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裴漪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瞪着眼看了一晚上房梁。
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眼睛底下就挂了黑,打着哈欠去吃饭。
“昨晚又熬夜了?”荆牧芜问。
“……没有……”秦裴漪低着头不看荆牧芜。
“抬头,我长的那么丑嘛?”
“……没有……我脖子疼抬不起来。”
“脖子疼?”荆牧芜突然放下筷子,“那我给你治治呗。”
吓得秦裴漪瞬间抬头:“不用不用!我好了我开玩笑的。”
荆牧芜给气笑了:“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从进门就不敢看我。”
“……”秦裴漪抿嘴。
“少游。”
“嗯。”秦裴漪下意识应一声。
“说话。”
秦裴漪没反应。
“秦——少——游——”
“我吃饱了。”秦裴漪突然说。
“就一个包子就饱了?你哄鬼呢?”荆牧芜撇了眼秦裴漪盘子说。
秦裴漪的嘴扁的跟鸭子一样。
“昨天不还是好好的,今天怎么一早上就在闹脾气?”
“我不是闹脾气!”
“那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我——”秦裴漪哽住,“我——”
“我现在……是不是很讨人厌啊……”秦裴漪呐呐的问。
“嗯?怎么会怎么想?”荆牧芜问。
“一把年纪了还是这样一副臭脾气,脸也没有以前好看了……”
“我这个年纪的凡人孙子都有了,我还是一副不懂事的小孩子的脾气,是不是……很烦人啊……”
秦裴漪越说声音越低。
“原来你是计较这个呀。”荆牧芜笑起来,“谁规定的什么年纪就必须是什么样子了?”
“可是……我不年轻了……”
“年轻不是只靠外表年纪断定的,照你这么说,鬼界那么多年纪上百岁的容貌还年轻的算什么?”
“……”秦裴漪扣手:“那……你喜欢我年轻还是老的样子……”
这下荆牧芜可算明白秦裴漪别扭的点了。
荆牧芜噗嗤一声笑出来,起身朝前倾,隔着桌子笑着凑近秦裴漪的衣领子。
“好酸啊,”荆牧芜的声音里全是笑意,“谁家的小醋坛子翻了呀?”
秦裴漪抿嘴,扭头不看荆牧芜。
“无论老少都别有风味,少年是风华正茂,老了是徐娘半老,就秦少主这张脸,”荆牧芜伸手逗小狗似的摸着秦裴漪的下巴,“进坟了都能迷倒一堆骨头。”
秦裴漪的耳朵嘭的红透了。
不得不说,秦裴漪的确长的好看,即便仙门不太在乎容貌,一说那个长的很好看的万造,立马能知道是谁。
可谓是男女通吃,老少皆宜。
还记得秦裴漪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身华服金饰,人间富贵花也不过如此。
如果秦少游是胜在年少风华,像新开的牡丹,艳辉照澈,那秦裴漪就是华开的牡丹,除了艳丽,还有时间造就的风姿。
至于老去的秦裴漪……
半凋牡丹,夹凄卷艳。
秦裴漪这张脸太犯规了,总是让人忘掉他的年龄对凡人中确实已经很大了。
“不行,不许搪塞我!”
“大早上的就想吃饺子了?连醋都自己带过来了。”荆牧芜捏捏自家酸狐狸的脸,肉肉的,是养伤时被他一点点喂出来的。
秦裴漪快成红苹果了。
“我没——”
“嘴硬,冶炼时怎么没把嘴冶了?”
“……”秦裴漪扁嘴,一脸委屈巴巴。
“好了,”荆牧芜逗狗逗舒坦了,拍拍他的肩膀:“都好看,年纪越大越有风味。”
“……只有脸吗?”
荆牧芜笑着夹起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还有人行了吧?快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秦裴漪低头,把脸埋进碗。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秦裴漪起身逃也似的出门,听到身后传来荆牧芜懒洋洋的笑声。
“今天晚上吃饺子,醋自己带。”
秦裴漪一个踉跄左脚拌右脚差点阵亡在门框上。
荆牧芜看着秦裴漪慌慌张张离开的背影笑的停不下来。
晚上果然吃的饺子,不过还是摆了醋碟的,还特别在秦裴漪的位子上放了个小醋罐。
秦裴漪闷着头一个接一个的吃,任荆牧芜怎么逗都不抬头。
“怎么不沾点醋吃?不淡吗?”荆牧芜带着笑意的嗓音从桌子一头飘过来。
秦裴漪噎了一下。
“还是说,某人的醋已经吃饱了?”
荆牧芜看到秦裴漪耳朵红起来了。
倒是有进步,只红了耳朵。
荆牧芜从容的喝了口茶:“还是秦少游好,一叫就回应。”
秦裴漪被呛了一下。
“……”秦裴漪放下筷子。
“我……也是一叫就回应的……”
“那我刚才叫了那么多声怎么都没回应呀?”
“……”
“荆峰主就别闹我了……”
“别酸了巧工阁的醋坛子,我跟那个秦少游只是平常的朋友关系。”
“……”秦裴漪叉起一个饺子塞嘴里。
“你不信别人,难道还不信我吗?”
秦裴漪不说话,赌气似的朝嘴里塞饺子。
“那好吧,我说实话吧,我对那个假少游确实有心思。”
秦裴漪塞饺子的动作僵住。
“因为他真的太像你了,”荆牧芜脸上的笑淡了些,“我在你的生命中出现的太晚了。”
“你已经而立之年了,凡人的一生再长又会长到哪里去呢?我能看到你的时间也只剩下七十个春夏秋冬了。”
“七十个年岁,对仙人漫长的寿命太短暂了,连一颗药材的成熟都来不及。”
荆牧芜看向秦裴漪的头发。
仙人的眼神太好了,就算秦裴漪在努力掩盖,他依然能看到他那一缕藏进去的白发。
人间总是如此巧合。
在他最愿意赴死的时候送给他一个记挂。
然后在他临行前收回,让他心甘情愿的自戕,随着对方而去。
人间也总是如此无理取闹。
偏偏让他生生错过对方的年少。
“偏我到时不逢春,”荆牧芜看向秦裴漪的眼睛,“偏我来前花满楼。”
秦裴漪垂眼。
他何尝不惋惜呢?
他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偏偏没有碰上可以私定终身的人,又偏偏在落幕后才见到。
人说他有了这张脸,便没有值得遗憾的事了。
可他没来得及给荆牧芜看他最漂亮的岁月。
或许人总要有点遗憾,太圆满了会被天道所不容的。
“我真的很想看看那些被我错过的岁月。”荆牧芜说。
秦裴漪:“……好看吗?”
秦裴漪问的声音很低,好像怕对方的回应有哪怕一丝不满。
“……好看。”荆牧芜说。
“那是我看过的,最漂亮的人。”
秦裴漪轻微的松了口气。
这一顿饭就在两人沉默而暗流涌动中结束了。
吃完饭,两人各回各屋睡觉。
荆牧芜叫人送去安神香,知道秦裴漪点上了才放心的睡过去。
一墙之隔。
秦裴漪依着椅子,睁着眼。
安神香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
怪异的香盖过安神香的气味,弥漫整个峰主殿。
忘川水气,可迷惑人的心志。
荆牧芜的房间门打开,蝣粟依着门框笑眯眯的看着床上的人。
倒是个喜欢自寻死路的东西。
既然如此,倒不如留着一条命,当个猴子耍着玩。
秦裴漪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比昨天好。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昨天的事,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吃完,秦裴漪就抱着巧工阁寄过来的材料出去折腾了。
荆牧芜去处理积压的事物,做完了就去看秦裴漪工作。
秦裴漪趴在器人头顶,袖子束起来,干净利落的依稀能看到年轻时的残留。
“你现在还能感受到长生锁的力量吗?”荆牧芜抬头问。
秦裴漪从器人头顶冒头:“还能,自从那天后就安安静静的。”
对于规则力量,荆牧芜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的前世,那种危急时刻的爆发自然不适合秦裴漪现在的样子,他这几天翻了羿月峰的藏书,连峰主传承中都没有提及。
“那它听你话吗?”
“不听。”
“这……”
“唉,不是我说,你们都这么提心吊胆的干嘛?与其担心这玩意会突然暴炸,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当它是屁放过去呗。”
“不一样的,规则之力我们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蝣粟?”
“对。”荆牧芜说,“我们只见过蝣粟活白骨的力量,但你身上的,我们从来没见过,不知道是否与蝣粟一样。”
“谁知道呢,蝣粟是活死人,说不定我的就是死活人呢。”秦裴漪趴在器人头顶,一脸不在意的说。
“先别管这个了,反正我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那不就行了。”
秦裴漪身上有些思想看得出来是凡人的。
人活一世,怎么不是活,挣一秒就活一秒,挣一天就活一天,规则力量不是凡人身体能承受的,一旦秦裴漪体内的规则力量突然暴走,他绝对活不了,身上挂了个随时有可能爆炸的东西,秦裴漪倒是表现的比他们这群旁观者还淡定。
“不想这些事了,走了,我给器人做了点小改造,要来帮忙实验一下吗?”秦裴漪跳下器人。
荆牧芜点头,两人去了放器人的地方。
器人被擦的焕然一新。
荆牧芜伸手召剑,入手却感觉手感不对。
当时送给“秦少游”的那支。
荆牧芜看着剑愣了下,但器人的攻击以迫进眼前,他只能出剑应对。
剑上流苏装饰很多,秦裴漪很喜欢流苏装饰,经常看他穿的丁零当啷一身。
这种剑摆设的意义大于使用。
但重点不是这个。
而是,他明明已经将剑放到房间柜子里了,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他的芥子里?
剑上太长的流苏勾住衣服,荆牧芜只得一边防御一边解开流苏。
所幸秦裴漪及时停下器人,过来看荆牧芜的情况。
“没事吧——怎么是这把剑?”秦裴漪惊讶道,“你用它干嘛?”
荆牧芜疑惑的看向秦裴漪。
“你拿装饰品打架?”秦裴漪问。
“装饰品?我以为这就是你按着自己风格改的武器。”
“武器搞怎么华丽干什么?打架难道要靠花纹闪死对方吗?”
荆牧芜看看身后的器人,突然顿悟。
倒是他狭隘了。
因为秦裴漪是凡人还主管后方,需要他动手的地方很少,还经常有身边会武的人帮忙,导致他出手的几率很小,因为不用出手,所以穿的好坏的无所谓,还不如按着自己的审美打扮的漂亮点。
这就导致了荆牧芜对秦裴漪的印象就是华丽,牵连到他所造的武器上,其实静下心好好想想就知道一个匠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场合适合用什么风格的东西。
器人这种用于防御与攻击的武器风格肃穆压迫。
而手里的剑装红饰珠,跟器人的风格不能说大相径庭吧只能说毫不相干。
是他太想当然了。
秦裴漪替荆牧芜解开缠在手腕上的流苏,看到了剑身上的痕迹。
匠人对于蛛丝马迹都是很敏锐的,尤其是关于武器,剑上的装饰有些微微松动,一看就是被用过了。
荆牧芜没必要用这把剑。
但有可能会送人。
秦裴漪假装不在意的解开流苏,“装饰品不适合打架,对了,那个借了我的脸和名字的,你有矛头了吗?”
“有猜测,只是行事风格实在大相径庭不敢言之凿凿。”
“你猜的是谁?”
“蝣粟。”
秦裴漪收拾的手顿了一下。
“他没伤害你吧?”
“……没……”一提到这个,荆牧芜的脸色就变的诡异。
“他一直装成你的样子哄骗我。”
“……以后不许把我送你的东西送别人。”秦裴漪闷闷的说。
荆牧芜:“……”
好不容易扶正的小醋坛子怎么又翻了?
“就算是你也不行吗?”
“……”秦裴漪不说话,扭过身侧对着荆牧芜。
这巧工阁的做工哪里都好,就是养的小醋坛子容易翻。
“秦裴漪,转过头。”荆牧芜无奈。
秦裴漪就不动,一脸不开心。
“刚才那流苏勒破我的手了。”
秦裴漪立马扭头,却被猛的朝下一拽。
荆牧芜那张嫡仙般的脸迅速在秦裴漪瞳孔中迅速放大,直到脸颊上传来柔软的热度。
荆牧芜松开手,看着小醋坛子怔在原地。
秦裴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荆牧芜笑着刮刮他的鼻子。
秦裴漪反应迟缓的抬手摸摸被亲的地方。
那触感还残留着,带着微苦的药味。
“现在还醋吗?”荆牧芜问。
秦裴漪呆呆的摇头。
“那就好,”荆牧芜捏捏秦裴漪的脸,“西洲的醋坛子做工可不怎么样,老是翻。”
秦裴漪耳朵漫上红,染到脸上。
这样就算安抚好了吧?荆牧芜想。
一直到了中午,秦裴漪沉浸在被亲中,呆愣愣的。
“还没出来呢?”荆牧芜轻敲了下秦裴漪脑袋,“这么容易害羞,以后可不好办。”
秦裴漪更红了。
他揉揉耳朵,呐呐道:“你就知道笑话我……”
“你倒是恶人先告状开了,我还没计较你乱吃飞醋呢。”
“……”秦裴漪鼓起腮,“你就喜欢欺负我……我年纪小打不过你……”
秦裴漪委屈起来,跟个无理取闹的撒娇狗狗似的。
“不许撒娇。”荆牧芜捏住秦裴漪的鼻子。
“我没有撒娇!”秦裴漪犟嘴。
“还说没有?”荆牧芜扬起眉,佯装生气。
秦裴漪立马熄火了。
“那……我错了嘛……”
“错哪了?”
“……不应该乱吃醋……”
秦裴漪委屈巴巴的,让荆牧芜也生不起气来了。
“知道错了就好,”荆牧芜揉揉秦裴漪的头,“还有,少撒娇。”
“……我没有……”秦裴漪小声反驳。
“嗯——?”荆牧芜拖长腔。
“我错了。”秦裴漪这次十分顺滑。
荆牧芜满意的收回手。
秦裴漪偷偷的瞟过去。
他发现了,荆牧芜嘴上说的凶,实际上只要他一表现出委屈就心软了。
他觉得自己真没撒娇。
不过,荆牧芜好像很吃他这一套。
荆牧芜一眼就知道身边的秦狐狸在想什么。
不过嘛……
看在他喜欢他的份上,闹点就闹点吧。
在羿月峰养了几天,发现长生锁对秦裴漪确实没什么隐患后,荆牧芜就放秦裴漪回了巧工阁。
在巧工阁为了器人改进又工作了些日子后,终于结束了一切事物,元止戈也得了一小段休假,三人就一起出去玩了。
正是人间庙会,秦荆两人跟着元止戈去逛庙会。
“人间就是繁华。”元止戈嘴里还叼着糖画说。
“嘴里的糖快掉下来了。”秦裴漪说。
元止戈急忙咬好糖画。
“确实繁华,”秦裴漪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元止戈问。
“……没什么,想起从前见过的更繁华的庙会。”
“更繁华?吃食会比这里更多吗?”
“这个我不知道。”
元止戈遗憾的咬了口糖画。
“希望这次没有意外打扰,不然每次出门玩都惹上事也太不吉利了。”元止戈说。
元止戈担心的倒是没有发生,三人开心的逛了大半天,一直到了晚上亮灯,人流慢慢散去才打道回府。
“我还以为会有花灯买呢。”元止戈抱怨道。
“这又不是元宵节,哪来的花灯?你要真喜欢去巧工阁委托做一个呗,还更精巧。”
“人做的跟仙门的不一样,虽然我也说不出来那里不一样,但就是更喜欢凡人的花灯。”元止戈说着:“对了,说起元宵,我还记得上次呢!我去捞河灯,你一松手我差点掉河里的事呢!”
“嗯?”秦裴漪疑惑,“哪有这事?”
“别装傻!”
“行吧行吧,你说有就有。”秦裴漪无奈道。
他当时一直牢牢拉着元止戈,哪来的松手?
怕不是止戈这小子记混了。
陪元止戈玩够了,回到巧工阁,烛炎在大堂等他回来。
“师父。”秦裴漪进来,“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幺儿回来了,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
“那就好,对了,你今天已经三十九了吧?”
“对。”
在凡人身上,这个年纪孙子都满地跑了。
幺儿要是仙人就好了。烛炎想。
那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让秦裴漪继承阁主。
但偏偏是个凡人,寿命有限。
再高的天赋,安在蒲草上都令人惋惜。
不过,凡人也好,可以一辈子都在他的保护下。
“成了万造也不好老是在巧工阁了。”
按照惯例,万造作为预备阁主,必须先在他洲的分阁中当几年阁主,为以后继任做准备。
“你去羿月峰的巧工阁吧?正好也可以让荆峰主照看你。”
“都行。”
烛炎在想什么秦裴漪其实也知道。
再怎么说,他也只是凡人,顶破天到百岁就归西,继承阁主是完全不可能的,他也没有奢想过这件事,烛炎将他安置在羿月峰,也是想着荆牧芜是当今仙门第一圣手,在他身边,秦裴漪或许能尽可能的多活几年。
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懂师父的良苦用心。
事情就这么定下,等到几个月后,秦裴漪给器人升几次级,羿月峰巧工阁的分阁主到了任期,他就走马上任。
就是……
他有点害怕师父到时候知道他跟荆牧芜的事后,不会揍荆牧芜吧……
荆牧芜:都是蝣粟演的
掏心掏肺(物理)的秦裴漪:[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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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吃醋(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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