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拍毕业照时徐倾砚问余庭森考完想去干什么,他想了想,“想去纹身、染发、打耳洞、唇钉,各种洞。”又怅然笑了笑,“我只是想发泄一下这一年的压抑。”
这些答案让徐倾砚惊讶笑了笑,“哦,原来余庭森内心是个‘坏男孩’啊。”
“你呢?”
“我想和余庭森去一个城市读大学。”
两人看着前方的相机,跟着大家一起喊茄子。
余庭森嘴角弯了弯,微微地颤抖却不是因为高兴。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余庭森去找他的其他朋友,徐倾砚从与刘承菲的拥抱中抬起头看到尚存希站在远处。
那一刻刺眼的太阳光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快要看不清尚存希恬静的笑。
直到尚存希走近,她们面对面,都不自觉弯了嘴角,“高考加油,这点小事难不倒你的。”
“你也是,高考加油。”
或许高中总结做得差不多了?
可徐倾砚总觉得自己少了什么。
少了……
哦,还没去见那个抛来一块砖让她的高中生活“惊起一滩鸥鹭”的人。
短暂的寻找后,徐倾砚看到罗老师被一群学生们围着合影。
他今天按学校要求和其他老师一样穿着正装。
罗老师与学生拍照时脸上夸张的表情让徐倾砚难以联想被困在家里的二月底,学校只能通过视频会议举行高考百日誓师,那天在镜头里讲话的罗老师一脸正气,严肃得要命。
徐倾砚在一边默默等待,找罗老师合影的学生很多,以至于她被发现的时候罗老师满脸歉意,“对不起倾砚啊,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虽然尚存希的高联成绩也被算入了汉莱高中,但两位去参加比赛的人只有徐倾砚是真正由汉莱高中培养的。
徐倾砚认为,自己是由罗老师亲手培养的。
得到一张合影后,徐倾砚想说那些感谢的话,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罗老师就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语气里尽是离别的伤感,“‘萍梗三年迹,师生一日缘’啊!”
徐倾砚久久难以言喻,这一刻内心的丰富感情竟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滋润。
仙露浇灌了一棵幼树,她得以汲取养分蓬勃生长。
“在我选择数学专业的时候,我幻想过我的未来:我是会创造奇迹成为数学家,还是会在某个学校混日子,又或者无路可走,选一份与数学不沾边的工作。”
“但幸好我在某个假期去尝试了兼职,我抱着玩一玩的心态教一个高中生数学。陪他写题,看他进步。那时我感到授人以渔是快乐的,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做学生的时候就很讨厌‘教育机器’,成为老师后我更不想要求学生写多少题来证明自己真的努力学了数学,我看重的是你们上我课时的态度。你的专心、你的认真才是你对数学的态度。”
罗老师和徐倾砚站在一起,说着他的心里话。他想,下次开学应该把这些话拿去和新生畅谈。
罗老师看向这些毕业生们的眼神仿佛在看雨后蓬勃的春笋,充满期待。“或许我真的做到了让数学课不那么枯燥无聊,同学们的反馈总让我认为我的想法是对的。”
他转头看向徐倾砚,眼里满是骄傲,“尤其是你倾砚,我不会忘记你这个学生的。”
“未来的你们会建设这个社会、会建设这个国家,你现在掌握的数学当然无法算出你的以后,但我希望你会在某一天想起数学帮助过你的一切,会庆幸曾与数学一起完成过许多课题。”
“向前走吧倾砚,高考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一场平常考试,它拦不住你的步伐,更不会困住你。”
在这一刻,徐倾砚想说很多,想说谢谢罗老师第一次发布在校刊的竞赛题,想说她在数学这条路上已收获至多,想说她已经准备好了。
最后却都化作了一句:“真的谢谢您,罗老师。”
徐倾砚又检查了一遍桌兜东西,确定东西全部收拾好就走了教室。走向校门的每一步她都能感到自己被空气里分别的悲伤所包围,拍完照片就有学生在互相擦眼泪,长久以往的淡漠让徐倾砚与此格格不入。
身上沉甸甸的背包里装着她这三年一路向上走的楼梯,走出这扇校门,她知道自己也会成为与青春渐行渐远的一员,成为熙攘中光影人流的一抹。
只此一别后山高水长,但只要数学存在,来日相逢也被她认为是必然。
她没有什么舍不得也再没有什么期待。这三年为自己计划的那些路她都走得很稳,那些给自己的任务她都完成得很好,以后的人生她也想继续奔跑。
让自己感受到内心不慌张、不焦虑的平静就足够了。
少年的青春是燃烧不尽的勇气,是永不缺失的冲劲,是不怕失败地求知求实,是动力不竭的攀登。
他们说这些难得,他们说这些都会消失,他们说……
那就让他们说去吧!
言语的碎片划开世界虚伪的幕布,她看清信奉的真理:“即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地球普通的某一天是她十八岁难忘的夏日,这天蝉鸣不绝如一路赞歌,天边烈阳如远方灯塔。
天隅濯濯,步履铮铮。
或许无法无忧,但她亦无惧。
7月7号早上进入的高考考点是徐倾砚的初中,一众找考场的人流里她很清楚自己的那间教室在哪里。
余庭森跟在她后面,走上楼梯他拉住了徐倾砚的胳膊。
楼梯上他抬头看着不解的那双眼睛,说得郑重其事:“徐倾砚,这是高中的最后一次考试了,你一定要考出你的最好水平!”
“我知道。”本还不明所以的徐倾砚一笑,安慰地拍了拍余庭森的手,“你也是。加油,我相信你。”
第一天考完,乔佳来接两个孩子。
三个人路上一句话都没说,乔佳不想打扰孩子们的心情,徐倾砚在想晚上回去要再看自己整理的理综考点,余庭森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他还在想,要什么时候离开。
8号下午最后一科英语结束,徐倾砚一出考场就在人群里看到了余庭森。
等待校门打开的时间里,她站在他身边。前面人群逐渐喧闹,徐倾砚语气里是难掩的激动,“余庭森,准备好了吗?这次跑出去就再也不能随便进高中校门了。”
“准备好了。”他笑着点了点头,却没多少力量,“是该和这一切告别了。”
没有去染发,没有去打耳洞,两人只是并行走回了家。
路上他们聊了很多,扯到人类未解决的科学前沿问题,又回到家门口的商店,等下又说到了校门口那家手抓饼店。
在徐倾砚幻想读大学的日子里,她要每天都和余庭森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一起去图书馆,一起……
而这些被承诺的未来却只能得到余庭森默默聆听的微笑。
“徐倾砚,我能……能和你拍张照片吗?突然想起来拍毕业照那天我们没有单独的合影。”再不说些什么她一定会觉得奇怪。
说完最后一个字,从心间裂口释放的苦涩让他忍不住皱眉。
徐倾砚一怔,急忙整理发型,虽然她只是扎了个马尾。“哦,好啊。”
余庭森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他站在她身边举起手机,寻找最佳角度。
透过手机屏幕,他看见徐倾砚眉宇轩昂,眼神平静而祥和,那里面倒映着余晖,像是盛满了整个夏天的温柔。
一抹光落在余庭森的泪痣上。
他想,一定是因为徐倾砚,这夕阳才会也施舍他一点。
他希望她能记住自己,哪怕只有这一点也足够。
手指悬在快门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余庭森突然意识到自己想要的不仅仅是这张照片,而是想要永远留住这一刻一—高考结束后的黄昏里和十八岁的徐倾砚站在一起。
他在心里大喊:能不能让他永远站在她身边!
他承认自己是极端自私的。
如果真的有暂停世界的按钮,他一定会毫不犹豫且不顾其他地按下去,让一切定格在这一刻。
但他没有这样的资格,时间也只会无情地前进。
余庭森学徐倾砚那样弯起嘴角比剪刀手,但他的笑完全被无奈占据,直至咔嚓一声轻响。
从此以后,他只要看向这照片一眼,就能回到十八岁的夏天,回到这乌托邦——幻想中徐倾砚的身边。
他就能靠这幻象苟活一辈子。
青春有许多代名词,比如徐倾砚。
青春有许多遗物,比如这张照片。
等成绩的半个多月徐倾砚常跑去余庭森家里帮他收拾不要的课本,她问他:“怎么把好多东西都收拾起来了?”
他动作不停,“要上大学了,我怕奶奶一个人整理起来会很麻烦。”
过一会儿两个人又跑去徐倾砚家里帮她收拾书。
总之徐倾砚想要提起一些事情,例如恋爱的时候,总会被一些事情打断。
一次休息的间隙,徐倾砚翻到了余庭森桌上的两张稿纸。
上面是他预估的总分,旁别列了几所大学。
下一张稿纸,是徐倾砚高三所有模考的成绩,平均分在680。
余庭森几乎把所有他们可能会在的同一个城市都列出来了。
想要在一个城市,还想要学同一个专业。
那相差的七十多分让他好累,上面重叠的深浅划痕看得出他在规划时有多烦闷。
他自己的那张纸上没有上海,写了许多的城市,唯独没有上海。
而写着她成绩的那张纸,他为她写了很多个上海。
写这么多遍,他会是在劝自己接受异地恋,填平遗憾吗?
徐倾砚猜不出,但她知道现在不是一个提出恋爱的好时候。
至少对余庭森来说不是。
他需要等成绩出来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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