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昭国的暮色被一声惊雷劈开,老皇瑞武帝骤然崩逝,谥号"明昭"。
新帝仓促继位,朝局如风中残烛。
邻国见状,于南疆防线撕开缺口,短短旬月连下七城,战火似毒蛇般吞噬着大好河山。
姜芷漪立在焦土之上,火石迸裂的红光将她染成修罗。
脚下,战士的残肢断臂横陈;远处,硝烟如墨,将天空撕成破碎的黑绸。
她握紧长枪,指节泛白——这个被昏君拖入深渊的国度,终于走到了灭亡的边缘。
父兄的忠魂在眼前浮现,他们惨死沙场,尸骨无存;百姓的哀嚎在耳畔回荡,他们流离失所,水深火热。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姜芷漪咬碎银牙。
帝王昏聩,就该改朝换代!
突然,烈焰将她吞没……
"不!"
姜芷漪猛地坐起,冷汗浸透衣襟。
她的手攥着柔软的锦被,而非冰冷的长枪。
床前的帷幔随风轻摆,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她恍惚。
"小姐,这是怎么了?"春柳推门而入,带着正午的热浪。
姜芷漪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鲜活的面庞——这个本该战死沙场的贴身丫鬟,此刻竟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姜芷漪颤抖着捧起春柳的脸,——这双手曾为春柳合上再也睁不开的眼睛。
此刻却触到带着体温的柔软,温度从指尖传来。
她下床冲向铜镜,镜中是一张未经风霜的少女容颜,白皙细腻,丹凤眼黑白分明,再不见前世的疲惫与杀意。
"春柳,现在的皇帝是谁?"姜芷漪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发颤。
"小姐怎糊涂了?如今是瑞武帝在位,前日你和少爷在宫中演武场练箭,陛下还夸你虎父无犬女呢!"
姜芷漪如遭雷击。
当听到“瑞武帝”三字时,她的心跳几乎停滞。
谥号还未定,那个千古明君还在世!
“阿爹和阿兄在哪,带我去找他们!”姜芷漪压下心头震撼,迫不及待的说道。
春柳连忙拉住要走的小姐:“今日宫中设宴款待南蛮使臣,将军和少爷都入宫去了。”
姜芷漪垂落的广袖中,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却浑然不知疼痛。
原来时光倒流至那场决定国运的和亲当日,南蛮使臣正带着被攻破三城的“捷报”,逼迫长公主远嫁。
记忆如潮水翻涌。
那日保和殿上,太子楚玧以江山社稷为名,跪劝父皇应允和亲。
长公主远嫁途中惨遭折辱,瑞武帝悲痛成疾,不久便撒手人寰。
蠢笨的新帝登基后,东昭国彻底沦为砧板鱼肉。
"我要进宫!"姜芷漪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心想应该还来得及。
随即披上外衫,快步向门口走去。
春柳见状连忙阻拦,
“您现在在禁足期间,夫人知道会罚——”
姜芷漪甩开她的手,一掌将春柳打晕放在凉亭内,翻身上马,直奔皇宫。
马蹄声惊飞檐下栖雀,她望着巍峨宫墙,眼底燃起复仇的火焰:
“这一次,该换我执刀了。”
保和殿内,气氛剑拔弩张。
太子楚玧率一众大臣跪地,言辞恳切:
"父皇,长姐一人婚姻,与边疆百姓性命,孰轻孰重,还请您三思啊!"
瑞武帝面色阴沉,正要开口,一道清脆的声音划破死寂:
"不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红衣少女立于殿门,长发如瀑,眼神如鹰。
姜芷漪步步生风,行至殿前,屈膝行礼:
"陛下!南蛮铁蹄踏碎三座城池,此刻却举着婚书谈结盟?”
她仰起的面庞还带着少女的圆润,眼中却翻涌着修罗场淬炼出的冷光,直直的射向端着酒杯的南蛮王子:
"这杯酒,该敬你爹萧赤隼在地狱喝孟婆汤烫着嘴。”
"黄毛丫头,你敢对我大汗不敬!"一使臣拍案而起。
姜芷漪冷笑:"你们烧我城池,杀我百姓,如今还妄想长公主下嫁?做你的春秋大梦!"
"放肆!"南蛮大王子萧勒缓缓起身,眼中闪过阴鸷,将目光移向瑞武帝:
"这丫头如此无礼,贵国皇帝还不闻不问,这样放纵手下之人,难怪我南洋勇士轻易便踏过沧溟河。"
话音未落,姜芷漪已抄起案上鎏金酒壶,琥珀色的美酒泼出半弧寒光。
萧勒猝不及防,玄色锦袍瞬间洇开大片酒渍,酒水顺着他扭曲的五官蜿蜒而下,在颔下凝成晶莹的珠串。
"踏过沧溟河?"她将酒壶重重掼在青玉地砖上,震得满殿珠翠轻颤,
"当年我东昭儿郎在沧溟河畔饮马,你们的老可汗见了我朝军旗,连夜退军三十里!倒是你们这些豺狼,踩着老弱妇孺的尸首过河,也配提沧溟河三个字?"
萧勒额角青筋暴起,腰间弯刀出鞘三寸,却见姜芷漪突然欺身而上,一掌打在刀柄上,萧勒竟撼动不了半分。
殿外烈日穿窗而入,在她眼底燃出两簇妖异的金芒:
"我东昭的朝堂,还轮不到你们来撒野!"
她凑近时,萧勒竟在少女衣袂间嗅到硝烟与铁锈的味道。
瑞武帝重重咳嗽一声,案上翡翠笔架撞出清响。
姜芷漪松开手,依旧死死的盯着他。
满殿死寂中,唯有箫戾粗重的喘息声,混着酒香在蟠龙柱间回荡。
他眼中淬满毒意,“你是东昭的哪位公主?”
既如此,他也不是非长公主不可!
姜芷漪凤眸骤然腾起凛冽寒光,前世百万冤魂的呐喊在耳畔炸响。
她踏前半步,赤色绣金裙摆扫过青砖发出猎猎声响: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乃镇国大将军嫡女姜、芷、漪!”
萧勒心下恍然,难怪会有如此胆色,原来竟是霍霄延的女儿。
他缓缓起身,欺身向前,呼吸喷在她脸上:
“将军府的小畜生,本王子定要将你锁进地牢,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姜芷漪突然冷笑,葱白指尖如鹰爪般狠狠揪住他的衣领,将人猛地拽到眼前。
前世战场上锤炼出的肃杀之气如实质般迸发,字字似冰锥刺入人心:
“记住我这张脸——待到他日,我必提着你的首级,踏平南蛮王宫,让你们整个王族,都为东昭亡魂陪葬!”
南蛮使臣要上前护主,却被霍霄延带着东昭武将团团围住。
气愤瞬间剑拔弩张,双方睚眦欲裂的瞪着对方,谁也不肯退后一步。
瑞武帝适时开口:"芷漪,不得无礼。"
萧勒冷哼一声。
无礼之时任她放肆;无礼过后倒是装模作样的劝阻。
好一个护犊的皇帝。
“既然你朝不舍金枝玉叶的公主出嫁,那便换这个将军府嫡女,如何?”
“不可!”
众人皆未开口,一直噤声的楚玧忽然挡在姜芷漪面前。
姜芷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将恨意强压。
瑞武帝看着眼前的太子,眼神中满是失望:
“你退下。”
而后又看向萧勒,"和亲之事,需问过芷漪本人。"
姜芷漪行礼:"若南蛮能胜过我手中长枪,臣女自当和亲。"
殿内爆发出一阵狂笑。
萧勒眼中闪过轻蔑:"好,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
瑞武帝看着姜芷漪,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担忧。
这个看似鲁莽的少女,或许正是他等待的破局之人。
满殿的烛火噼啪作响。
萧勒突然诡异地笑出声:“好,本王就以三城为注,赌你这小娘子——”
他眼神如毒蛇锁定猎物般狠毒,
“敢不敢与我南蛮勇士,在校场生死相搏?”
姜芷漪眼底燃烧的不似十六岁少女的目光:
“生死状呢?”
话音未落,瑞武帝已将明黄圣旨拍在案上,朱批墨迹未干:
“朕亲作保!若芷漪胜,南蛮割还三城;若败——”
帝王鹰隼般的视线扫过萧勒,
“本朝自会用十万铁骑,前去南蛮王庭接人!”
就在众人动身前往演武场时,楚玧突然又踉跄着扑过来,抓住姜芷漪的手腕:
“你明知他们——”
“太子殿下怕什么?”
姜芷漪甩开他的手,左手轻抚上被他碰到的衣摆:
“怕我死在南蛮刀下,还是怕——”
她突然压低声音,只有楚玧和萧勒能听见的耳语混着血腥气钻进耳中,
“有人再也没法用长姐的死,换那把龙椅?”
楚玧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后退时打翻了身后的鎏金香炉。
香灰扑簌簌落在姜芷漪猩红裙裾上,宛如前世溅满她战袍的血。
萧勒放声大笑,南蛮使臣们也跟着哄笑起来,笑声震得殿上蟠龙吊灯剧烈摇晃。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萧勒掏出一方染着异域香膏的丝帕,慢条斯理擦拭着脸上的酒渍,
"那就明日辰时,演武场见真章。"
他故意拖长尾音,目光在姜芷漪与瑞武帝之间游移,
"若贵国公主殿下肯亲自观战,倒也不负这一场好戏。"
瑞武帝指尖叩击龙椅扶手,节奏与殿外的蝉鸣重合:
"传令下去,关闭九门,全城戒严。"
他忽然起身,玄色龙袍扫过阶前青玉螭纹,
"朕要让天下人看看,东昭儿郎——"帝王视线掠过姜芷漪束发的银簪,那是霍将军戍边时带回的玄铁所铸,
"巾帼亦能斩敌酋!"
夜色浸透宫墙时,姜芷漪独自立于校场。
前世在此处,她曾亲眼看着表弟被南蛮毒镖贯穿咽喉。
夜风卷起沙地上的枯叶,她弯腰拾起地上断掉的箭头。
"小姐!"春柳举着油纸伞追来,发间珍珠步摇在雨幕中泛着冷光,"将军说南蛮此次带来的,是擅使淬毒软鞭的'赤尾阎罗'..…."
话音未落,姜芷漪突然反手甩出箭镞。
破空声中,远处假山上的石兽被削去半只耳朵。
"告诉父亲,且让他放宽心,无论对方是谁,明日都不能在我手上胜过半招。"
姜芷漪望着箭镞没入青石的方向,瞳孔在夜色中缩成针尖,
"再备十坛烈酒,我要在演武场,用南蛮人的血,祭东昭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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