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祖灵虽是灵,但说到底也是鬼!平素还好,真有个什么,就很容易影响到阳世,特别是孩童。所以,只能暂且将她们关在阴世,隔绝起来。
……
刚来到祠堂,正按规矩给母亲以及其他祖灵上香的何春,不知为何,只感觉周身一凉,仿佛听到谁在哭。
可祖灵当前不好言语,总不能说自己见鬼了吧?更何况,他也就听见了两声,好像是在哭我的儿?等等,我的儿?
刚祭拜完起身的何春,猛地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高台上的牌位。会是母亲在哭吗?
“春儿?走了,”何如收拾好篮子,见幼弟正大不敬的瞪着祖灵牌位,赶紧叫他。“哦,来了。”何春回过神,随姐姐往外走。
刚出了正堂,何春就迫不及待问姐姐:“姐,你刚才在正堂,有听见谁在哭吗?”“有人在哭?”何如也是一愣,奇怪的看了眼幼弟,又与夫郎对视一眼。
见刘潭摇头,同样没听见哭声的何如,不禁担忧的对何春说:“春儿,你是不是听错了,我没听见有人在哭。”
没听见吗?何春有些失望,但他确定自己听到了。不过见姐姐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也没坚持,从善如流的改口:“可能吧,姐,姐夫,我们快去帮忙吧!”
见此,何如松了口气,想:春儿还是个孩子呢!想法一会儿一个样儿。想着,就笑道:“也是,毕竟是母亲的成灵宴,我们自然该积极主动些。”
说着,三人就将篮子与其他人家的篮子放到一起,待晚上大祭时再用。然后分散开,各自加入一个小团体,帮忙去了。
经过几个时辰的准备,到了酉时末,全村的人到来时,丰盛的成灵宴就准备好了。不过摆好宴后,众人都没急着动筷子,而是等到了戌时初,大祭开始。
何鑫作为村长兼族长,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主祭人,哪怕她们同辈!先是念了一篇冗长的祭文后,又说其留下的两个血裔,村里都好生照料,望其尽心竭力庇佑村里后,才大声道:“血裔上香——”
何春这才随同姐姐何如,与姐夫刘潭一起,上前献上贡品、上香、跪拜。若无意外,这也是他这一生,唯一一次,在正式祭礼上,与姐姐一块儿祭拜母亲。
安静行完祭礼,与姐夫一块儿退下来的何春,看着站着族长身侧,不断对祭拜的族人回礼的姐姐,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那年村人下山逃难时,会有男人情愿抛妻弃女,也要出外闯荡了。
是不甘、是嫉妒、更是怨恨!是同为一个人的子嗣,但待遇却截然不同的不甘;是对同母同父所出,仅因性别不同,就被区别对待的姐妹的嫉妒;更是对这个不公世道的怨恨!
但他低下头,心想:理解却不原谅!如果不愿意忍受这种待遇,就该自己努力上进,凭实力改变自己的境遇,何必要抛妻弃女?
另一边,同样看着这一幕的刘潭,想着今日拜堂过后遭受的屈辱,安静的垂下眼帘。纵然早就习惯这一切、但又哪能没有一点负面情绪?可那有用吗?过好当下日子才最要!
……
成灵宴后,何如明显感觉到家里气氛有些不对,但以为是新夫进门,正处于磨合期的缘故,也就没在意。
寻了个空儿,将村长的意思告诉幼弟的同时,也告诉幼弟自己已经答应的何如,半点儿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看着姐姐一脸的理所当然,何春第一次感觉到,姐姐不尊重自己!他不理解的问:“姐,你又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会答应?”
何如有些疑惑的说:“你不是一直苦读诗书,想要参加科举吗?可以咱们家的家境,哪供的起你?鑫姨愿意供你,是好事儿,为什么不答应?你不愿意?”
何春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无力的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意,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这是我自己的事儿,我有权利自己做决定,不是吗?”
但这话儿听在何如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什么叫你自己的事儿?长姐如母,别说事关咱娘,就是你自己的事儿,我还管不得了!听话,好好读书……”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读的那些书!只一句话,就让他想起了什么长姐如母、长兄如父;什么在家从母、母死从姐、出嫁从妻、妻死从女;什么男德、男戒。条条件件,都在说着同一个词:听话!
不停的劝幼弟听话,好好读书,考一个好名次,将来好把母亲送进城隍庙里为吏的何如,正说着,忽然看见幼弟“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何如霎时惊慌失措的蹲下来,扶起幼弟,连声呼喊夫郎:“潭郎、潭郎,你快过来,春儿晕倒了!”
正在厨房准备早饭的刘潭,当即一瓢水泼灭了灶里的炉火,匆匆出来背起妻弟,冲出门去村里的郎中家。
何如跟上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拐回来跑进屋里,拿上钱袋,才关上门往郎中家跑。
……
知道消息的何鑫,立刻明白了原因,翻了个白眼,本不想理会。可想想村里的女娃娃们,竟是读书天赋没一个比得过何春这个男娃的!
为了日后,她也只能叹口气,出门去郎中家看看。至少,得拦着点儿如丫头,别让她把村里的读书苗子给气坏了。
她刚到,就看见春小子已经醒了,只是屋里的气氛僵硬的很。而如丫头的新婚夫郎,却和郎中一家避开厢房里的剑拔弩张的姐弟俩,躲在正堂里,也不知道劝上一劝。
见此,何鑫顿觉头更疼了。摆摆手,让正堂看见自己的人,继续忙不必理会自己,自顾自的进了厢房。
“如丫头、春小子,你们闹什么呢!大婚第二天就开始吵架,你们让潭小子未来怎么自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刚嫁过来,就挑拨你们姐弟不和呢!”
村长的话,让两人都冷静了些,也让其身后匆匆过来的刘潭,不自在极了。
何春歉意的看着姐夫,不好意思的道歉:“姐夫,您别介意,我和我姐闹着玩儿呢,和您没关系的。”何如也赶紧安抚夫郎:“就是,潭郎有多好,我还能不知道?哪会干这种事儿!”
刘潭能怎么说?只能道:“我知道,妻主信任我、小弟也很尊敬我的。”
这么一打岔,姐弟俩的情绪都没那么上头,也打破了僵局,村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她没好气的说:“行了行了,如丫头带你夫郎回家去吧!我跟春小子说几句话。”
何如担忧的看了眼幼弟,但在夫郎的拉扯下,还是道:“鑫姨,那等会儿早饭做好,我过来叫春儿。”算是给两人了一个单独的说话空间。
待何如一走,何鑫便叹了口气,也不用何春回应,自顾自的拉了张凳子坐下,说:“我知道,你是为科举的事儿生气,对不对?觉得你姐没事先征求你的同意,是不尊重你。
但是,何春呐,你要知道,包括我们何氏在内,大多家族都是女为尊。作为一家之主的女人,对家里的人,包括男人、女人都有绝对的权利!
大到前途、婚事,小到一言一行、一餐一饭,都有权利管束。也就是现在世道乱,不太安稳,对男娃的约束才少了点儿,不然你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
何春张口就想反驳,却听村长又道:“你别说历代都有男官、男族长、男家主。这要么是大户人家,以武立家,历代都是以男为尊;要么就是家里没女儿,只能培养男孩儿。
就比如咱们村里的那几家,家里要么没女儿、要么女儿不幸夭亡,只能指望男娃。可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肯平白无故的嫁进来,给别人家传宗接代?不都是出了大价钱买来的童养媳,或是在人牙子那里买的女娃?
也就你爹,带了两个丫头过来,便宜了老三他们两家。可若不是他们姨母、堂姐妹多,又哪里会轮得到他们家?”
见何春沉默,不再一副不服气,想着反驳的样子,村长才又道:“人呢,要想让别人尊重自己,得有能力!读书天赋好,就是你的能力。
别管因为什么原因,有人愿意供你,就是好事儿!何必跟你姐置气?你要是考好了,有一个好前程,还愁娶不到一个愿意嫁给你的女娃?
我答应你,只要你考到举人以上、将一位祖灵送进城隍庙里为吏,就给你在族谱上另立一支。到时,不论你想娶想嫁,想自立门户还是继续和你姐一家在一块过日子,我都支持也会让族老们都支持!如何?”
听着村长有理有据,什么好话赖话都让村长说了的何春,没有纠结那些事儿,而是问了一个自己如今最想知道的问题:“昨天中午,英姨父他们到底对姐夫做了什么?”
昨天中午?何鑫微怔,随即反应过来,明白何春说的什么事儿。没好意思明说,而是含含糊糊的说:“花大价钱娶夫,总不能娶个不干净的。”
不干净?瞬间明白什么意思的何春,心如死灰的说:“我一定会考上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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