戾色：
“……不可能。”
“你也觉得很荒谬吧，”祝雪阴耸了耸肩：
“竟然真的有人在信。且不说这东西可不可行，姜余这么一个精通算计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当然不会像个白痴一样搞这种科幻小说都不敢写的实验，更何况他那么骄傲的人，又不是第一天是无异能者，连执行官的位置都无所谓，当初还是他那个老师亲自去劝他才当的，怎么可能在乎自己有没有异能到变成‘科学怪人’的地步……他有这个科研脑子吗。”
梅尔：“……重点好像有点不对。”
一旁的祝雪阴已经抱臂冷哼着，为她的点评做出总结：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早点删掉手机里的**小说。”
———————
深夜的成员宿舍中，梅尔靠在窗边，陷入长久的沉思中。
那些破碎繁杂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回，月光洒落在桌上的那本复印本间，边缘已然因为过多的翻阅而卷边了。
终于，他打开通讯器，找到了那个刚刚添加上的头像。
「梅尔：佟执行官，我想好了。」
「梅尔：——我愿意加入回溯计划。」
*姜月是本系列第二部的主角，来刷个脸～
*能够横跨因果的异能不是唯一，目前出现的就有三个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回溯计划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