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假普通的一天，苏晓约魏窈在一家奶茶店见面，一见面便是笑得满面春风，她把两杯奶茶贴在脸上，挤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魏窈坐在对面小口吃着苏晓带来的蛋糕。
苏晓忽然凑近魏窈，用只有两个女孩能够听到的音量对她说：“我和张能在一起了，我们在谈恋爱。”
少女的脸上飘上淡淡的粉红，讲话都变得黏腻。
随后自言自语说：“虽然他这个人平时挺坏的挺凶的挺欠的挺闹的还不会说话，但是……”
魏窈抬眼淡淡接话：“果然，但是前的都是废话。”
苏晓十分矫揉造作地哼哼唧唧一小会，然后仰起脸蛋意味深长，“但是耐不住他对我好呀。”
魏窈又吃了一口蛋糕，淡淡抛出话头，“对你好？”
“对呀，他给我买我爱吃的零食，送我喜欢明星的签名照……”苏晓掰着手指点了一个遍，最后捧着脸感叹着：“哎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的喜欢他，只是和他待在一起就很开心。”
魏窈放下小蛋糕，擦擦嘴，托着脸看怀春少女。
“虽然吧，他在学校里经常像个流浪汉，而且只知道睡觉也不学习，但是我觉得他有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尤其是吃醋的时候。”想到了什么，苏晓埋着脑袋笑了好一会，听到魏窈小声重复了一遍吃醋两个字，立即抬起头，头发毛茸茸的，她疑惑发问：
“你没有过吗窈妹？”
魏窈认真思考了下，摇摇头。
“那喜欢一件东西，你可以接受别人和你同样的喜欢吗？不会有那么一丢丢的占有欲吗？”
魏窈摇头，“为什么不？这说明，我喜欢的东西本身就值得更多人喜欢，不只我一个人发现了他的好，很有认同感啊。”
苏晓轻轻“啊”了一声，“可这样，他就不再是只属于你了。”
魏窈微微一笑，轻轻摇着头，视线转移到窗外，看雪压枝头，“他本来就不属于我，一本书，或者是一朵花，何况是一个人，他本身就是独立的，有自己的名字，独特的味道，从来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附属品。”
苏晓满脸认同双手抱拳，“受教了魏老师！我要转述给张能，让他也学习学习。”
魏窈只是笑笑不说话。
*
“妈妈，你不爱爸爸，为什么要生下我呢？”
除夕夜，万家灯火点明漫漫长夜，魏窈躺在酒店冰凉的床上，忽然这样问。
正在收拾行李的梁一宁顺便嘱托的声音戛然而止，动作紧跟着顿住，她站起身，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女孩。走近她。
女孩弯着漂亮的眼睛笑着问她：“妈妈，那你爱我吗？”
梁一宁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在温润舒适的灯光点缀下更加美丽，“窈窈，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想不通一些事情，”她说，“妈妈，为什么要卖掉我们的家？”
说话时，她有些哽咽，又有些不解。
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梁一宁怔住，抿着唇沉默不语，柔顺的头发遮住了面孔。
过了许久，她缓缓开口：
“窈窈，有些事，妈妈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这件事妈妈要向你道歉，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太自私了……”
“但是妈妈爱你，这点你可以永远相信。”
魏窈侧过身，任由眼泪落下，蜷缩起身体第一次听妈妈讲起她的故事。
最近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哭，或许是血脉相连，在妈妈身旁更觉得委屈。有些话只能憋在心里，像雪花一片片落下，慢慢地，慢慢地积压，变成一座厚重冰冷的雪山，却无法同他人说起，更不能要求他人的感同身受。
寄人篱下的这段时间她很听话，努力做一个挑不出错的乖小孩，可是舅妈还是会指摘她，否定她，打击她。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因为是个毫无打击力的孩子，平白无故遭受白眼讽刺，甚至被冤枉偷东西，百口莫辩。
可是明明，舅妈才是真正的小偷，她偷走了自己最喜欢的发卡，偷走了外婆留给自己的房子。
梁一宁靠着沙发背，用缓慢的语速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来路。
从偏远小镇走到繁华的都市，从自卑怯懦到如今难得的成熟……对于这一路的艰辛，妈妈说她的每一步都算数，每一步都困难，但是实打实。
“……后来，我的事业逐步有了成色，在工作上结识了你爸爸，那时候的他温柔贴心，事事为我考虑，不惜为我兜底一切，工作上的困难他都能为我解决，是最合适不过的结婚人选。可没什么事是一帆风顺的，四面八方的压力扑面而来，他说想给我一个家，做我最温暖的港湾，陪我度过最困难的时候，我信了，一时冲动和他闪婚，再然后，”她稍作停顿，“是意外有了你。”
“你刚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太好，妈妈舍不得你，每天都陪在你左右，工作上的事情交给了你爸爸和舅舅，专心照顾你……”
说到她，梁一宁的语气变得温柔，她看着窗外的视线逐渐模糊，开始描述小时候的魏窈，妈妈说那时候的她很乖很乖，漂亮的大眼睛简直要俘获所有人的心，咿呀学语的样子更是深深刻进梁一宁的心里。
“妈妈，你后悔吗？”魏窈悄悄哽咽，平稳呼吸小声说。
“后悔。”
听到这里，魏窈的眼泪早已断了线，她轻轻闭上眼，小声抽泣着，暗嘲着自己的不懂事和不满足。
梁一宁抬抬头，继续说：
“我感觉这是一场精心为我打造的表演，只有我当了真，真正扮演起一个贤妻慈母的角色……我后悔在扛不住压力的时候选择妥协，后悔在年轻的时候结婚放弃事业。”
“但是窈窈，妈妈从来没后悔过和你相遇，妈妈最痛苦的岁月是你陪我度过的，你是妈妈的宝藏，只是妈妈不擅长表达出来。”
“直到现在，妈妈最对不起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
爆竹声响，烟花漫天，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声线早已不再平稳，
“是在年轻时候不顾一切的梁一宁。”
-
只是，如果再重来一次，你会选择另一条路吗？
不会。
为什么，因为难以预知是否会更加凶险吗？
是因为这条路虽然曲折，但终究有意义所在，另一条路无论如何被美化，也无法替代那些回忆。
即便回忆也并非那么美好？
是这样的，但你无法评论她的好与不好。
*
新年快乐啊。
2015.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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