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午饭都没吃,下午又折腾了这么一通,果然很快就饿了。
靖合不放心让缪绡下床,便在外头买了饭带回来吃,拎着饭盒回来时,缪绡还靠在床头坐着。
他一进门,她就这么仰头望着他,眼神不躲不闪,像是早就在等他,睡衣领口松松垮垮的,脖子上和肩膀上都是他留下的印记。
靖合一眼看过去,脸一下就红了。经历今天这些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缪绡才好。
她的视线从没离开他,此刻反倒弯起唇角,懒懒地笑了:
“靖哥哥回来了。”
靖合轻轻“嗯”了一声,把饭放在茶几上,又顺手拿了沙发上的几个抱枕给她垫在后腰。
“怎么坐起来了?不是让你好好躺着?”
“躺着好闷的。”
缪绡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语气又软又黏,
“我饿了,一直在等靖哥哥回来。”
“饿了?我买了粥,还有你喜欢的蒸蛋和小菜。”
他说着,麻利地打开塑料饭盒,把饭菜一一摆在她面前,又细心地找出一次性汤匙。
缪绡忽然弯起眼角,笑道:
“靖哥哥好温柔啊。”
靖合动作一顿,耳根立刻烧红了。
他现在只要听到她叫“靖哥哥”就开始有生理反应了。
“别......别这么叫了......”
“那我该叫你什么呀?”
罪魁祸首歪着头看他,眼里漾着一层水光,
“叫你阿合?”
“不行。”
他咳了一声,有点慌乱地说:
“......叫名字就行。”
“靖合......”
她慢吞吞地唤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轻飘飘地拂过他耳廓,
“我还是想叫靖哥哥。”
靖合喉结一动:
“......那你叫吧。先好好吃饭。”
他舀了一勺蛋羹,自己先试了下温度,觉得刚好,才送到她嘴边:
“你手不要动,我喂你。”
缪绡两个手心手背都是严重的擦伤,靖合不敢让她碰筷子。
缪绡闻言没说话,只慢慢眨了眨眼。
然后她往靖合这边一靠,像是默认了。
靖合坐到床沿,端起碗,舀了一勺蛋羹,轻轻吹了吹,才送到她嘴边。
缪绡却没立刻张嘴,而是抬眼看他,眼里藏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靖哥哥。”
靖合一瞬间心跳加速,差点把勺子送偏。
“你、你又这么叫......”
“我不叫你,你就不看我了。”
她笑,
“靖哥哥为什么像是在躲我?是因为......不喜欢和我做这事吗?”
她一边说,一边张嘴接过那勺蛋羹,唇瓣轻轻含住勺尖,舌尖不紧不慢地舔干净。
舌头扫过塑料边缘的动作微妙而钝热,那微微的颤动,从勺柄传到他的指尖,再从指尖传导到心脏。
靖合僵住了。
他连呼吸都忘了,只能盯着她的嘴。
“是不喜欢这事,还是不喜欢和我?”
她舔了舔唇,又低声追问。
他猛地收回视线,赶紧低头舀下一勺:
“别舔筷子......”
“是勺子。”
她懒洋洋地纠正。
“总之别......”
他语无伦次,
“别舔。”
缪绡没理他,只继续吃她的。
她说:
“靖哥哥还没回答我。”
靖合忙说: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我是......”
他说到这也说不下去了,总不能说自己是太紧张了吧?
偏偏她吃得更慢了,每一口都像在捉弄他,他简直要受不住了。
好在她终于笑了,放他一马:
“靖哥哥不讨厌我就好。要是靖哥哥不喜欢做这事,那我们以后就不做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靖合听得出来,这话根本不是她的本意。
还没等他说什么,她凑过去,轻轻抿了一口靖合的勺子,忽然又皱眉。
“你过来点。”
“怎么了?”
“太远了,脖子好累的。”
靖合凑近一些,干脆在她身边坐下,身体微倾,另一只手撑在她枕边。
这样一来,他整个人都圈在她身体上方了,呼吸间都能闻到她发丝里洗发水的味道,还有她身上刚换的药膏味。
“这样可以了吗?”
缪绡点头,眨了眨眼:
“可以了。”
她吃得很慢,他一勺勺地喂。
有几滴粥从她嘴角滑下来,沿着下巴掉进胸口。
靖合反应慢了一拍,慌忙抽了张纸巾去擦。
他动作太急,举着的碗一下子碰到她胸口,她被烫了一下,轻轻“唔”了一声。
声音又软又娇。
他顿住了,指尖僵硬,脸烧得像要冒烟。
“没关系的。”
缪绡垂下眼睫。
靖合喉咙紧了紧,小声道歉,动作轻了许多,把她胸口上的那点粥渍擦干净。
“你再靠过来点。”
她又说,
“不然我得一直仰头。”
靖合又往前挪了些,几乎快贴到她脸颊。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拂过他下巴。
他感觉自己又要敬礼了。
“你......你再吃一点?”
他嗓音都有些发哑。
缪绡忽然笑出声:
“靖哥哥,你说你这个喂饭的,怎么比我这个吃饭的还紧张?”
“我......我没有......”
他低着头,心虚地舀了一口小菜递过去。
她吃下去,抬眼看他:
“你是不是从来没喂过人吃饭?”
靖合的耳根微微一抖。
而她这次却没想放他一马:
“你是不是,也从来没跟人这么亲近过?”
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没有......”
缪绡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凑近了些,唇几乎贴着他耳根,低声问:
“我是唯一一个吗?”
靖合整个人一震,连呼吸都乱了,耳朵像是被送进了太阳风暴中心烘烤着。
“别闹了,好好吃饭。”
他一本正经地说,声音却是哑哑的。
“我哪里闹了?”
她往后靠回去,语气温温的,
“你看——我动都动不了。”
可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靖合却早已紧张得头皮发麻。
他咬牙继续喂饭,手却越来越不稳,勺子都不会用了。
缪绡笑出声来:
“靖合,你好像怕我。”
“我没有。”
他小声嘀咕。
“你刚才的手都在抖呢。”
靖合快要疯了。
“你再这样我真喂不下去了......”
“那你不喂了?”
她可怜巴巴地歪头,
“可我还没吃饱呢。”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那......再吃点。”
他喂得手指僵硬,心跳如雷,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她“吃”了。
而吃着吃着,她忽然又问:
“这个是不是楼下西边那家店买的啊?”
靖合想了想:
“应该是的吧......就是门头是红色的那家。”
缪绡:
“那就是了。”
“怎么了?”
缪绡看他一眼,语气轻巧
“我以前也常吃他们家的。靖哥哥,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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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绡拉开酒店的房门,一股走廊里干燥的空调风立刻钻进来。门外站着一个戴棒球帽的男人,而他就是剧组的现场副导。
“绡绡,吃饭了吗?我们正准备一起去吃呢。”
缪绡礼貌地淡淡一笑:
“已经吃过了呢,辛苦你跑一趟了。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挠了挠后脑勺,尴尬一笑:
“也没什么事......就是......施老师让我来转告你一声,让你没事儿就别去片场了,你去了也是多余,还怪碍事儿的。”
缪绡听后,面色一顿:
“他......真这么说吗?”
棒球帽点点头:
“差不多......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门外的灯光斜斜地洒进来,落在她肩膀上。缪绡没说话,手却慢慢握紧了垂在身侧的睡衣布料。
半晌,她点点头,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我懂了......谢谢你特意跑一趟。”
男人松了口气:
“行,那我就先走了啊。诶......就你一个人在这儿啊?”
“嗯。”
“就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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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靖合刚到饭店门口。
他照缪绡发给他的地址,特地绕了个弯,先去了旁边一家小超市。
他随手挑了几根鸡肉火腿肠,拿到柜台准备结账。
收银员戴着碎钻的鲨鱼夹、马尾斜着别在一边,上下打量他一番后,
“四十五。”
她慢悠悠地报了个价。
闻言,靖合抬眼一看她。
货架标签上写的是两块一根,他只拿了不到十根,怎么算都不该是这个价。
女人似乎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于是撇嘴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
“那标签是很早以前的了,现在涨价了。”
那副油腻得意的样子,看得让人不舒服。
靖合不想跟她多啰嗦。知道在这种店里再怎么理论结果也就那样,既然对方心里没想着遵守规则,那自己再怎么费口舌同她讲规则,也不过是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而他又懒得再去其他地方买,于是掏了钱,拎着火腿肠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幕,却被不远处正在饭店靠窗吃饭的几个人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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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合刚走出超市,就迎面遇上了一个人——
正是白天见过的那个戴棒球帽的男人。
靖合猜他大概率是剧组的人,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那人也回以一点头,两人又是擦肩而过。
靖合拎着火腿肠,拐了几步绕进了饭店侧院。
这里四下无人,地面是缺一块少一块的红土砖,角落里还堆着几口半截的咸菜大缸,墙角长着几株顽强的野草,在没有阳光的地方苟且着。
他蹲下身,朝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嘬了两声:
果然,一只毛发凌乱但眼神睿智的小黄狗小步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只正宗奶牛花色的小猫。
他拆开了火腿肠,把每根掰成好几段儿放在地上,数好了分别放在猫狗面前。
做完这些,他自己坐在一块碎砖头上,看着一狗一猫慢慢吃起来。
小黄狗吃得美极了,尾巴甩得呼啦呼啦的,偶尔还回头看看他。
靖合看得心头发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结果这小奶牛猫却不太守规矩,明明自己那一份还没吃完,却非要扑去抢小黄狗嘴里的那一块。
靖合无语一笑,抬手轻轻弹了弹奶牛猫的小铃铛,
“自己有还抢别人的?”
奶牛猫被弹得屁股一缩,甩甩尾巴,又回去了。
他就这么坐着,继续看两小只平安无事地吃着,扬着嘴角,眼里却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落寞。
这笑意没维持多久,心头就被一团乱麻填满。
刚才缪绡那一番撩拨,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很糟糕的事:
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缪绡。
靠着自己的霸王硬上弓,两人虽然名不正言不顺的在一起了,可他对缪绡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
她在认识自己前都经历了什么?平时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最爱的导演是谁?她是真心喜欢电影还是一切只当工作......
他哑然。
这些问题,他一个都答不上来。
说到底,这一切都怪自己。
是他自己提出了那样过分的要求,还用那样一种激进的方式,而偏偏缪绡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她本身就不擅长拒绝吧?
他是卑鄙无耻的闯入者,没有钥匙,就强行敲开了那把锁。
如果是这样......那他现在拥有的、缪绡施舍给他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一个因为不忍拒绝而勉强给出的“男朋友”的身份?还是一个披着恋人外衣的、礼貌而疏离的“室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以后还会再有进一步交心的机会吗?
他害怕极了。
他怕自己永远只能拥有这个隔着一层玻璃的缪绡。
他怕自己倾尽所有最终却只能换来一个“名正言顺”的旁观者身份,一个永远徘徊在她心门之外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怕那个看似被他“拥有”的缪绡,她的笑容、她的温柔、她的存在,都只是一种温柔而又残忍的妥协和迁就,而她的心、她的过去,她的恐惧与爱,那些真正构成“缪绡”的东西,永远对他设着防、上着锁。
他实在是太莽撞了。
而打开她的那一把钥匙,或许早已被他不经意间丢在了来时的路上。
如今这个情况根本就没办法收场。
更要命的是,现在只要缪绡稍稍靠近,那温软的身体往他身上一贴、一趴......他就硬的跟个棒槌似的!
把他那点不谙世事的处男本质暴露得一干二净!
这他妈的该怎么办呀!
缪绡那么温柔成熟,喜欢的肯定是那种稳重可靠、游刃有余的男人......
他可倒好,一天到晚能“升旗致敬”八百遍!
关键是:自己技术还不行!
看了半天视频也没看懂,偏偏缪绡还就在身边,他又不能找机会实机演练......
哎呀,愁都愁死了!
最让他无语凝噎的是......
自己硬件配置还不行!
尺寸这么大,他不是没注意到,每次缪绡都很难受,总是咬着牙忍。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自责。
唉......
自己怎么就一无是处呢......
烦死了!
想着想着,他越想越气,伸手又弹了弹奶牛猫的蛋蛋。
这一切却被在饭店靠窗位置的程双林看到眼里:
“这孩子跟你年轻的时候很像呢。”
“刚才买东西也是。明知道自己吃亏了,也懒得跟人计较,拎着就走,性子又倔又懒,完全不在乎自己认为不重要的东西,跟你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穿着灰衬衫的施侨。他仍旧沉默地低头喝茶,没有接话。
岚姐接话:
“不光脾气像,长得也有点像。你别说,虽然看着性子是冷了点,对绡绡还挺上心的呢。”
程双林笑了笑:
“老施年轻的时候也是大情种呢!”
岚姐一听,也笑了出来。
笑完,她叹了口气:
“唉......其实绡绡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又从小养她到大,潜移默化里,她肯定还是最喜欢你这类的,所以才会找了个像你的。你以后可不能再对绡绡这么冷淡了。我看得出来,绡绡那孩子心思很细腻的。你老这么对她,孩子心里也不好受啊。”
程双林喝了一口小酒:
“而且你别说,虽然绡绡之前没谈过恋爱,但我肯定,她和你一样,要是认定了一个人,那就得折腾一辈子。”
施侨仍旧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坐着的,对着一只狗和一只猫会心一笑的靖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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