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倾砚继续早到。
刚进实验组的办公室她就被叫到了另一间办公室,在那里她见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说她叫“郑研”,来自国安局。
对于文晨穗这件事,郑研来研究所算是个例行调查。因为这件事已经查完了。
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两个多月,这让徐倾砚觉得有些不正常。但她没有多嘴,只是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在郑研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宽下巴”,他脸上自带一道疤,徐倾砚从未见过冲击力这么大的面伤。
她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却还是会控制不住看向那个人。
“宽下巴”似乎也发现了这点,在视线相撞时,他从严肃里抽出嘿嘿笑声,“您好,我是石骋。”
郑研问:“你是什么时候分到文晨穗手下的?”
徐倾砚答:“去年十月。”
每听到一句回答,郑研便低头对照一眼资料。
“你们组有几个人?”
“算上我有六个。”
“你是哪里的人?”
“东平本地。”
“家庭住址?”
“新城区友谊路376号,北方材料科技研究所家属院。”
记忆控制身体条件反射地愣了一瞬,郑研低头看到资料上写的确实如此。
东平市新城区友谊路376号,北方材料科技研究所家属院。
如此熟悉的一句话……
八年前有人说过同样的话啊。
再抬起头,郑研已恢复严肃。坐在桌子那边的人面色不改,认真配合。
其实徐倾砚心里有很多疑问。
想问郑研,国安局找自己干什么?想问郑研,文工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凶手什么来头?还有这个宽下巴,他的疤怎么来的?怎么会这么可怕!
文晨穗事件与十九年前姚玟、余旺家的事情如出一辙。
但文晨穗活了下来。
八年前开始对余家两个孩子的保护,不过是远远注视。
郑研知道余青渺患新冠肺炎去世,也知道余庭森在国激光所任职。
只是那个地址居然还有一个人在国激光所,让她有些意外。
没等到再提问,徐倾砚感到着急,“请问,对我的问话结束了吗?我还得回去工作。”
听到这样说,石骋挑眉,哎呦呵,这天下还有人这么爱上班?
他先开门见山,“你知道文晨穗做的是什么东西吗?”
椅子上的人呆了。
徐倾砚不知道具体,但大概是什么她还是能想到的,“激光武器吧。我干的方向属于光武,所以我才想文工做的一定是这个。”
“但是我们这些实验组只是完成文工交给我们的任务,不会反过去问上级的。”说到最后她忍不住笑了笑。
对徐倾砚的调查石骋早就完成了,她在石骋面前不过是个透明人。
而郑研刚从其他任务抽出身,所以得拿着石骋给的资料对照徐倾砚的回答。
因为这是上面随口给的“任务”。
“感谢您的配合。请您对今天见到的人,以及我们的对话保密。”
徐倾砚立即起身,点头到,“嗯,我明白。”
等徐倾砚离开,关上了门。
石骋长舒一口气,看向眉间仍充满严肃的人,竟然开始了八卦,“郑队,跟你说个你不知道的事儿。”
郑研看向他,示意继续。
“这个徐倾砚是余庭森的女朋友。余庭森你没忘吧?就是那个余家的小儿子。他在的办公室就在这层楼的东边呢。”
郑研果然诧异。
余庭森的父母曾义无反顾走向研究,并为此付出生命,而他竟然也……
并且还在被同一罪犯下手过的研究所!
命运作弄的奇妙羁绊让她呆愣几秒。
“那孩子现在只有奶奶在身边,户口本上就剩他自己了……”石骋说着也摇头叹息。
空气中多出的一丝沉重让郑研觉得压抑,她深呼吸,“我们继续远远看着就好了。”
她没有时间感受任务之外的情绪,迅速合上了资料,“好了,已经按照指示留意过徐倾砚了,现在回北京吧。”
郑研很清楚,这次文晨穗活下来是一件多么大的幸事。
当年姚玟与余旺家作为领头人开展的研究,刚有大突破便遭遇了车祸。即使迅速逮捕了间谍并追查到自杀的凶手,但人才的损失导致这一材料研发搁置了四年之久,才通过后来人的不断努力重新将此引上正轨。
搞尖端科研就是这样,其他的人能跟着打下手,但核心的东西全在领头人的脑子里。就算他们把这些全都写出来,全都做成资料,要读懂并能控制全局在这条路上正确走下去的,也几乎只有他们本人。
材料所的事情发生后,姚玟与余旺家的同事们迅速对他们未完成的研究进行了整理。团队里的人按照之前二人的计划继续进行实验,但常遇瓶颈。
一有停顿就得重来,而重头梳理能不能有人真的读懂他们的计划,还得另说。
徐倾砚现在干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她知道在文晨穗的脑子里有个大家伙,而她以及她的同事们只是趴在这大家伙身上为它剃毛。
这家伙太大了,他们趴在上面根本不知道它的头在哪里,脚又在哪里。
见过郑研后徐倾砚只把这当作是上面对研究所保密工作的检查,根本没有多想。
也没时间多想,因为文工回来了。
大家一早在办公室短暂地激动过后,便都按照文工的指挥去做事了。
走到徐倾砚桌前,文晨穗轻声道:“倾砚,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徐倾砚迅速起身跟了上去,走进办公室她还有些担心,“您的身体怎么样了?恢复好了吗?这才四个月……”
文晨穗关上办公室的门,微笑安慰她,“我已经好了,可以继续来工作。”
她让徐倾砚也在沙发上坐下,就像当时她们第一次坐在这里一样。
“倾砚。”文晨穗有些急切,“我希望你能来帮我完成一项工作。”
“我希望”“帮我”
这几个词出现在上级嘴里实在让人意外,在工作上能这么对待下属的领导简直比人世间的天才都要少啊!
徐倾砚急忙发挥那套“职场生存守则”,她以职业微笑开口:“何来帮呢,文工您说的我都会做好。”连忙表示自己的态度。
文晨穗已无暇顾及这些客套话,但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还是让她压低了嗓子,“倾砚,我这次的车祸并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叹了口气,“我主持的项目已有突破,有些事情被他人知道也是因为我们防不胜防。”
文晨穗说完,认真看着徐倾砚。
她在这个年轻人的年龄也有同样的理想,因为她的坚持,这理想才未消失。
她也知道现实对理想的折磨,可她现在想要以此打动这个年轻人。
而徐倾砚准确接收了在默默无言中传递的全部信息。
这些言外之意徐倾砚不可能听不懂,她再笨也不可能猜不到文工做的是什么了。
那可是“0”到“1”的突破啊!
这一刻的徐倾砚确实是乱的,脑子是乱的心也是。她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向何处,她感觉什么都没看到。
她在想什么呢?
大脑一片混乱,她好似在一片大草原里狂奔。跑向何处呢?她不知道。因为下一瞬间又好像到了海里,万丈深渊通向何处呢?她不知道。
“倾砚。这项工程很重要,我需要你……”
“文工,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徐倾砚脱口而出。
如果有人知道她刚刚坠入了一片空白,现在就急着开口,真该好好问问她:你到底有没有仔细考虑啊!
文晨穗一愣,眨了眨眼,再次看清面前的人是徐倾砚后倒也觉得正常了。
她当然会这么做了。
这就是她赶路十几年的目的地啊!
有能参与到理想事业中的理由,体内难以克制的兴奋窜出高温的火苗,几乎要让徐倾砚自燃。
独自坐在研究所无人一角的徐倾砚想到离开文工办公室时她说的话:“倾砚,你再认真考虑考虑。”
“这项任务一旦参与就没有退出的机会。”
“去哪里、待多久、何时结束,我都不能保证。”
徐倾砚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接受了一项什么任务。
但这些就能达到让她害怕的地步吗?
呵,怎么可能。
能成就她一生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曾经在大学教室里,得知她学光电是为了给国家光武做点贡献时,同学嘲笑她“清高”的表情她不可能忘掉。
那时徐倾砚继续假装迟钝,想要将这件事迅速忘记。
但每每投入到学习中,那些指点仿佛在眼前挥之不去。
在自省里徐倾砚理解他们的行为,尽管她厌恶,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
走到这里,走到文工的面前,这一路怎可能谈得上轻松!怎可能谈得上容易!
所以,这个机会你绝对不能错过,这才是你最想要做出成绩的舞台!
可是如果你去了,你的一切也就跟着去了。
妈妈怎么办?爸爸怎么办?庭森呢?
想到这些感情,徐倾砚惆怅叹息。
自古以来忠孝的事情人们永远做不到两全,所以徐倾砚也打算做其中一个。
那么,最后再想想你自己吧。
徐倾砚,你的生命呢?
你不要说你不可能有文工那么大的成就,不会被盯上,万一下次你是大人物身边的陪同也躲不过呢?
在这人生面临巨大抉择的一刻,徐倾砚心如乱麻,她站起来踱步,又坐下。
最终,她想到了一个人。
在这些人生的抉择路口,徐倾砚常常感谢走在前面的前辈,能为她身处迷茫的大雾时指明破局的方向。
她想到了王承书。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远渡他乡只为学成报国,回来后面临从头开始的专业抉择,她只有一句:“不用考虑,我愿意。”然后是长达十几年的隐姓埋名、与家人分别。
徐倾砚,你还要再想吗?
难道前方光辉不足以照亮你的未来,还不够让你看清你在心底为自己选明的方向吗?
你是这样想的,你也愿意像她们一样这样去做。
一瞬间,那个角落只剩下离开的反作用力所带起的灰尘。
徐倾砚快步走到文工办公室门前,她闭了闭眼深呼吸,但内心澎湃。礼貌敲门后得到了进去的应允。
“文工。”这一次,徐倾砚迅速组织好了自己的语言:“我要去。”
如同她、她们曾说的那样,徐倾砚的声音与她们重合:“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是我的理想。”
文晨穗起身,办公室很安静,她走到徐倾砚面前,眼中晃动的明亮与这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相同。
“文工,你告诉我的事情……”徐倾砚认真盯着文晨穗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目光来源于那日与理想的盖章。
她的心一如那时一样坚定,也从未变过。
在这一刻,这枚印章在约定里绽放出她信仰的光辉。
“只会坚定我继续在这个方向走下去的决心。”
“我什么都不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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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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