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的嘈杂声，让别在腰上的老古董对讲机出来的对话，更加炸耳朵。这儿花香四溢，鸟鸣混着人的吆喝。门口放着几只病恹恹的猫，有几个大学生凑上去看，拍下几张照片，准备将这无良商家，把星期猫拿出来卖的事公布于众。还有几个商贩在店门口打起了麻将，“幺鸡！”
“嘿嘿嘿，我胡了。”
蒋不知微笑地看着前面四个人，“呦，开桌呢。”把鞋踩在桌子上。
“是啊，是啊，小美女，你也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警察证，“要不要我来啊？”
“你们这赌资超两百了吧，送局子里查查？”
那四人立马慌了，把钱藏口袋里。领头的一个叫赵甲的，眼睛一动，求道：“老大爷，不不不，小美女，你看我们年纪一大把了，咱们娱乐娱乐，娱乐娱乐，没有赌钱的。”拍了一下旁边那个，“钱乙，你说说，咱们哪赌钱了。”
“没赌钱没赌钱……”这人灰头土脸的，看起来输了不少。
蒋不知咧开嘴，眯起眼睛，“我们今天不管你们，你们知道这附近有个叫沈半沉的吗？”
孙丙转转脑袋，“身板沉？哟，他开的花店，在里头右拐。”
李丁拍了拍孙丙的肩，“干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随后嬉皮笑脸地伸出手来，“美女警官，我带你走？”
蒋不知收回脚，挥臂，“你带路。”
“行。”他从里桌出来。
蒋不知打开对讲机，“门口一赌博的说给我带路，你们走来吧。”
季睿扬被“滋啦滋啦”的声音吓一跳，接着对廖景凡和孙立正说，“可以进去了。”
三人从墙后走进门里，站在蒋不知身后。李丁脸色煞白煞白的，可能连进局子的获奖感言都想好了，立着不动。
蒋不知歪头，“怎么不走？”
李丁连忙走向前去。
“小孙，你留这问问这三个赌博的。”廖景凡吩咐道。
“是。”
沈半沉的花店确实在犄角旮旯，从花鸟市场进去，弯弯曲曲走到底才到。他的店装修得挺简朴，挂着大大的招牌，“沈家花店”。它对门有个店，不知道什么店，铁闸一拉，关门了，周围全是花店，估计这也是。
花店中规中矩的大小，中间整齐摆放了各色的花盆，两侧柜子，有封好一袋袋的种子，也有些栽培好的茎叶。里面左边有一层层蓝色绸布包起来的，看长度有点像床。
里面右边是张桌子，一个男人坐在店里，收音机唱着戏，他在旁边哼唧哼唧。他眉眼和顺，剑眉尾部低垂，眼角圆钝，鼻子不高，唇形厚实，穿着蓝白条衬衫，黑色长裤——仔细一看，脸和徐智有几分相似。
廖景凡掏出警察证，“你是沈半沉？”
他点点头，关了收音机。“是。”
“你涉及一场案子，你把卷帘门拉了，在你店里聊，不打扰你多久。”
沈半沉反应很平淡，“行。”去拉卷帘门了。
季睿扬有一种受挫感，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小店没几把椅子，几位警官凑活着用。”他端来两把椅子。
廖景凡拿来一把给蒋不知，还有一把给自己，坐在沈半沉对面，打开执法记录仪。
“你的籍贯。”
“这个，你们调查的文件里应该都有吧。”他略有疑惑，“我是Z省人。”
“家人。”
“我母亲，已经去世，我父亲在外地打工，还有一个妹妹。”
“你有一个妹妹？”
他眨了眨眼，“是。”
“名字。”
“沈柔升。她在我读大学的时候失踪了，那时候她才十七岁。”他握了握拳。
“你读的什么大学。”档案上他出处于高中毕业，并没有大学的记录。
“……G市铁道大学。”
“这么好的大学，为什么没读完。”
他垂眸，听到“这么好”时眼皮触动了一下，回答道：“读到一半，我妈寄信来，说妹妹失踪了，我回老家了。”
“怎么失踪的。”
“我家里条件不好，供着两个人上学。妹妹在市里高中念书，在我上大学之后，她说要补贴家用，辍学去做工作……”说起这里，他握了握拳头，“我妈劝她好好上学，她说有人帮她找了工作，趁我妈上班的时候偷溜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你什么时候来H市的？”
“四年前。”
话题一转。
“你认识徐智吗？”
他抿了一下嘴唇，“……认识。我在找我的妹妹，联系到她了。”
“为什么会联系她。”
“她是我妹妹的女儿。”
“怎么确定的。”
“……路过看到的，她长得太像我妹妹了。”
“3月26日晚上，以及3月28日晚上，你在干什么？”
“晚上，在家里睡觉。”
“谁能替你作证？”
“我就一个人，住在店里。”他指了指店东南角一块用帘子拉起来的位置。
廖景凡问：“这能让我们看看吗？”
“小屋寒颤，你们看吧。”
廖景凡站起来，拉开帘子，里面很普通的一张1.8米床，挺窄的，估计不过1.5米，居住应该不怎么舒服。缝缝补补毛毛糙糙的被褥摊平着，一个瘪了的枕头在其上。四方蓝色垂幕遮掩了一切。高悬的塑料管上挂了一件深蓝色衬衣，一件白色体恤，一件黑色裤子。这麻雀之地构成了一个空间。
他推了推后面那块幕布，门“吱呀吱呀”地打开了，里面陈设简单，是个浴室。
……
“那我们带我谈话就到这里了，我留个我的私人电话，有事情可以找我。”廖景凡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便利贴，问蒋不知拿了笔，写了联系方式。
沈半沉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纸，那几个数，白纸黑字格外明显，他踌躇了一会，收下了电话号码。
“对了，徐智，在哪里？”他问道。
“这就不劳你关心了。”廖景凡起身。
“是啊是啊，她现在涉及案子，受我们监管。”季睿扬终于有话口了。
廖景凡蹙了蹙眉，但是没说什么。
“走吧。”蒋不知收拾起纸笔。
走到市场门口，孙立正似乎有话要说。廖景凡先堵上了，“进车里再讲。”
蒋不知打了个电话，又冲着那四个打麻将的莞尔一笑，“拜拜。”却更像是笑里藏刀。
李丁似乎看不出来，还以为蒋不知看上他了，色眯眯地摆摆手，“小美女，改日见啊。”
“见面啊……不过不是我们，是我的同事要来见你们了。”她开始后面变得小声。
“啊？美女，你说什么？”他什么也没听见，冲上前去。钱乙赶忙拉了拉他的衣袖。赵甲狠狠剜了一眼李丁。
蒋不知头也不回地进了车，只留下一个利落的背影。
季睿扬连忙问道，“蒋副队，你刚干了啥啊？”
“我认识这儿的片警，向他们举报了有人聚众赌博。”她轻飘飘地说着。
季睿扬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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