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康声音闷闷的,似乎在责怪白祺又于心不忍地放缓语气。过了半晌,程少康没听到白祺回应他,有点疑惑地推开白祺想看看对方的状态。
在被拥抱的一瞬间,白祺看到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从他身边经过,那人戴着宽大的帽子,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就有种被他目光舔舐过的阴湿感,一下子冷得如置冰窟。不知为何,白祺下意识心虚想推开程少康。
但程少康率先推开了他,才几秒钟的时间,却像终于得到喘息机会一样。
他尽量保持正常,如果心脏没有跳动得那么快的话:“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刚刚你说了什么吗?”
总觉得哪里奇怪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程少康挠头:“就是,我刚才说,你别什么事都藏着。”
“我是你的好朋友,你可以随时找我倾诉。”
“知道了,”白祺嘴上答应着,心里却还在想经过的那人,想追上去一探究竟:“那我先走了。”
“这么突然?”
“我还有事,刚有个熟悉的人从我们身边经过。”
“诶!”
程少康第一次见白祺那么着急,不顾形象地跑出去,叫也叫不住。
他猛喝一口酒才后知后觉想到白祺的话实在怪异。
白祺去见什么人?
明明方才所处的角落,一个人影也没有。
又哪来的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白祺冲出酒吧门外,环顾四周,那人仿佛像凭空消失一般淹没在人群中。
错觉吗?一时间,白祺以为那人是季霖。但是季霖怎么会从病房出来?
不对……他又不是什么地缚灵,也不可能永远待在那间病房里,总会出来的……
那为什么自己先入为主地认为季霖不能出来呢?
白祺鲜少地感受到烦躁,他扣着手指缓解不安。
所以刚刚那个人是季霖吗?
话又说回来……是或不是的,为何都让他如此慌乱?
这真的重要吗……
只出现一瞬的身影像梦魇一般缠绕着白祺,敏感多疑的不像他,白祺都快怀疑自己得病了。
最终,白祺还是站在了医院门口。
保安奇怪地朝白祺打招呼:“白医生好,怎么这么晚还来医院啊?”
“忘了点东西,”白祺露出一副“不好意思添麻烦了”的微笑表情,又装作无意提及:“对了,晚上有病人出门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
“好的,谢谢了。”白祺心想,难道不是季霖吗?
但来都来医院了,他还是打算去三楼看看。
晚上的医院十分安静,静到白祺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心脏跳动的频率随着脚步声一起“咚咚”,心脏的跳动声藏在脚步声的身后,连自己都骗了过去,误以为他没在紧张。
“你在干什么?”
骤然出现的声音吓得白祺一抖,白祺转身,看到季霖穿着病号服站在他面前。
季霖狐疑地打量着白祺。
竟然莫名觉得心安,还是从一个患者身上感受到的,白祺释然一笑,走上前抱住了季霖。
想这样做就这样做了。
没顾及医生和患者的距离,只是单纯的,想这样拥抱一下。
季霖身体一僵,任由白祺抱住,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他还在为之前白祺说的“对每个患者都这样”而心烦,语气带着嘲讽:“白医生是见到每个患者都要抱一下吗?”
白祺在季霖怀里摇头,看起来像蹭了他几下:“只有你。”
只有你的怀抱才有安心的温暖。
“你……”季霖突然梗住,面上一热,反驳声音明显变小:“别说假话了……”
“是真话。”
盯着白祺认真明亮的眼眸,季霖不受控地用力回抱他,力气很大,压得白祺喘不过气。
“只有”这个字眼太过特别,好似点燃了季霖所有的情绪,在他心里轰轰烈烈烧了一把火。甚至还不够,滔天的火焰还想淹没对方和对方的未来。
“白医生,以后也是吗?”
白祺似乎被热浪侵蚀,脑子迟钝,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嗯。”
拥抱无法承受季霖心中的情绪。他似乎还想再进一步,但害怕眼前的人跑掉,只能又一次箍紧了白祺的腰。
“更要喘不过气了……季霖……”听着白祺勾子一般的声音,季霖一怔,最后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他看向白祺,对方大概是有些缺氧,轻轻喘气,脸红红的像苹果。
想咬一口。
季霖心想,咬上一口的话,白祺还会继续温柔地对他吗?
凭白祺的性格,可能会的。
季霖想到这又有些牙酸,是啊,他只是一个被医生关照的患者。
他们的关系本就不对等——他的医生只有白祺一个,但白祺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患者。
而白祺,从一开始,就是个好医生。
季霖第一次因一个人的“好”沦陷其中,又对这个人的“好”深恶痛绝。
两种矛盾的心理同时存在于季霖的心里,混合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这种情感浓烈得化不开,在季霖的心底聚集。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变成无法忽视的在意。
起初,他听说白祺是位被患者夸赞的好医生,只是好奇如果这个花言巧语的医生治疗他,会伪装到什么程度。
后来,他总是被对方莫名其妙的行为弄得心烦意乱,但目光已经不自觉移到了白祺身上。
在见不到白祺的时间里,他会不自觉地想对方——
在哪里,在做什么,又在和谁一起。
他过分在意有关白祺的一切——于是把自己藏起来,在暗处窥探着一无所知的白祺。
本来都觉得维持这样的关系也好,却被一句“只有你”和一个拥抱升起微小的期待。
期待着白祺要是能永远呆在他身边就好了。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打断了季霖肆意生长的想法。白祺接通电话,里面传来程少康有些急促的声音。
“白祺,你在哪?”
季霖眼神一暗,刚松开的手又把人勾了回来。
为什么总有人围在白祺身边碍眼?
白祺感觉在季霖怀里接电话的姿势太过奇怪,推了一下季霖的胸口示意他放手,对方却变本加厉地环上他的腰,圈得更紧了。
“我……”白祺挣脱不开干脆摆烂,他就着这样的姿势回复程少康,出于不想让程少康担心的心理,撒谎道:“我回家了。”
“……白祺,我就在你家门口。”
季霖和白祺距离很近,自然也听到这句话,心想这人怎么那么不要脸,还追到家门口。
撒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来圆,白祺脑子里一片浆糊,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沉默的气氛蔓延开来,季霖一把夺过白祺的手机,果决开口: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没等电话那头的人回答就直接挂了电话。
白祺看着他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有些气他自作主张,但又因为他是患者,为包容他的过错而熄了火。
结果就是罪魁祸首只得到一句“下次不许了”这样毫无威慑力的叮嘱。
白祺只当他是任性的行为没有追究,转身再拨一次电话准备向程少康解释,但因为手机没电关机而遗憾放弃。
季霖看在眼里——白祺对每个人都很温柔,似乎真的是一个不会生气的人,他就像水一样接纳着身边的一切,包涵着他人的过错。
这种特质天生就吸引着季霖,所以白祺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会无意识牵引着季霖的内心。
于白祺而言,对患者的普通关心和一点给予,在季霖看来,都能让他千疮百孔的心灵得到短暂的慰藉。
缺爱的心灵是一片干涸的沙漠,渴望着爱的甘霖。但沙漠终究广阔,就算这点水倾尽,对季霖而言也只是饮鸩止渴。
白祺闯入季霖的世界,做了季霖期待已久的事情,却回应不了季霖愈加沉重的期待。
期待是一种微小的暴力,当白祺没有按照他期待中的行为这样做的时候,那种在意的心情就变成了盘旋不下的郁结。
季霖开始讨厌。
讨厌这样的人,更讨厌在意这种人的自己。
“要是下次我还控制不住自己呢?”季霖作出假设:“如果我一直侵入你的生活,做出你厌恶的事情,你还会原谅我吗?”
“还是讨厌我甚至……远离我?”
季霖一步步逼近白祺,企图用这样的手段逼走他。
白祺被逼退到墙角,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季霖,他感到陌生和不安,面对季霖强烈的视线他下意识偏过头躲开。
没有回答甚至选择逃避,这就是白祺给出的答案吗?季霖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再凑近白祺,转身就要离开。
不如在这种错误的感情逐渐发酵之前,就扼杀在摇篮里。
拥抱的余温还残留着,拥抱的人却准备离开,白祺不懂,为什么季霖的情绪变化得如此快,“等等。”
季霖转身,周身的气质明显一冷,阴郁的视线将他从头到脚扫过,熟悉的寒意让他忽然联想起——没遇到季霖也没做奇怪梦境之前的事情。
一天下午的医院走廊里,他查岗时感觉背后毛毛的,好像有人正在偷看他。
白祺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酒吧里经过的那人熟悉——
他那轻飘飘的一眼,似乎把他带入了那个被窥探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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