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早上阳光刺眼的要命。诺克坐在露天咖啡厅的座椅上，他抿了口咖啡，眼睛时刻不离对面蔬菜摊的女人。
“伊莉雅太太，路人小心。”蔬菜店的店员把菜篮子小心翼翼放在伊莉雅手中，待对方稳稳接住才松手。
伊莉雅轻声道谢，接着转身，手上的木棍在地上敲敲打打慢慢挪步前行。
她是个盲人，是卡米利为诺克精挑细选的攻略对象之一，另一个攻略对象则是她的盲人丈夫。
“我帮您提吧。”诺克自然接过菜篮。
“诺克先生？”伊莉雅听出了诺克的声音便不再拒绝，“真是谢谢您了，这几天您一直帮我。”
“没什么，举手之劳。”诺克放慢了脚步，他看了看篮子里的土豆，今晚也煮咖喱好了。
虽然不需要吃饭，但诺克还是会准备一日三餐，装得像个人一样。
“诺克先生从事什么工作？”伊莉雅闲聊。
“小店铺商人，店不用我看所以比较闲。”诺克语气平淡更让人信服，他确实不用工作了，这些年攒的钱已经存起来利滚利去了。
倘若活了这么久还得去上班，那他宁愿立刻摘掉戒指。
两人并肩走着，伊莉雅自顾自讲着什么但诺克却没认真听。
这几天他会很体贴地送伊莉雅回家，也会假装不经意间牵起伊莉雅的手。
就像现在这样牵着她过马路。
可伊莉雅只会笑着说谢谢，脸从没红过，这是对他完全没兴趣的表现，
因为她看不见，诺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不能控制她的精神，更不能用自己完美的外表诱惑。
卡米利真狠，给自己选了根本不可能成功的目标。
诺克叹了口气，他只希望卡米利那边也不要顺利，毕竟痴呆患者也不好攻略吧。
“我到家了，今天依旧感谢。这几天多亏了诺克先生我到家特别早，给老公准备晚饭的时间更多了。”伊莉雅鞠躬。
“您对您丈夫真是上心，感情不错？”诺克有些不满，她的丈夫个子不高样貌也一般，笑得又傻又憨比自己差远了，这个女人眼睛要是没瞎那自己必定胜券在握。
诺克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
“我很爱他。”伊莉雅脸上的笑容毫不掩饰，“这么多年他都愿意陪着我。”
女人眼中的爱意刺眼，诺克微微皱眉。
两人简单告别后诺克便直接回了家，一进门便看到卡米利懒散地靠在沙发上。薯片被打开了好几包，每个却也都只尝了几口。
“啧。”诺克将外套挂好鞋子摆正缓步走进书房。
“进度如何？”卡米利话里带笑。
“你很顺利吗？”
“还好吧，那个笨蛋今天才愿意理我。”卡米利耸耸肩，“说不定我要先死了。”
这个玩笑不好笑，诺克有些后悔答应了卡米利的赌局。
“我们还是……”
“不过我有信心赢你！”
取消赌约的话被完美的堵在口中，诺克有些惊讶对方竟然这么希望自己死掉。
诺克想起曾经卡米利刚转化为吸血鬼时，十分抗拒饮血伤人的样子。
而自己则提醒他：“想活得久，就要泯灭良心，隐藏善意。”
看来他做到了。
“那祝你成功了。”
书房门被轻轻关上。
（六）
花束被塞进伊莉雅手中，她摸了摸花瓣显得有点蒙。
“诺克先生？”
“我喜欢你。”诺克抚摸上伊莉雅的脸故作深情，这几天他陪聊陪买菜过得很糟糕。
可这个女人不知道是故意回避还是真的缺根弦，竟然完全不觉得被陌生男人陪有何奇怪。
诺克没了兴致，干脆直接戳破。
伊莉雅感受到了诺克手上的温度，她先是一愣才后撤一步：“抱歉……我没考虑过。”
“我每天陪你，你觉得我真是在做慈善？”诺克耐着性子，“我喜欢你，请跟我在一起。”
“抱歉，我已经结婚了，而且老公对我很好……”
“真的好吗？不是因为你们都有残缺所以没的选？”诺克知道自己的话很过分，可是被拒绝很让他不爽。
“您怎么能这么说？”伊莉雅明显不悦，“他很专一……”
“你怎么知道他没出轨呢？我见到了他和别人接吻，我很心疼你。”诺克胡乱编着男人的不忠与桃色情史，“跟我在一起，我会守护……”
话没说完，一巴掌扇了下来，诺克侧身轻易躲过。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已经不聚焦的瞳孔泛出泪花，诺克有些自责。
他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转头看去，伊莉雅的丈夫正抱着一袋面包开心地往家赶。
“知道了。”诺克从伊莉雅怀里把花拿了回去，“再见。”
这几天天气都特别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要是死的那天阳光也这么好就太棒了，诺克这么想着。
（七）
“回来了？”卡米利伸着懒腰，他没穿上衣还是从卧室走出来的。
诺克将花放在桌子上侧头看去，卡米利卧室内果然躺着个人。
“给他个糖就开心得不行，已经缠着我好久了。”卡米利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虽然听话，但是痴痴呆呆的很没意思。”
卡米利成功了，那个傻孩子爱上了他。
无论是否真心，诺克已经再无机会。
“我输了。”诺克的话很轻，比他将摘掉戒指放在桌子上的声音还轻。
卡米利伸懒腰的动作顿了顿：“天已经黑了。”
“不给我一个告别的时间吗？”诺克轻描淡写的样子过于冷静。
卡米利哼笑：“当然给你。”
这个季节昼夜温差太大，暖阳已经躲进黑夜，冷风吹得诺克打了个冷颤。
楼顶的风比地面大多了，诺克走到边缘随后坐下，无聊地晃着腿。
他当然不会跳下去，摔又摔不死。
“亲爱的小心点。”卡米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诺克身后，“掉下去会摔得乱七八糟，恢复之前会一直很难看的。”
“我才不会这么傻。”诺克轻哼一声被卡米利拉起来，“穿这么少就出来？”
“这不是担心你吗？”卡米利揽住诺克的腰，“我还以为你会很顺利。”
“你故意选了两个瞎子我怎么顺利？不过我愿赌服输。”
卡米利只是笑了笑，他手一用力便带着诺克转动起来，在风里在月下两人起舞。
诺克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不知是不是远祖吸血鬼的缘故，诺克身上总是带着优雅，即使明天他就会死也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茉莉花的香气传进卡米利的鼻腔，那是诺克身上的味道，于是他将手收紧舞也停下。
两人紧贴在一起气息交叠。
“离这么近还怎么跳？”诺克虽这么说着却没有推开，反而搂住了卡米利的脖子，“你好像一点儿也没有舍不得我。”
“你求求我，我可以取消这次赌局。”卡米利故意掐了一把诺克腰上的软肉，果然换来了怒视。
曾经卡米利不太明白为什么诺克对赌局如此认真，完全不会耍赖。就连随口一句玩笑般的赌局诺克也会认真执行。
于是他把这一切当成了诺克从出生开始接受糟粕贵族教育的原因。
优雅美丽又死脑筋，这莫名奇妙的戳在了卡米利的性癖上。
当初他被转化成吸血鬼，又怨又气，每次捣乱反抗后都会被诺克开膛破肚痛的要死，但他也知道在自己恢复期间诺克一直守在自己身边。
死板又嘴硬，但他却真的爱上了。
于是某个夜晚卡米利潜入诺克的房间，他偷偷吻了上去，那天也是他第一次紧张到心脏要跳出来。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脸红心跳……”
当然让他紧张的还有一点，他看出来了诺克微微抿紧的嘴唇，这家伙是装睡！
“我答应的事就会做到，反正也活了这么久，没什么……”话被堵在口中，卡米利在亲吻他。
不同往日做之前的霸道侵略，这一次反而小心翼翼，就像羽毛落在唇上，骚骚痒痒如那夜的初吻。
“记得照顾好自己，不要去吸人类的血，他们现在的武器不同往日。”诺克的手指轻轻拂过卡米利的唇，接着往下到肩膀再到手掌，他摸着卡米利手指上的戒指，那是当初他向女巫求来的。
诺克将那戒指转了两圈：“你最近瘦了？戒指都松了。”
“是啊，这几天陪那个傻子东奔西走。”
“为了让我死，你还真是努力。”诺克觉得好笑，“你还没原谅我把你转变成吸血鬼这事？”
卡米利也跟着笑，他没回答，反而抬头看向天空：“最近天亮的越来越早了。”
浓厚的云层下，一抹红光呼之欲出，诺克抬头看去，那便是宣告死亡的丧钟。
他看得出神，待反应过来后却轻轻踮起脚吻向卡米利。
这次是诺克难得的主动，也是难得的疯狂，这让卡米利诧异，以至于半晌没有反应。
“一点回应也没有，你就这么讨厌我？”有什么东西积蓄在诺克的眼眶中，他伸手去摸才发现那是久违的泪水。
卡米利握住那只手，轻笑着拉到唇边吻住。
诺克觉得委屈：“你就这么讨厌我……”
他推开卡米利后深吸口气，手指捏住那枚戒指轻轻拽动，他再次抬头看向太阳。
“下辈子别见面了。”诺克咬牙拽出戒指，但未感受到灼烧。
只觉得一阵眩晕，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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