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眼睛看向闯入者。
猩红的肉枝遍布整个房间,挤压着仅剩的空间。
树中央,线团一样纠缠在一起。
线团中央的人被层层绑紧,像茧一样,就是挣扎也不过小打小闹。
“救……命……”
脸已经泛开青灰色,呈现出濒死的颜色了。
威压瞬间覆过来,幻痛从骨缝中溢出来。
剑起,指着蝣粟。
荆牧芜咬着牙,咽下口中的血腥气。
“哎呀,”万人齐声,完全与前世一样,红瞳俯视着他,“来救他的嘛?”
“放开他!”荆牧芜开口,血腥气瞬间从喉咙朝口中反。
“哈。”万人齐声轻笑一声,肉枝绞的更紧了。
秦裴漪嘴角溢出红色,张开嘴,流出被挤碎的内脏。
“怎么这么关心他呀?”千面人树兀的落下一根枝条,逼近荆牧芜,上面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荆牧芜。
“……我仙门中人岂容你在此地放肆!”
“呵,仙门中人?”红瞳转向秦裴漪,“你倒是胆子大呢。”
威压突然加重,压的人喘不过气。
五脏六腑都在抽搐的疼,像有刀在里边四处搅弄一样,唇边溢出一丝血线。
在规则产物面前,任何生灵都是草芥。
“这么担心他,”肉枝蛇一样在空中游动,“你心里,怕是有鬼呀。”
“关你什么事!”荆牧芜立马反驳,血立马就涌上来,歪头磕出一大口红色。
“真是一对可怜的亡命鸳鸯啊。”蝣粟笑起来,伸出肉枝强行抬起荆牧芜的下巴。
“竟然如此,不如路上作伴呢?”
荆牧芜猛地转头。
肉枝瞬间绞紧,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咚。”
带着血,扯着半截管子的头在地上滚动,黑发乱成一团,滚到荆牧芜脚边,那双眼睛从缝隙中看着他。
眼睛没闭上,死去后瞳孔扩散到整个眼珠,黑洞洞的好像挖去了似的。
断了。
头掉下来了。
荆牧芜死死盯着那颗头。
好像在哪里见过。
细密的幻痛让他失去了大部分行动能力,只能手撑着自己爬过去。
脖子处还带着血,整颗头染的脏兮兮的。
不对的。
秦裴漪不应该是这样死的。
他应该在百年后,躺在摇椅上,老的不成样子,慢慢的闭上眼。
分明还没到时间啊。
他不需要长生锁。
他不需要长生锁了。
他跟蝣粟的厮杀,不需要一个无辜之人的牺牲。
没有长生锁就没有好了。
他一个人也可以。
沉重的移动声。
荆牧芜抬起头。
红瞳弯起来,笑眯眯的。
肉枝扬起,朝他落下来。
“再见咯。”蝣粟笑道。
空气先一步压下。
荆牧芜搂紧怀中的头颅,催动灵力。
“孽物!”
剑鸣声,划破空气飞过来。
荆牧芜睁开眼。
剑光尖刺着一张符箓,直朝蝣粟向荆牧芜劈下的那条肉枝扎过去。
符箓一接触到肉枝迅速燃烧起来,发出腐臭的气味。
身后突然一阵大力。
“走!”
一只手拽住荆牧芜的后背,一拉把人拉进怀抱,挽剑扒开他怀里的人头,打横抱起,天地旋转。
符箓的火蔓延到肉枝全身,烈火中,一只红眼睛笑眯眯的看着荆牧芜被抱着离开。
鼻尖的血气被风吹散。
“阵法被改动了,”男人的语气难得的沉着,去掉平时的上扬,有些哑。
“得找到阵眼破坏掉才能出去。”秦裴漪皱眉,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说话间,胸口震动,声音很近,吵的他耳朵痒。
手臂搭在他的后背与膝盖下,很稳,鼻尖淡淡的皂角气味,带着染上的些微血腥气,体温略高。
荆牧芜抬头,看到秦裴漪的下巴,睫毛长长的,五官精致华丽,长发簪起,上面的流苏摇动。
很好看。
他想起那颗头。
灰白的,没有血色,眼睛黑的没有一丝光。
眼前的是活生生的人。
不是长生锁。
他看着秦裴漪皱眉,扫视着周围,风吹起他散落的鬓发,细碎的饶着视线。
鲜活的,会呼吸的。
分明没有任何交锋,他却感觉心口鼓鼓的疼。
那是他的心脏在敲着骨头。
长恒古神啊,他想。他要栽了。
在一个凡人身上。
算了。
他想。
栽了就栽了吧。
他甘之如饴。
秦裴漪抱着荆牧芜跑了一会,突然停住。
“怎么了?”荆牧芜从他怀里下来,紧握着他的手。
秦裴漪掏出一张符箓扔出去,符箓无风自燃。
火光照亮黑漆漆的空间,让人能看清周围。
一座房间,一条路,四面八方,一模一样。
八方阵,只有一个生门。
“可恶。”秦裴漪咬牙。
秦裴漪翻出来一对玉佩,塞到荆牧芜手中,“带好这个,可以破勘幻像。”
荆牧芜接过,系到腰间,抬头时秦裴漪也系好了自己的。
秦裴漪今天这身烟蓝色的衣服倒是挺配玉佩。他想。
“小心为上,我放了通讯出去,亡人语很快就能发现。”荆牧芜攥紧秦裴漪的手。
“这案子是蝣粟所为,我尚有保身之力,你身负长生锁与杀恶业,比我危险。”荆牧芜看着秦裴漪的眼睛。
“放心,”秦裴漪声音高上去给荆牧芜鼓劲,“我还要长命百岁,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荆牧芜点点头,攥紧秦裴漪的手:“嗯,长命百岁。”
两人握紧手中剑,朝其中一个方向走过去。
路上没有一点灯,黑洞洞的。
“郎君啊——且看——”
尖锐的唱戏声突兀的响起来,在这一片寂静中格外诡异。
“朱颜啊——一朝枯骨,郎君此去边关呀——功名食禄,忘了闺阁里的泪人呀——”
声音幽怨,哭诉着丈夫抛弃妻子。
琵琶的声音弹起来,和着女人的唱腔。
秦裴漪拉着荆牧芜朝回走,却看到来路已经成了一片草地。
“诸位看官莫走呀,听小女子一言呀,莫把真情轻付诸,怎知肚下人兽心呀——”
“装神弄鬼。”秦裴漪不耐烦的说,回头朝声音的方向扔过去一张符箓。
符箓不知道碰到什么燃起来。
声音突然断断续续的。
“郎君啊,你可敢见见你那可怜的闺人呀~”
“想打就干脆些。”秦裴漪高声道。
唱曲的女声顿了一下,紧接着旁若无人的继续。
“看官呀,你莫走,你莫走。”
“看看闺人我呀,”窸窸窣窣的声音,荆牧芜警惕的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是否还是艳色——”
最后一声落地,空气瞬间阴冷下来,血腥味弥漫开了。
一只骨头从地面破出来,朝两人抓去,秦裴漪反应迅速拉着荆牧芜躲开。
骨头抓了个空,扭动着,撑着地面,爬出来。
红衣枯骨。
骷髅穿了鲜艳的嫁衣,头发还在,绾了华丽发髻和许多金饰。
荆牧芜将秦裴漪护在身后。
骷髅朝两人扑过来,荆牧芜迎上去和骷髅缠斗起来。
骷髅嘎嘎的笑着,金饰和衣服翻飞。
秦裴漪拔剑,冲上去与荆牧芜夹击骷髅。
那骷髅着实难缠,红色上的流苏缠住剑,好几次差点被骷髅抓上脖子。
秦裴漪绕到骷髅身后,一剑刺过去。
骷髅突然一顿,被荆牧芜找到破绽,一剑刺进骷髅肩胛骨的地方。
“噗呲。”
不是破骨的声音,而是刺进血肉的声音感觉。
荆牧芜瞬间蹬大眼睛。
嫁衣骷髅的身影模糊一瞬,秦裴漪一身烟蓝色,肩膀血色蔓开,一脸震惊的看着荆牧芜。
荆牧芜瞪大眼睛,突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一双骨手,控制着他的行动。
骨头控制荆牧芜抽出剑,秦裴漪肩膀的衣服瞬间被血浸泡。
秦裴漪捂着流血的肩膀。
好痛。
秦裴漪疼的想骂人,肩膀伤了,他只能用还完好的那只手持剑。
骷髅攻过来,秦裴漪一个闪身躲到骷髅后边,看准了骷髅的脊柱就是一脚踹过去。
秦裴漪都做好骷髅反应过来打过来的准备了,毕竟他一个凡人,这骷髅都成精了,他这一脚除了惹怒骷髅外没什么用。
“咔。”
秦裴漪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
脊柱就这样轻飘飘被秦裴漪一脚踹断了,秦裴漪听见那声骨骼断裂的声音时都惊讶。
骷髅失去行动,荆牧芜一剑碎骨,朝受伤的秦裴漪过去。
“你没事吧?!”荆牧芜一脸焦急。
秦裴漪那一脚费了不少力气,瘫坐在地上,捂住伤口。
“没……嘶——就是……有点疼……”秦裴漪疼的脸色煞白。
荆牧芜手忙脚乱的掏出药,扳着秦裴漪下巴塞他嘴里,撕开袖子包扎伤口。
“这里危险,我们先逃出去。”
荆牧芜一把横抱起秦裴漪,朝来时相反的方向过去。
骷髅挣扎两下就停住不动。
两人离开后,一个红衣男人从阴影里踱步过来。
骷髅上半身爬到男人身边。
蝣粟脸上满是笑意,低头看看骷髅。
“哎呀,”蝣粟一只脚踩上骷髅的头骨,“没用的东西。”
“咔——”
蝣粟踢开踩碎的骨头。
“倒是个痴情的。”蝣粟笑眯眯的看向两人消失的地方。
不知道跑了多久,一抬头又回到了原点。
房间里亮了灯。
血腥味弥漫,树上的红灯笼转动。
“这样试下去也不是方子。”荆牧芜说。
秦裴漪下地,召出百星,“既然如此,眼下只有一个方子了,硬碰硬,砸了这阵法。”
“阵基怕就是这个房间,毁了阵基,打破罐子。”秦裴漪从百星中凝出长刀。
“不就比谁力气大嘛,我有的是力气。”
“你别——”荆牧芜刚想说话,房间里突然传来声音。
“救……命……”
听着莫名的熟悉。
门无风自开,大敞着。
一个血人倒在厅堂。
“我的女儿呀……”血人抬起头,看不出五官的头红通通的,“我的女儿呀……”
两人对视一眼。
血人突然朝门口爬过来。
“我的……女儿……死的好惨啊!”血人趴在门框,那颗分不清正反的头仰起来,突然朝秦裴漪扑过去。
“什么东西?!”秦裴漪躲开血人的攻击。
“我的……女儿!死的好惨!你这个混账!”血人转身继续朝秦裴漪扑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秦裴漪惊疑不定。
“你!为什么把她推下去!”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后来连他女儿的面都没见过。
秦裴漪抬头。
“背后!”
“啪哒。”
血肉蠕动的声音。
荆牧芜瞬间回头。
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就距他的脸不过几厘,掉出眼眶的眼睛在血管的牵扯下摇摇欲坠。
肚子破开,死婴的脐带拖到地上,胸膛扁下去。
“恩……公……”一开口,下巴便掉在地上。
舌头上下动弹着,“为……什么……”
荆牧芜剑出鞘横在她脖子上。
秦裴漪也看到了女人,震惊的说,“她怎么也死了?!”
女人歪歪头,颈骨咔一声断开,头就这样歪在肩膀上。
“恩……公……?”断裂的声带发出诡异的声音。
“为……什么……杀我?”女人的嘴断开了,一张一合的渗血。
秦裴漪躲开血人的攻击:“怎么回事?我不是都将人藏好了吗?”
“呜呜呜……”女人突然哭起来。
“不要……”女人朝秦裴漪扑过去。
荆牧芜手腕一转,拦住女人,跟女人缠斗起来。
“嘶——”秦裴漪动作太大,才止了血的伤口也崩开,沁的衣服一片红渍。
荆牧芜手上用力,将女人推开,一剑穿胸了结了她,甩掉血迹,转身朝血人攻过去。
双拳难敌四手,有了荆牧芜助阵,血人很快就不敌两人,一刀断开,烂成一滩红泥。
“走。”荆牧芜拉着秦裴漪的手想出去。
“去哪呀?”
荆牧芜瞬间僵在原地。
幻痛袭来,荆牧芜用剑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攥着秦裴漪的手收紧,浑身哆嗦起来。
“怎么——”
秦裴漪话音截断。
周围燃烧起来,像被灼的画。
他们一直没离开这个房间。
门在背后砰的合上。
房间中央,巨大的千面人树俯视着两人。
“是……蝣粟……”荆牧芜忍着疼说。
秦裴漪听见这个名字愣了一下,扭头看去。
肉树上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
中央的红瞳与秦裴漪对视。
秦裴漪的眼底深处,一抹红色一闪而过。
“亡命鸳鸯啊,”肉枝条伸过来想摸秦裴漪的脸被躲了过去,笑起来,“真可怜。”
“你才是亡命!”
荆牧芜只感觉秦裴漪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这样对上蝣粟,像生怕激怒不了蝣粟一样。
“若真是真身到来,怎么会只躲在这幻境阵中?以你的能力,真想杀人,早在我们踏入府邸的时候就开始了,何至于躲躲藏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们一路闯到这里,身上却无一点你造成的伤,怕只是幻境捏出来的假象。”
蝣粟突然笑出声来。
“真聪明,”蝣粟直接承认,“的确只是幻影呢,不过,人的确是我杀的,怎么?你,要为他们一家讨回公道吗?”
“公道自有他人来,仙门百家打不过你只能任你逍遥法外,但世间万物皆有规则,天道不会放过你。”
“天道?呵哈哈哈,还是天真呀,秦裴漪,你,还真是天真呀。”红瞳弯的更厉害了。
“天道轮回,应果报应。”
“可惜,我不喜欢。”
肉枝瞬间行动。
秦裴漪拔剑与蝣粟对上。
蝣粟每一招都避开致命处,像猫捉老鼠,看着猎物濒死的挣扎。
秦裴漪也感觉到了,又一次藤蔓劈过来,抬剑挡住,退到门口。
那胖子为了附庸风雅,门口假模假样的放了一把名贵的琴,因为做工精良,琴身很重,只不过自买来就没用过,积了层厚灰。
秦裴漪收剑,一把抱起重琴,朝藤条间露出来的树根冲过去,把琴扔过去。
藤蔓下来想护住,却奈何琴实在重,但力气实在大,被带着一起朝树根砸过去。
琴砸在树根上,砰的一声木片四散,树根被砸出来一个大坑。
肉树瞬间顿住。
秦裴漪背对着荆牧芜,碎木片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划痕,红色从其中溢出来。
眼睛。
是红色的。
符箓上的金线微弱的闪动两下。
肉树轰然倒下。
秦裴漪抬手用袖子护住自己的脸,朝后退去,避开肉枝倒下时的碎木和尘土。
袖子放下,眼睛中的红色沉下去,乍一看去仍然是平常的黑色。
“走。”
秦裴漪扭头向荆牧芜过去,拽住他的手,一脚踹开门。
门外不再是八方阵那一模一样的风景,而是恢复了一条路,红灯笼挂在树上,秦裴漪带着荆牧芜向门口跑去。
府邸的大门终于出现了。
“太好了!”秦裴漪如释重负的呼一口气。
“终于可以出去了!”秦裴漪笑起来,拉着荆牧芜上前推门。
没拉动。
一把剑从背后搭上秦裴漪的脖子。
“你装够了吗?”荆牧芜的声音冰冷。
“你在胡说什么?幻境阵已经破了,现在已经没有幻象了。”
剑用力了些,锋利的剑刃划破皮肤,血渗出来一点,再用力,就是血管。
“你的身上没有玉佩。”
秦裴漪顿了一下,突然背着荆牧芜笑出声。
“哈哈,久闻羿月峰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秦裴漪”抬手拔下发簪,长发散开。
烟蓝色衣服从衣角反上血红,后脑勺上的头发诡异的蠕动起来,一线肉睑竖着出现,睁开,赤红瞳孔看着荆牧芜。
荆峰主心动夜。
《纯情匠人火辣辣,清冷峰主放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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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心动(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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