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剧组酒店的馄饨香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正午的阳光带着迟来的暖意，奋力的穿透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徐青此时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动了动指尖，触到了一片温热的皮肤。徐青艰难的睁开眼，见眼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大宇？
“醒了？”安少宇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眼底有淡淡的青黑，连声音都透着疲惫。昨夜里赶了夜戏，凌晨两点才睡，早晨6点过就被马尚游的敲门声惊醒，说眼前这个任性大爷高烧不醒，统共睡了4个小时。
徐青眨了眨眼，视线有些模糊地从对方紧绷的下颌线移到那双带着红血丝的眼睛。
这场景......太过熟悉，恍惚间他觉得自己还游离在前几年的梦里。
以前不论是生病、发疯、耍赖，只要他不舒服，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总会是他。
可这样的待遇，已经很久没有了。
三年？
还是五年？
记忆中像是上辈子的故事！
“我......”徐青撑起身子，刚想开口，干裂的嘴唇牵扯着疼，声音嘶哑得厉害。话未出口，就被安少宇不由分说地按住肩膀按回枕头上。
“躺着别动。”对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指尖却再次轻柔地探向他的颈动脉，停留了几秒，“还烧着。”说完，又拿出一张退烧贴，换下了脖颈上已经温热的那张。
徐青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熟悉的轮廓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朦胧。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你怎么在这里？”
心里却有个声音在低语：真的是你吗？不是我的幻觉？
安少宇收回手，从床头柜拿起体温计甩了甩，动作带着点刻意的冷淡：“马尚游今早六点晨跑，路过你房间见门没关，灯还亮着，进来一看......”他顿了顿，语气里那份刻意的嘲讽又浮了上来，“某位徐大老板把自己烧得人事不省，像条搁浅的鱼。我总不能看着你烧傻了，明天剧组直接解散吧？”
“哦？”徐青的心跳快了一拍，明知他在掩饰，还是忍不住想戳破那层薄冰，故意逗他，眼里带着一丝促狭，“不是心疼我？”
话音刚落，“啪”一声轻响。安少宇抬手就给了他脸颊一下，力道不重，但声音清脆，像在教训一只不听话还非要撩人的猫。
“嘶——”徐青没躲，反而因为这真实的触感和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恼羞成怒，笑得更欢实了，眼角的笑纹陷得很深，“安少宇，谋杀亲夫啊？”
他心里却像被羽毛扫过，痒痒的，带着点病态的满足：他还是这么关心我，真好。
“啪！”又是一巴掌，安少宇脸有些热，怒道：“胡说八道什么？谁是夫！”
恰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徐青的助理小孙端着水杯走进来，刚要喊“徐总”，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石化。自家那位在公司说一不二、不怒自威的老板，居然被人扇了巴掌！而打人的那位正低着头，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瞪着床上那个......笑得像个傻子的人？
拎着馄饨跟在后面的马尚游反应极快，一把捂住小孙的嘴，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后拖，动作利落得像演练过无数次。小孙猝不及防，手里的水杯差点脱手。
马尚游半推半拽地把还在“呜呜”挣扎的小孙弄到了客厅，同时不忘把另一只手上提着的馄饨稳稳放在桌子上，并贴心地反手带紧了卧室门，隔绝了里面那个氛围诡异的小世界。
门关上的瞬间，他才松开手，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含糊地丢下一句：“你们继续、继续......”语气里充满了“我懂、我懂”的揶揄。
小孙一得自由，立刻压低了声音问：“马总！你拉我出来干什么啊！”但语气里的震惊和不解几乎要冲破屋顶，他指着紧闭的房门，眼睛瞪得溜圆，满脸都写着“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还不等马尚游回答，小孙又语无伦次的问：“不是...刚才你没看见啊？安哥也太大胆了吧！那巴掌直接打青哥脸上了！这...这...老板他......”显然被这阵仗吓得不轻。
日常跟着徐青的都是经验老道的阿康，这次是阿康要留在公司处理后续事宜，他才临时被派来照顾老板的，哪里见过这种“打是亲”的场面。
马尚游看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悠闲地走到客厅沙发坐下，跷起二郎腿，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不拉你出来，你还想在里面吃饭啊？你要用2000瓦的光照亮他俩？”他摆摆手，示意小孙冷静点，“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没看徐小青那一脸的爽样啊？笑得跟个花痴似的！”
小孙被马尚游的描述噎了一下，回想起老板被打后非但不怒反而笑容扩大的诡异画面，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喃喃道：“他们...真的啊？”他需要确认一下这癫狂的现实。
马尚游冲他挑挑眉，斩钉截铁地吐出四个字：“真金白银啊！”那语气笃定得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
而此时被卧室门隔绝的世界里，安静的可怕，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
徐青脸上的笑容正在渐渐扩大，像偷到了糖的孩子。他看着安少宇那迅速从耳根蔓延到脖颈的红晕，以及对方不自在地别开脸的动作，心底那点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心虚了？”
安少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身，一把拎起门口的馄饨，仿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吃你的东西！”他掀开盖子，动作带着点粗鲁，但浓郁的鲜香混着马蹄碎的清爽立刻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冲淡了那点尴尬的空气，“马尚游去街角那家老字号买的，加了马蹄碎，你以前...不是总爱吃的......”他后面那句声音低了下去。
徐青的目光落在升腾的热气上，那熟悉的香味瞬间勾起了更深的记忆。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五年前他住院时，安少宇也是这样，不管刮风下雨，每天跑三条街去买这家的馄饨。那时他嫌对方婆妈，却总是不自觉地把每一碗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此刻，这香气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的柔软。他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连忙垂下眼睫掩饰。
徐青往后靠了靠，半坐在床上，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大爷架势，眼底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和试探：“你喂我。”他想看看，安少宇的底线在哪里，这份照顾，到底包含了多少“旧情”。
安少宇捏着勺子的手明显紧了紧，指节微微发白，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再次抬手给他一下的冲动。
他心里咆哮：给点阳光就灿烂！真当自己是大爷了？
但目光触及徐青烧得通红的脸和干裂的嘴唇，那点怒气又像被针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最终，他还是舀起一个饱满的馄饨，小心地吹了吹，递到徐青嘴边，声音硬邦邦的：“张嘴。”
温热的馄饨滑进喉咙，马蹄的清甜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肉馅的醇厚，熟悉的滋味在舌尖散开，暖流一路熨帖到胃里。徐青舒服地眯起眼，像只终于被顺了毛的猫，含糊不清地要求：“再要一个。”
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欢呼：他喂我了！他还是...在乎我的。嘿嘿嘿......
安少宇没说话，只是抿紧了唇，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自然地又舀了一个，重复着吹凉的动作。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脸上，清晰地映照出他左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此刻泛着柔和的光晕。
这片刻的温柔，与他平时装出来的那副牙尖嘴利、浑身带刺的模样判若两人。
徐青一边咀嚼，一边贪婪地看着，想把这一幕刻进脑海里。
半碗馄饨下肚，徐青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不再是吓人的潮红。
安少宇拿出体温计，甩了甩，示意他夹好。
几分钟后，抽出体温计，盯着上面刺眼的数字，安少宇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压抑的怒火再也掩饰不住：“39度2！”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数字，猛地抬眼瞪向徐青，“徐青，你是真打算把自己烧成熟螃蟹是吧？红通通的直接端上桌？”
“听说凌晨还一个人拖着行李淋着雨傻站在楼下？”他的声音拔高，带着冰雹般的质问砸下来，“徐大总裁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刀枪不入？还是说......”他逼近一步，灼灼的目光锁住徐青，“楼下的风景特别好，值得你烧到四十度也要站在那儿‘欣赏’？嗯？”那怒火的深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后怕和心疼，烧灼着他的理智。
这一连串的质问砸下来，徐青却没觉得疼，反而像被那深藏的心疼烫到了心尖。他伸出手，准确地抓住安少宇的手腕，指尖蹭过对方因激动而微微加速的脉搏，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我...我就是想早点见到你。”
简单的几个字，耗尽了他此刻大半的力气，也剖开了他强撑的外壳。他不想再找借口了。
安少宇的动作猛地顿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烫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徐青更紧地握住。
他猛地别过脸，避开徐青过于直白的目光，声音却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无奈：“我又不是明天就要死了！用得着你这么赶着来见最后一面？疯子！”
那句“疯子”骂出口，尾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不敢想，如果马尚游没发现......
徐青看着他迅速泛红的眼角和紧抿的唇线，突然低低地笑了。
这家伙，十年了，还是一点没变。全身上下最嘴硬，心里却比谁都软，比谁都心疼他......
他轻轻拽了拽安少宇的手，固执地不让他挣脱：“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安少宇下意识地反问，语气依然硬邦邦的，身体却诚实地没有抽回手。
“就是不一样。”徐青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近乎孩子气的执拗，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就是很想见你...看见了，我心里就踏实了。”他坦白了那份隐秘的牵挂。
安少宇的耳尖瞬间红透，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
他猛地抽回手，力道之大让徐青的手指在空中顿了一下。
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转身去收拾床头柜上的外卖盒，动作带着明显的慌乱，试图用忙碌掩盖内心的兵荒马乱：“吃...吃完了就睡会儿！药在床头柜上，水在旁边，自己记得吃！”他背对着徐青，语气重新武装起来。
“你不陪我？”徐青的声音适时地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和虚弱，像个没得到糖果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好像算准了，安少宇就吃他这套。
安少宇收拾的动作顿了顿，背影显得有点僵硬。过了几秒，他才闷闷地开口，依然没有回头：“跟导演说过了，下午我的戏调后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补充道，“总不能真让你一个人在这儿烧傻了没人管！回头还得赖上我。”
最后一句像是一个“免责声明”，但谁都能听出里面的无可奈何和......认命。
徐青看着他挺直却略显紧绷的背影，唇角再也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形成一个满足的弧度。
他就知道，安少宇嘴上说着最嫌弃的话，心里那道坚硬的冰墙，却早已被这高烧和这碗馄饨融开了一道缝隙。就像这十年来，他一次次倔强地说“别管我”，安少宇却总是红着眼，固执地守在病床前，寸步不离，用行动说着“我偏要管”。
“真好。”徐青低声喟叹，声音淹没在枕头里，却清晰得足以让房间里另一个人听见。
“好什么？”安少宇几乎是立刻回头，带着点警惕和不解看向他。
徐青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因为高烧而有些迷蒙，却亮得惊人，像落入了星辰。他轻轻地、认真地说：“你还愿意管我。”
这短短六个字，包含了太多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安少宇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飞快地别开脸，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那目光灼伤，掩饰性地提高了音量，却掩饰不住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赶紧睡你的觉！烧糊涂了净说胡话，啰嗦！”他快步走到窗边，假装整理窗帘，留给徐青一个略显仓促的背影。
徐青听话地闭上眼，浓重的疲惫感再次袭来。在安少宇转身的瞬间，他的唇角悄悄勾起一个更深、更安心的笑容。
正午的阳光终于挣脱了云层，透过薄薄的窗帘，在两人身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尚未散尽的馄饨鲜香、淡淡的药味，还有一种久违的、名为“安心”的温柔在无声地蔓延、缠绕。
他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轻易让这个人离开了。
他的大宇......逃不掉了。
只能是他的!
带着这份笃定和身体的疲惫，他放任自己沉入了安稳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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