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前，八十一神牺牲自己补全残缺天道。
天道收取诸神灵魂补全规则，消化诸神形体作为营养。
可惜残缺天道遗留的沉疴太重，仅凭人间轮转又是一场空前的混乱，于是仙门百家便应运而生。
除却四洲四大宗门，其他许多仙门大都零散分别在四洲周围的或大或小的岛上。
祭道前，众神斩云聚雾，仿照人间，在神界下铸成新界，这就是后来仙门百家的雏形。
当时的神中，有五位规则化身，其中四位原名字已不可考，只知道化道之后的名字。
南洲长恒，西洲百问，东洲因果，北洲将末。
四洲各拥神而成，建立宗门。
剩下那位，没有建立任何宗门。
其名，后土，身化轮回，普渡众生。
后土并未建立任何宗门，但因为轮回建立随之发展建立的鬼界被视为后土所属。
而蝣粟，作为后土遗腹，蝣粟继承了后土的能力，是鬼界如今不折不扣的主人。
但因为蝣粟数次发起战争的缘故，阎罗们对其是敢怒不敢言。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或许他能从阎罗口中得知些消息。
蝣粟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出生时是从鬼界出来的，一万年间从未回来过。
众人说，蝣粟为人恶毒，自然也是那种忘本之人，不回来正常，地府也排斥他。
仙人进入鬼界需要先到人间落脚，在人间按风水找到一个阴气重的地方，等到合适的日子的午夜，鬼门大开，就可以借此进入鬼界。
荆牧芜找到之前推演出的地方。
“老人家，这里是后土司中吗？”荆牧芜向一个老人问到。
“是啊，年轻人，你到这里来是干嘛？”老妇人问，“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说来话长啊，你要是不嫌弃老身唠叨，”老妇倒了杯茶递给荆牧芜，“就坐下听老身细细说来。”
离推演的那天还差日子，荆牧芜接过茶水，坐下听老妇的故事。
那是个快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当时，这里还不是如今一副衰败的样子，反而非常繁华。
当时有一世代坐落于此的大宗族，中有不少善于经商的人，世代的财富累计，到四十多年前的时候，可谓是富甲一方，鼎铛玉石金块珠砾放在别处还算夸张，在那宗族里边却是事实。
这块地方居住的普通人也托宗族的福，生活的不错。
这幅百姓和乐的景象直到一场屠杀。
一群面相凶恶的人闯进宗族的门，那天晚上，高门大府里尽是人的惨叫。
凡人根本抵抗不了，有胆大的凡人想反抗，结果被一刀腰斩，下半身被怪物分吃，死相凄惨异常。
周边的百姓连夜逃走，后来的事老妇也是道听途说的了。
救人的仙人到了，可那宗族早已被灭门，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血洗，周边也被破坏的看不出形状。
仙人超度了遗留的怨气就离开了。
因着这具惨案，这方圆百里都没大有人居住，只剩下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
荆牧芜谢过老妇，在附近一个旅店内定下房间，等到夜晚过去先探探路。
到了晚上，荆牧芜跟店家借了盏灯笼，找到了那宗族的遗址。
即便已经摧毁了好几年了，却仍然可以看出曾经的繁荣。
房间或被烧了一半，或被虫蛀了，蜘蛛网遍布，厚重的灰尘掩盖了这里曾经的故事。
当年的尸体被匆匆收敛起入土，地上还残留着当年的痕迹，经年过去发着黑。
府邸很大，一层套一层，寂静无声，只有时不时的乌鸦叫声。
唯一的亮光只有荆牧芜手中的灯。
荆牧芜跨过门框，却看到积了层厚灰的地上，有一串蒙了层簿灰的脚印。
荆牧芜顺着脚印看过去，发现脚印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目标明确。
荆牧芜顺着脚印走。
脚印大约是个中年男性，鞋底花纹繁丽，生活富庶，中间没有停顿的痕迹，看样子对这里非常熟悉，不是第一次来，且有明确的目标。
看脚印上的灰尘不多，应该是前不久来的。
脚印一路走过大堂，方向转向一个偏僻的角落，最终在一个看着还算完好的小院子前停下。
院子不大，比起府邸里其他的华丽院子，这间看起来是那么不起眼。
门上残留了当时那人推门的手印。
从门缝里可以看出来院子收拾的很整齐，是有人定期回来收拾的样子。
除了没有人气，一切都很完整。
荆牧芜抬手，感受到了附着门上的阵法。
仙门人，阵法，灭门惨案……
倒叫他想起来一个人。
这里就是他曾经的家吧。
没有荆牧芜想象中的漂亮华丽。
不过，也挺好的。
那里面就是他的生身父母了。
荆牧芜退后一步，恭敬的行礼。
“羿月峰荆氏荆牧芜，见过两位。”
一阵风吹过，轻抚过荆牧芜的脸。
脚印的人祭拜完家人后，出来转向另一个方向，荆牧芜跟着过来。
最终停在一扇大门前。
荆牧芜抬头看去，是一座庙，庙门是深红色的，很重的样子。
荆牧芜抬手推开门。
“吱呀——”
门沉重的打开。
悲眼看人间，慈泪渡苦者，肉骨做河舵，引渡万千祸。
是后土。
“为地母，为生死，引导万怨，包覆众生，乃天道之圣灵，次女娲而已。”
据记载，后土的祭拜曾经盛极一时，因为其执掌轮回，决断生死。
可惜，随着祭道，众神陨落，凡间信仰渐消，最终再无。
只留下传说，这还是荆牧芜第一次看到后土庙。
祀堂很大，布置严密，十王像平均排在两边，祭桌摆了一圈，分两层，高一层摆着宗族祖宗牌位，低一层才是祭祀的桌子。
十王排过去，是一左一右的后土护卫像。
据说，后土当年分裂神魂，做善恶两身，到当时多苦多难的人间历练，历练结束后，两身合并，流下眼泪，落入地间，是为忘川，后土做了忘川摆渡，超度苦难，然后便是众神祭道。
这一左一右两人大概就模仿传说中的善恶两身。
因为时间太久，像上的颜料已经掉干净了。
“一身持镰，一身拥颅，共护轮回。”
一个抱着一个骷髅头，一个持一把镰刀，将后土像夹在中间。
只不过，这庙被破坏了。
两身的头没了，切口崎岖，应该是被砍了下来。
居中的就是后土，被破坏的比两身更严重。
神像的胸口被打碎了一半，上半身断裂倒在后边，只剩下一个看不出原样的底座。
后土面前的祭桌也被推翻，香炉倒在地上，一地香灰。
大约是乎尔池做的，蝣粟其人果然刻薄无情，连后土，他的生身母亲都不放过。
供桌旁边有一个小门，是当时留出来进去修缮神像的，荆牧芜过去绕道神像后边。
先看到的是抱骷髅的神像的头，石制的，落在地上碎的七零八散看不出形状。
后土的半边身子也是，都碎成渣子了。
跨过一堆碎石，看到了持镰刀的头。
意外的没其他两个那么碎，半边脸还算完好。
上面还带着点颜色。
这张脸……
“咔哒——”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谁？”
荆牧芜瞬间警觉，向外边绕过去，同时召出剑。
在看到门口那一闪而过的红衣，背影熟悉的让荆牧芜心里一震。
很像很像。
可是这个时候，他应该呆在巧工阁的冶炼室内，怎么可能在这里？
红色身影快的像幻觉一样，荆牧芜想冲出去，却发现门卡死了出不去，情急之下，荆牧芜只能翻过栏杆冲出去。
就在荆牧芜离开的瞬间，躺在地上还算完好的那半边神像脸上的眼睛突然睁开。
脸是石制的，没有任何颜色，那只眼睛却是鲜红色的，像新剜下来的血肉。
红色瞳孔僵硬的转动两下，凝起看向荆牧芜离开的地方。
眼睛眯起来，充斥恶性笑意的看着荆牧芜离开的方向。
那张脸……
依稀看得出来，有六七分相似于秦裴漪。
荆牧芜出去却没看到人，还是那片荒无人烟的样子，显得他刚才看到的像是个幻觉一样。
或许是因为精神一直紧绷着，产生幻觉了，荆牧芜想。
“喵——”
一声突兀的尖利猫叫突然出现，让人下意识的精神崩紧。
黑猫站在枯树顶，绿色的眼睛死盯着荆牧芜，眼中全是被入侵领地的警惕，尾巴和背上都炸开了毛。
黑猫压下身子，盯着荆牧芜，喉咙里呜呜的警告声。
原来是猫的动静。
他就说吗，秦裴漪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才分开不过几日，他就满脑子都是对方，倒有些不成体统了。
荆牧芜回神，转身回到庙里。
在荆牧芜转身的一瞬间，黑猫的身体骤然扭曲，无数黑色枝条从中蔓延出来，五官被揉动的生面团一样，拉长变形，最终形成无数个细小的五官，遍布诡异的身体全身。
黑猫像融化的烛液一样，顺着树滴下去，落到地上消失不见。
荆牧芜回到神像后边，终于看清了镰刀身的脸。
很常见的恶鬼脸，没了颜料的衬托，显得有些滑稽，裂开了一道贯穿整个头的裂缝，看样子不用多久就会自己裂开。
经过刚才那一通，荆牧芜也没了继续探查下去的兴趣，回了旅店休息。
荆牧芜离开后，黑猫融化的那棵枯树沉默了很久，突然像人一样呼吸起来。
枝条软软的垂下来，树皮渐渐染上红色，变成肉树。
树皮的裂缝中，一只只眼睛睁开。
蝣粟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
万千化形中，千面人树是蝣粟最习惯也最常用的形态。
至少没那么疼。
良久，人面树变成人形，红色玄铃，赤红的眼睛，看着庙。
蝣粟慢慢的进了庙，到了神像背后。
后土的残像矗立着，偶尔一阵风吹来，风化的细小石子落地的细微声音。
一片坟似的寂静中，连呼吸声都没有。
蝣粟移眼，看向后土残像的眼睛。
后土残像无声的与他对视。
总是这样。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哪怕对于自己的遗腹。
蝣粟突然张开手，一柄镰刀浮现。
反手握紧刀柄，向残像劈去。
轰然而动，碎石四散。
后土最后的神像，终于彻底破裂。
尘灰飞扬，蝣粟站在其中，有碎石砸到脸上，红色涌出来却又在瞬间恢复。
殷红的眼睛看着，一片冷漠。
好像在看仇人。
后土：孩……
蝣粟：滚。
作者：我的小……
蝣粟：你也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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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后土（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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