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府内,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胖子气的浑身发抖,金银的杯子摔了一地,侍女都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生怕火气撒到自己身上。
胖子是知县夫妻老来子,从小养的目中无人娇纵肆意。
如今却是即没了玩物,又受了侮辱,恨不得生撕了秦裴漪。
“贱人!贱人!”胖子气不过又摔了一个杯子。
父亲听说他被打了,当天晚上就派了一群身手矫健的练家子过去,想暗中把儿子看上的那男人掳过来,却没想到全军覆没,那男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去的人竟没有一个回来的,也不见行径,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临近过年,府中挂了不少红灯笼,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都给我滚!”胖子眼睛撇到跪在地上的侍女,又想起那天一身红衣的艳丽男人,更气了。
侍女们得了赦免,松了口气离开了。
胖子发泄完情绪,嘴上还不饶人,一直在骂,怎么脏怎么来。
骂累了才停下,躺到床上休息。
“哒——哒——哒——”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
“老不死别来烦人!”
胖子以为是自己父亲,骂了一句想继续休息。
“吱呀——”
门开了。
胖子起来:“我不是说了别来烦我吗爹你——”
来的不是人。
原本应该是人脸的地方没有五官,挤满了血红眼睛,只一眼看去就让人头皮发麻。
来人歪头,脸上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胖子。
为了过年挂上的红灯笼的光从怪物背后照过来,好像红海。
“看来,”来人开口,声音却耳熟的很,“有人不欢迎我呀。”
眼睛瞬间整齐划一的弯起来,笑嘻嘻的,却让人不寒而栗。
“鬼——鬼啊——”胖子刚想喊,喉咙里一凉。
红通通的舌头掉在地上,还弹动着。
骤为收起短刀,慢条斯理的擦去手上的血。
“别叫啊,使坏了嗓子可就不好了。”蝣粟说着,慢慢走到胖子身边。
胖子吓得不敢动,哆哆嗦嗦的,一股尿臊味突然弥漫开来。
“哈。”蝣粟轻笑了声,“这么胆小啊?”
蝣粟旁若无人的坐到椅子上,“哎呀,太脏了。”
蝣粟打了个响指,房梁上垂下一个头,头下边不是人的身体,而是蛇。
人面蛇的尾巴勾住房梁,脸贴近胖子。
“谢谢大人!奴家可好久没吃过一顿正经的饭食了!”人面蛇的声音尖利刺耳。
蝣粟笑道:“好尖利的嗓子呀。”
人面蛇张嘴,看准胖子的脖子。
胖子惊恐的瞪着人面蛇。
人面蛇朝下冲。
血滴下来。
人面蛇的头掉到地上。
刀片转回蝣粟手中。
“吵人的东西留着也闹心。”蝣粟懒洋洋的把玩着刀片。
蛇身从房梁上掉下来,还在动弹扭曲。
“还是叫点不会叫的狗舒服。”
蝣粟拍拍手,门外响起啪嗒的声音。
门口走进来几个“人”。
脸朝下,肚子却朝上,舌头耷拉出来,手脚向背后不自然的拧过去撑在地上,像被人强行拧反四肢一样,生人这样肯定是活不成了。
“人”温顺的爬到蝣粟脚边听候差遣。
蝣粟撇了眼怪物,突然抬脚朝怪物本应该是肚子实际却是背的地方猛的一踹。
“咔”的一声,听声音是脊柱断开的样子。
怪物的嗓子都被骤为挖了,叫不出声。
“嘬嘬嘬,”蝣粟垂下手,拿着杯子跟逗狗一样逗怪物。
怪物没敢动。
“啧,什么东西,冶物都知道上来摇尾巴。”蝣粟抬脚朝怪物头上使劲踹了一脚。
清脆的一声,怪物的脑袋瞬间凹下去一块。
怪物伸舌头想舔蝣粟的手,蝣粟却一脸嫌弃的收回手。
“畜生就是畜生,不懂得摇头摆尾。”
蝣粟指着胖子:“去,赏你们了。”
怪物得了命令,兴奋的朝胖子扑过来,只剩下胖子赫赫的声音。
蝣粟看也不看胖子一眼,朝门外走去。
踏出房门的一瞬间,器官被活扯出来的声音传过来,血腥味浓起来,赫赫的嘶哑声音伴着微弱的尖啸。
庭院中的红灯笼高高在上,风吹过摇摇晃晃的。
秦裴漪那张艳丽到鬼气的脸在红色灯光的衬托下鬼气更深,像民间故事里引诱好色男子过来后吃人的艳鬼,掀开那张脸,底下是骷髅的美人皮。
一阵风吹过,浓黑长发随风微起,鬓边碎发抚着莹白如玉的皮肤,红色的眼睛眯起来,带着看猎物的笑意。
蝣粟抬手解下束发的金链,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根素簪绾起头发。
绾好头发,蝣粟翻手,一把长刀慢慢凝出。
蝣粟挽了几个花。
猎物,还得是自己上手才好玩。
天空黑云聚起来了。
羿月峰。
“峰主,这是前几天人间送上来的东西。”医师将文呈递给荆牧芜。
“那家知县一夜之间被血洗,全家从上到下一百三十七个人,无一幸存,凶手手段极其残忍恶劣,死者们生前遭受了很长时间的非人折磨。”弟子说,“可疑的是,如此的动静附近却无一人察觉,连打更人都说那天晚上他去敲门还有人开门让他滚呢。”
荆牧芜翻开文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红色的画像。
“亡人语根据第一位发现情况的凡人描述,画下了发现时的场景。”医师在一旁解释。
“有的失血过多,现场痕迹表明其挣扎过很长时间,有的下巴被卸了下来,一剑穿胸而死,有的四肢反折而死……”
“最可恐的当属知县儿子,跟被野兽撕咬了一般,一块完整的肉都没有。”
如此惨烈,看血液的情况,明显一入夜就开始了,却无一人发现,甚至还有人给打更人开门。
打更人见到的,真的是人吗?
“峰主,”一个医师进来,“秦少主过来了。”
荆牧芜收起文呈,抬头看去。
秦裴漪倒是没穿红衣,换了一套烟蓝色的衣服,腰带被一条珍珠腰链代替,头上除了符箓铜钱簪外,多别了一根软簪盖住符箓铜钱,披了件厚重披风。
“峰……荆兄,”秦裴漪接下外衣走过来,“师父叫我过来的,前几天那个灭门案,”秦裴漪看到荆牧芜手中的文呈,“这是?”
“这是亡人语递上来的,”一旁的医师解释到,“羿月峰的医师并非只会救人治病,也有部分特殊医师,解剖尸体查明死者生前的遭遇,根据各种蛛丝马迹,反推测原因,让死者再说话,助冤屈再明了。”
“峰主手上的就是亡人语送过来的。”
秦裴漪了悟,转而说明自己的来意:“我与师父说过蝣粟重现一事,那知县时间与位置具相近,师父怀疑同为蝣粟所做,我便自请缨过来了。”
秦裴漪:“对了,元止戈原本也想过来的,结果因为之前贪玩欠下不少课业,现在还在补来不了了。”
荆牧芜无奈道:“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止戈这种喜欢到处凑热闹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下。”
“对了,”荆牧芜看向秦裴漪,“这可是涉及蝣粟的案子,你……”
秦裴漪知道荆牧芜在担忧什么:“卜星监与巧工阁都重视这庄案子,临行前塞了不少东西,你放心便好,我有保命的方子。”
“那就好,”荆牧芜也就任他去了,“这次可要注意些,别再被打下发簪来。”
秦裴漪摸摸发簪,有些羞涩的笑了下。
“我会尽力保护好你的。”荆牧芜正色道。
荆牧芜本就是副清雪凌月的颜色,如今正视着秦裴漪的眼睛,口中说的比起保证更像是承诺。
会保护好他的,一辈子的承诺。
秦裴漪看着荆牧芜,有些怔愣。
心口忽的跳起来,声音震耳欲聋,轰然同落下的重锤,尘土扬起。
他说。
他会保护好他。
荆牧芜说完,转身去准备东西下山,留下秦裴漪一人站在那里。
秦裴漪垂下眼,手不自觉的抬起,摸索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一声一声,隔着皮肉敲打手指。
完了。他想。
我无可救药了。
师父啊,原谅我吧。他想。
凡人就这一生百年了。
就让我放肆放肆吧。
我这一生也就这一次了。
荆牧芜回来后,感觉秦裴漪突然跟之前不一样了。
具体在哪里说不出来,就感觉不一样了。
对,更放的开了。
他看着靠着他坐的秦裴漪。
还有那么多位子,却没有半点犹豫的坐到他身边。
“这是……秦万造?”一个医师好奇道。
“嗯?是我,怎么了?”秦裴漪这才舍得给别人一点反应。
那人看到秦裴漪那张脸时给震了一会。
“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医师感叹道,“早听说秦万造容貌艳丽,与峰主不相上下,今日一见,果真是不相上下。”
“秦万造怕是还不知道,”那人一看秦裴漪一脸不知所以然的表情就知道他还当局者迷,“当时您一身红衣金饰,惊艳了多少人。”
“话说,”荆牧芜也想起来了,“你今天怎么换了风格?”
“我……”秦裴漪哽了一下,“衣服脏了。”
其实是借口。
他只是想跟荆牧芜穿的相衬点。
这是他衣柜里能找出来的跟荆牧芜最像的衣服了。
“原来如此。”荆牧芜不疑有它。
到了地方,还没打开门,秦裴漪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幸好如今天气寒冷,才下了一场大雪让尸身没有太腐烂,不然他简直无法想象会是咋样一副场景。
秦裴漪对亡人语的敬佩直线上升。
推开门,血气快凝成实体扑人脸上,就这种情况,还有一些亡人语在这里工作。
不愧是南洲羿月峰的人,就是厉害。
秦裴漪下意识的向荆牧芜看去。
荆牧芜也一脸神色如常,跟那些工作的亡人语一样好像闻不到味道一样。
反观他自己,就算不照镜子他也那猜出来,脸色不会好看到那里去。
秦裴漪难得的有些失落。
三番五次的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任谁都会不开心。
“怎么了?”荆牧芜眼尖看到秦裴漪的脸色难看。
“我——”秦裴漪一开口那股血腥气就朝他胃里钻,感觉像吃了口生肉,不由的反胃。
“抱歉,差点忘了。”荆牧芜很快反应过来,掏出一颗药,掰开秦裴漪捂着唇的手,塞进口中,手握着秦裴漪手腕,找到穴位揉按。
药入口即化,顺着喉咙下去,驱散了那股恶心感。
荆牧芜的手意外的暖和,握在秦裴漪因为露在外边而温度稍低的手揉捏。
刚才指尖好像碰到了他的唇。秦裴漪想。
“忘了给你药了,是我疏忽了。”荆牧芜说,眼睛微微垂下看着秦裴漪的手腕。
从秦裴漪的视角看去,眼睛垂下,带着担心和愧疚的眼神看着他,莫名咂摸出点可怜的味。
本来就好看,现在更好看了。
秦裴漪呆呆的看着荆牧芜,直到荆牧芜听到秦裴漪许久没回应,抬头看去,两人眼神相撞。
“咳咳——”秦裴漪不知所措的移开眼。
荆牧芜一抬头,看到的就是秦裴漪那种艳丽到攻击人的脸,还有那双眼睛,呆呆的看着他,透出于容貌不相付的天真气,让人想到话本中说的,少年眼中是说不尽的爱恋,看着心上人时,眉眼都温柔许多。
他兀的想起之前秦裴漪安抚那妇人时的样子。
秦裴漪会喜欢女人吗?
以后会跟一个女人成婚,有了自己的孩子。
不知怎的,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就一阵难过。
秦裴漪是长生锁,他心中默念。
他是长生锁。
长生锁。
无论现在如何,将来都是他与蝣粟对弈的器具罢了。
他或许当时就不应该默许秦裴漪的。
任他抱着那心思,在逐年中慢慢消下去,最后成为点头之交,成为老时提起当笑话谈起的过往。
这样他才能心无旁骛的将他作为长生锁。
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秦裴漪移开眼了他才反应过来,假装自己也在忙活,将话题引到案子上。
秦裴漪也很知趣,从善如流的接过话把。
“卜星监的符箓里或许有些可以帮忙的东西,我找找。”秦裴漪为了缓解尴尬去翻百星。
亡人语之前就已经将现场的尸体清理的差不多送去安葬了,现场只保留了当时人挣扎的痕迹,血腥气则是因为血量太大,渗到土壤中无法清理才这样的。
“有了,”秦裴漪掏出一张符箓,“这个可以追溯气息。”
秦裴漪点燃符箓。
符箓烧起来,却不是通常纸燃烧的黑色。
血色像点燃的红蜡烛一样,蜡油顺着纸流下来,流到秦裴漪的手上,随着骨节走向滴到地上。
“滴答。”
空中的血腥气突然更浓起来,带了腐烂的气味。
“快看地上!”一个亡人语惊呼道。
土壤湿润起来,亡人语撑在地上的手拿起来,上面全是印上的血迹。
血反上来了。
荆牧芜蹲下,伸手挖了一捧土,合拢一挤。
淅淅沥沥的血从荆牧芜指缝中流出来。
“这是……”秦裴漪疑惑道。
荆牧芜皱眉:“无法追溯,看样子是个棘手案子,凶手将自己的行径隐藏起来了。”
秦裴漪:“那我们该怎么办?”
荆牧芜看向秦裴漪:“我听说巧工阁有一种可以让人暂时看到怨气的东西,你有吗?”
巧工阁除了造物外其实也通些阵法。
“有有有,”秦裴漪从百星里掏出来一块石头,“师父塞的阵法阵眼,算好面积后就可以开启。”
两人于是量好面积,将整个知县府都划在其中。
亡人语收拾好东西埋伏在附近。
夜幕降临。
很快,树枝上出现一个个红灯笼,那些人惨死留下的怨念即将重复死前的影像。
前半段都是很家常的情境,两人见呆在大堂看不到有用消息,去了后院。
“贱人!”一进门就听到那胖子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朝胖子的房间过去。
胖子把金银器具摔了一地。
“给脸不要的扫货!”胖子咬牙切齿的骂。
荆牧芜看向秦裴漪,秦裴漪一脸不明所以的回看。
确实好看。荆牧芜不合时宜的想,当初一见面他也是被秦裴漪这张脸给迷的七荤八素。
“儿子。”窗外传来知县的声音。
“又干嘛?”胖子不耐烦的喊。
“嗐呀别生气了,不就一个男人吗?你要喜欢,爹改天带你上南风馆,那莺莺燕燕随你挑,爹给你买下来。”知县说。
胖子:“那些庸脂俗粉不够味!他*的,老子迟早*了他,让他跟条狗一样爬过来,玩到***!”
这一通污言秽语实在辣耳朵。
“到时候看他还护着谁!?一个**还保护起桶子来了!还敢拔刀威胁我!贱人!”
秦裴漪这时才反应过来胖子是在觊觎他。
秦裴漪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不解,像好好站在那里围观突然被骂了的无辜人。
“不是……他……我……他有病吧?”秦裴漪哽咽半晌终于骂出来了。
“男人有什么……”秦裴漪骂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个断袖。
荆牧芜笑眯眯的看着他。
“我……我是说……我一个男人……我的意思是……不是……你听我狡……不是……听我解释……我……算了你笑吧。”秦裴漪泄气。
荆牧芜噗呲一声笑出声,抬手揉揉秦裴漪的脸,“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
“……”秦裴漪的脸通红。
“别总是当我是小孩啊……”秦裴漪低声嘟囔道。
荆牧芜没听清:“嗯?”
“没事,这胖子真是恶心人。”
胖子里边又骂开了,知县也离开了。
一通污言秽语的还把侍女全撵出来了。
胖子听声音是骂累了,一顿窸窸窣窣的声音,嘭的一声躺床上。
空气突然阴冷起来。
“哗——”一阵大风兀的刮起来,红灯笼摇摇欲坠的。
“小心,”荆牧芜警惕起来,盯着胖子房间,手朝后摸去,握起身后人的一只手,“那东西要来了。”
身后人像是害怕,攥紧了荆牧芜的手。
“咔——”一盏红灯笼受不住风,压断了树枝。
风吹的更紧了,红灯笼顺着风,咕噜噜的滚到荆牧芜脚边。
“跟紧我——”荆牧芜说着,朝脚边灯笼看去。
艳红的灯纸裹着头骨,黑洞的眼眶看着荆牧芜。
荆牧芜迅速反应,将身后人拉到自己后背,长剑出鞘横在身前。
“滴答——”
握着的那只手上带了粘腻的液体。
“荆……牧芜?”秦裴漪的声音突然很怪异,像破锣被风吹过一样。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在他身后落地,滚了两圈碰到他的脚后跟。
荆牧芜僵住,生锈的机械一样一卡一卡的朝下看去。
一头黑云乱糟糟的缠在一起,发簪随意的插在乱草一样的头发里,脖子断裂处被风干,骨骼血管粘在一起,惨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发着青灰,眼睛全黑,空洞洞的看着他,下脸角上,用血画的符文诡异恐怖。
那张脸,是秦裴漪。
握着的手松开,一身白衣,血红色从被风干的脖子断裂处朝下蔓,染红了一身白衣,断脖被风干了,东西都杂乱的粘在一起。
无头尸体蹲下身摸索到头,抱在怀里。
整个阵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改变了,现在已经不是知县一家的影像,而是一场幻境阵。
“救——”秦裴漪的声音突然从胖子房间里传过来,荆牧芜扭头一剑破开房门冲进去。
看到里面的景象后,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
蝣粟。
小狗心动时[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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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府邸(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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