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常地,凯没有被当场处决,也没有被立刻送入刑讯室。他被粗暴地扔进了一间黑暗冰冷的禁闭室,等待着家族对他这个“反叛者”的最终审判。
这略显异常的待遇,或许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那副人尽皆知的、一碰就碎的身体状况。家族似乎需要一点时间来决定,该如何处置这件价值连城却出现了致命裂纹的瓷器。
————— 会议室 —————
压抑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揍敌客家的核心成员围坐在长桌旁,讨论着那位同时执掌经济与信息两大命脉的管家的命运。
席巴揉着眉心,翻看着初步整理的资料,显得十分头疼。 “证据链很清晰,”他沉声道,“通过萨恩这条线,以及物流记录的异常偏移,可以确定他长期、系统性地窃取家族资源,输送给流星街的特定目标。这是毋庸置疑的背叛。”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杀掉呢?”基裘夫人优雅地摇着扇子,电子眼闪烁着冰冷的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的杀意,“背叛者,就该彻底清除。他的念能力甚至不值得回收。”
席巴沉默了片刻。 “……因为他创造的价值,同样毋庸置疑。”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的人,“经济上的收益或许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我已经让下面的人加班加点去‘还原’真实的账目了——但我们必须承认,他在信息防御、流程优化、甚至外部情报筛选上,确实让家族的整个运作体系上升了几个档次。最直观的是,现在的信息防御部门,没有他,至少得垮掉一半。彻底清除他,意味着我们要承受巨大的系统性风险。”
糜稽坐在角落,闻言忍不住小声地、飞快地“嗯”了一下,随即在母亲扫过来的视线中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出声。但他内心无比认同父亲的话。
就在众人为此争论不休——是坚持铁律立刻处决,还是权衡利益留下隐患——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一位管家捧着新鲜出炉的、经过紧急核验的最终财务报告,恭敬地递到了席巴面前。
席巴接过报表,快速翻阅着。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脸上。
忽然,席巴翻阅的动作停住了。他盯着某一页的数据,眉头紧紧锁起,脸上露出了极度诧异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反复核对着前后的数字,最终,他将报表沉重地放在桌上,推向桌子中央,声音里带着一种荒谬感: “……根据还原后的数据计算……过去半年,我们的整体收益根本不是他报告中增长的17%……”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时间消化这个结论。 “……实际增长率是25%。”
“什么?!”基裘的扇子停住了。
席巴的目光变得极其复杂:“他在……从他私自运走的那部分资源的基础上,竟然还让家族整体的收益实现了超额的增值……”
换句话说,他即使是在“偷窃”,也依然让主人变得比之前更加富有。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种死寂的沉默。
先前主张严惩的杀意,此刻被一种更真实的、基于纯粹利益考量的犹豫所取代。
如何处置一个……即使背叛你、也能让你变得更好的“叛徒”?
这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难题。
会议一度陷入了沉默。
“…即使不打碎,那也必须上上锁。”席巴最终沉声道,做出了判决。以凯所展现出的价值,即便额外耗费一名精英管家对他进行寸步不离的监视,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但问题随之而来。 “他的能力太高,说服力和亲和力也异乎寻常,”席巴指出,“很难确保派去的监视者不会被他策反或蒙蔽。”
伊尔迷冷淡地补充,给出了更致命的论证:“即使使用念钉操纵傀儡进行实时监控,我也毫不怀疑他能精准地找到傀儡智力的死角,利用规则漏洞,继续他的‘偷窃’行为。” 他顿了顿,加上一句:“他能骗过系统,骗过一个缺乏真正智慧的傀儡更容易。”
会议室内一阵沉默。此刻,再也没有人将凯视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他们的讨论充满了对其智力的深度忌惮和最高级别的揣测——宁可将其想象得无比强大,也绝不能再有一丝轻视。
糜嵇尝试总结众人的需求:“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一个能寸步不离监视他,绝对忠诚于家族不会背叛,并且智力足够理解他所有行为背后真实意图的人?同时,还要能防止外界势力与他私自勾结?”
“不止如此,”席巴补充道,指尖敲了敲桌面,“还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一个能向外人明确宣告——‘此物归揍敌客所有,任何与之交易皆需经过揍敌客许可’的名分。这本身就能形成一种威慑,让那些想绕开家族与他合作的人掂量后果,他们会首先来向我们求证。”
这样一来,就能从外部环境上极大压缩凯私自操作的空间。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这个要求太高了:绝对忠诚、足够聪明、能全天候监视、还要有一个能震慑外人的合法名分……
“妻子?” 不知是谁在沉默中低语般提出了这个听起来荒谬无比的词。
片刻的寂静后,这个提议却并未被立刻驳回。细想之下,它竟然离奇地符合大部分严苛的条件:
1 名分与威慑:“揍敌客的配偶”这个身份本身,就是最强的归属声明和警告牌。任何想与凯接触的外部势力,都必须首先考虑这是否意味着与揍敌客为敌。
2 被动地位:在揍敌客这样的家族结构里,“妻子”身份通常意味着较低的自主权。外界会自然认为她代表的是夫家的意志,而非她个人或凯的意志。谈判对象会倾向于直接找上伊尔迷或席巴。
3 亲密与监视:有什么身份能比“夫妻”更合理地进行全天候、无死角的近距离监视?包括夜晚,这是任何保镖或管家都无法合法做到的。
4 断绝后路:一个被明确打上“揍敌客所有物”标签的人,如果叛逃,将无人敢收留。
荒谬,却又是当下逻辑推导出的、一个看似最优的解决方案。
所有目光,最终都投向了对此尚未表态的伊尔迷·揍敌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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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室的门终于在沉寂了两天后被打开,刺眼的光线猛地涌入黑暗,凯不适地眯起了眼睛。长时间的滴水未进让他异常虚弱
并非无人送餐,而是他彻底放弃了求生,拒绝了一切维持生命的行为。当然,这个房间本身也杜绝了他任何自我了断的可能,甚至连墙壁都被特制软包覆盖,冰冷的镣铐将他锁在房间中央,动弹不得
他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最终的审判——一颗子弹,或者一杯毒药。这漫长而徒劳的挣扎总算走到了尽头。
他恍惚中,好像又看到了以前——玛莎婆婆轻哼的童谣,光晕下的摇椅,以及…姐姐把他推向玛莎,说:“快去吧,那里有吃的,活下去。”
然而,站在光晕中的人影宣布的所谓“判决”,却荒谬得超出了他所有的想象。
“妻子?”凯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剧烈的眩晕感袭来,他甚至宁愿相信这是自己低血糖产生的幻听。
“嗯。”伊尔迷的身影清晰地立在门口,用他那特有的、平直无波的语调肯定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综合考虑下来,这是最优解。因为目前只有我的年龄与你最为匹配。所以,从今天起,我是你的丈夫了。”
“丈夫”。
这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砸碎了凯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这简直是他听过最烂、最匪夷所思的笑话,荒诞到连最三流的广告都不会采用的程度。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生理不适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
他想笑,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他想反驳,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这种绝对的、揍敌客式的逻辑面前都苍白无力。
他的身体先于意志做出了反应。支撑着站立的力量瞬间被抽空,他由站立慢慢地、无法控制地蜷缩着蹲到了地上,最终眼前一黑,扑天盖地的黑暗彻底吞噬了他最后的意识。
————医务室—————
凯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医务室那片熟悉又令人厌恶的、苍白冰冷的天花板。
凯:“……”
他下意识地微微扭头,视线里立刻撞入了那个漆黑的身影——伊尔迷·揍敌客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几乎是本能反应,凯立刻闭上了眼,猛地将头扭向了另一边,用后脑勺对着对方。他不想看见这张带来无尽荒谬和压迫感的脸。
寂静在空气中蔓延,只有医疗器械规律的滴答声。
最终还是凯先绷不住了,他微微颤抖的声音暴露了此刻极度不平静的、几乎要崩溃的内心: “……你们揍敌客……是疯了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妻子’?……这简直……简直就是一群不可理喻的无赖!”
“嗯~”伊尔迷的声音听起来甚至称得上轻快,他正专注地削着一个苹果,长长的果皮均匀地垂落,“随你怎么想。”他显然并不觉得这个解决方案有任何问题,反而对即将彻底锁死这件高价值资产的所有权感到十分满意。
凯:“……………………………”
他彻底失去了语言,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荒谬感在胸腔里翻涌。
就在这时,他听到旁边传来清脆的“咔嚓”一声。
凯下意识地微微睁开眼,用余光瞥去——
只见伊尔迷将那个削得完美无瑕的苹果,自然地送进了他自己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凯:“…………………………………………………………”
他彻底闭上了眼睛,连最后一丝争辩的力气都消失了。
算了。
毁灭吧。
跟这群神经病较真,是我输了。
一种深深的、彻骨的无力感,混合着两天未进水的虚弱和饥饿,让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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