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渊的声音里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却又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奚行舟听见了，但不是很想回。
看似他人还在这里，实际上走了已经有一会儿。
但很快，在一番不怎么激烈的思想挣扎后，奚行舟就裹着自己的三条小被子，半死不活地转了过来。
毕竟是真冷。
小被子从头包到脚，把他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甚至连脸都被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睛，眼尾还因为寒意洇起一抹薄红。
目光触及楚非渊时，奚行舟才发觉他这会儿也和往日有些不同，穿着打扮稍显潦草，深黑色的外袍套在暗红色的长衫外，不带任何多余的饰品。
长发也没有高高束起，只用一根发带松松地扎着，披在身后，莫名有种……“宜室宜家”的错觉。
奚行舟：……
他真是脑子被冻坏了。
竟然能生出这种歹毒的念头。
等来等去，也没见楚非渊帮他把阵法打开。
只能用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更加湿漉漉，直勾勾地盯着楚非渊。
楚非渊：……
除了刚进来那会儿有过短暂的错愕之外，楚非渊很快就想通了前因后果，想来是昭恒下山的时候，一并把问仙峰上的阵法都关闭了，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所以，自然也很清楚，奚行舟现在这样看着他，是在无声地表述些什么。
他看得懂，但偏偏起了坏心思，不想就这么遂了奚行舟的意，想要什么，总得自己说出来才好。
两人四目相对，奚行舟被冻得有些受不了，先一步败下阵来，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几缕头发蓬乱地落在眉前。
他骨架不大，人又纤细，即使这样裹着三层被子，也不显臃肿，倒是衬得眉眼愈发精致，声音冻得有些发紧：“我冷。”
楚非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很冷？”
“嗯。”他的口唇发僵，声音像是从喉间溢出的低吟，似断非断的尾音像犯困的猫。
“想开阵法吗？”楚非渊又问。
“嗯嗯。”奚行舟冷得有点灵魂出窍，楚非渊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那就求我吧。”
楚非渊的目光锁在他的身上。
“嗯？”奚行舟一开始没有听清他这趁火打劫的无耻行径，有些迷茫：“什么？”
楚非渊的声音像是呓语低吟，漆黑如渊的眸子深不见底。
“求我吧。”
“用我喜欢的方式，求我。”
奚行舟：……
他这下听清了，被寒意冻住的脑子都有了一瞬的清明。
他缓了一会儿，竟是语气轻快地应了下来：“好啊。”
奚行舟本来是很注重言行的，但从楚非渊进门起，他就觉得自己已经毫无形象可言，冷的不行，干脆裹着被子蹲了下来，自抱自泣地取着暖。
紧接着轻哼一声：“你等吧，再等一会儿，我的尸体就能蹦起来求你了。”
楚非渊神情一滞，有些失笑地看着他：“你说说，你这算不算是恃宠而骄？”继而也跟着蹲在了他的面前。心念一动，沉寂了大半天的驱寒阵法又再度重启，冷意一下子就被隔绝在了外面。
但奚行舟浑身都冷得透透的，即使没了外在持续不断的寒意，也没法一下子就暖和起来，依旧抱着被子没松开，蹲得累了就垫着被子坐下，在那边等着身体慢慢回温。
也不抬头，就窝在被子里和楚非渊说道：“是你趁人之危。”
楚非渊不和他争这口舌之利，低垂着眼眸，凑近看他：“别抱着被子了，抱着我吧。”
话音未落，滚烫的手掌就从被子的缝隙里钻了进去，握住了他的脚踝，像一团猝不及防的火焰，烫得奚行舟背脊绷直，想摆脱他的掌控却被牢牢攥住，动弹不得。
“你、你松开。”这一刻，奚行舟的羞耻心又占据了上风。
“确定要被子，不要我吗？”楚非渊非但没松开，甚至还变本加厉，沿着脚踝向上，走过的地方带来一片火热，欺身逼近：“我很烫，你选我吧。”
奚行舟按住了他兴风作浪的手，眼睛睁得圆圆的。
被制止之后，楚非渊倒并未强求，只是反手握住奚行舟的手，语气有些失落：“真不选我啊……”
奚行舟：……
他就不选。
但等楚非渊把手收了回去，奚行舟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怕自己感觉错了，他先松开抱着的小被子，伸过去探了探楚非渊的手背，又坐起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才发现楚非渊说的烫，是字面意思的烫。
那种超出正常体温的烫。
奚行舟说道：“你身上好烫啊。”
“是啊。”楚非渊似乎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语气轻描淡写，“所以你有改变主意，准备选我了吗？”
奚行舟：……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奚行舟不自觉蹙起了眉，“要紧吗？”
楚非渊答道：“还好。”
奚行舟这会儿也不觉得冷了，从他的小被子里出来，作势就要扶着楚非渊到他床上休息。他直觉楚非渊说的这两个字不太可信，但他们两个人的修为天差地别，就算有什么，他也帮不上忙。
思及此，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再三，还是低着头小声问他：“你……没中什么奇怪的药吧……”
以他狭隘浅薄的知识来看，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你还挺会想。”楚非渊低低笑了一声，到底是没有顺着他的话认下，“灵力耗损过度，有些失衡罢了，休息两日便好。”
“哦，那你快休息吧。”奚行舟面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都怪楚非渊把他带坏了，害他胡思乱想。他慌忙逃开，去整理散在地上的小被子。
楚非渊的声音自身后追来：“你要是想试试‘奇怪的药’，改日倒是可以陪你一试。”
“我不要，我不想。”奚行舟飞速地回绝了他，斩断了话头，“睡你的觉去。”
他把地上散作一团的小被子胡乱塞进了柜子里，又把身上多余的衣服也脱了下来，暂时都先收了进去，准备明天处理。
又从里面翻出了一条干净的薄毯。
抱着薄毯回去，只见楚非渊还穿着里衣，坐在床沿，并没有躺下休息的意思。奚行舟把薄毯放到床尾，准备一会儿铺开，侧过头问他：“怎么还不睡？”
考虑到楚非渊总是起的比他早，一般他都睡里面，楚非渊躺外面，准备越过楚非渊，到里面睡觉去。
人刚俯下身准备上床，楚非渊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碎发垂在身前，偏过头看他，唇边带着一丝弧度：“要试试吗？
“试什么？”奚行舟停在原地，转过头对上楚非渊的视线，一时没理解到他的意思。
“试试这个温度。”楚非渊说道。
奚行舟起初以为自己猜错了，但沉默了一会儿，他发现楚非渊的表情告诉他，就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奚行舟：……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疯啦。”
“你……”千言万语堵在喉间，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才能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楚非渊的表情实在冷静，甚至还带着一丝跃跃欲试：“我很难得才会受伤，过了今天，未必就有下次。”
“没有就没有，我不要。”奚行舟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比刚才烫了好多，“而且都很晚了，我都累了，烧成这样你不累吗。”
“是有点。”楚非渊先是这样回了他一句，但很快又凑近他，眸中笑意更甚，“不过，干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奚行舟：……？
“你讲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粗俗。”
“你习惯点吧。”楚非渊低笑。
“我不习惯。”奚行舟面无表情地回他。
“好吧，那这样直接开始？”楚非渊伸手想把他抱到床塌里面去，“是不是习惯点？”
奚行舟：……
他刚把手放到楚非渊身上，想把他推开，楚非渊的声音就幽幽传来：“我现在很脆弱，受不住你推我。”
奚行舟：……
楚非渊看来伤得真的挺重，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但最终还是收了力道，轻飘飘的推搡落在楚非渊身上，不像是拒绝，反而像是欲拒还迎的邀请。
奚行舟：……
……算了。
他是不挣扎了，楚非渊反而还要得寸进尺，指尖挑开他寝衣的系带，声音有些发沉：“你配合我一些吧，好不好。”
奚行舟帮他把碎发拨到一边，看着他的脸，每次都会想，上天可真不公平，明明天资都那么高了，却还能长着一张那么优越的脸。轻声反驳了一句：“你讲讲道理，我哪次没配合你。”
而后才问起来：“你真的没事吗？”
肌肤触碰到一起，更加能感受到楚非渊此时此刻，灼热、滚烫的温度。
回应他的，是比皮囊还要炽热的吻。
……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是第一次，楚非渊没想着要善后，奚行舟本来是想起来自己处理一下，黏腻的感觉实在有些不好受，但楚非渊抱着他不让他走，说是明早再收拾。
奚行舟也只能随他了。
很快，楚非渊闭上了眼，呼吸逐渐开始平复。
奚行舟静静等了一会儿，才在黑夜里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把手从楚非渊的怀里抽出来，又去摸摸他的额头。
还是烫得厉害，一点没有消退的迹象。
奚行舟看着楚非渊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边上，忽然想，“九死一生”这四个字，又哪里会像他说的那般轻易。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给他打一些凉水降降温，楚非渊却倏然睁开了眼。
奚行舟轻声问道：“我吵到你了？”
“没有。”楚非渊摸了摸他的头发，思索再三，还是看向奚行舟，和他说道：“来，看着我吧。”
奚行舟依言抬眸，对上楚非渊视线的刹那，困顿感便如潮水般袭来，下意识皱起眉：“……你干嘛……”
“睡吧。”楚非渊只是这样说道。
奚行舟却没顺着他的意，下意识抵抗着这股困意：“你……别对我用这种术法……我不喜欢……”
黑暗之中，楚非渊顿了顿，灵力霎时间散去，拥着他半晌说道：“闭眼吧，明天见。”
-
不知道是不是冻久了，楚非渊虽然撤了术法，但奚行舟后面却也睡得很安稳，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上午。
楚非渊已经不在这里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只是起身后才发现，昨天留下的一片狼藉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连柜子里的衣物被子也都悉数处理好了。
“楚……”
他其实差一点就要喊出楚非渊的名字，好在及时悬崖勒马。
说道：“师父？”
“嗯，我在观星台。”
楚非渊很快给了他回应，停顿片刻还是解释了一句：“昨天只是怕你睡不好，不生气吧。”
其实奚行舟本来是该在意的，但不知为何，他只是问道：“你……好点了吗？”
“好了。”楚非渊的声音里带了些笑意，“你要过来验证下吗？”
奚行舟：……
他真是吃饱了撑的，多嘴问这一句。
对不起[捂脸笑哭]莫名其妙就奖励了自己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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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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