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申烁、莫尼和青皮三人踏出中心塔外侧停机坪时，广场上有人向她们跑来，是一些参赛者的亲友。申烁正思忖着如何回到自己位于五区的家，远处传来兴奋的声音：“申烁！”
青皮、莫尼和申烁走在一起，闻言也抬头看过去，一个像撒欢的小狗一样的女孩跑过来。
女孩头上扎个小揪揪，和自己差不多高，很热情，笑着跑到申烁面前。
是戚恒吗？申烁不确定，又不想被旁边的二人看出异样，于是佯装兴奋地迎接她。
女孩一眼就认出这若即若离的热情，不过没点破，和莫尼打招呼，又转向旁边的青皮：“你好！我是戚恒。”
青皮笑嘻嘻：“你好，我是陈擎，不过她们都叫我青皮。”
戚恒不理解：“明明本名很好听呀！”
“是吧，只能说这帮人恶意丑化我。”
莫尼听不下去，带着必须和青皮斗嘴的目的点破：“她骗你的，她给自己起的代号是青皮。她享受得很，每周必须维护她那三厘米的青皮。”
“我跟人聊天，你那么认真很破坏气氛。”
“我只是看不惯有人满嘴没实话。”
申烁听完莫尼这句话顿感不妙，她难道没意识到青皮不再生气不是因为原谅她了而是因为忘了吗？
果然，战火一触即发。
青皮道：“那我是不如你。”
申烁赶紧打了个招呼拉着戚恒走。
“这么着急干什么？”戚恒虽然这样问，明明被申烁拽着却笑起来。即使不记得了，肢体动作还是很熟悉嘛。
“哎——她俩吵陈年老架，咱们赶紧走。”申烁快速带着戚恒远离现场，身后还能传来两个人拌嘴的声音。
等到听不见声音了，申烁才回过神来放开拉着戚恒的手，她尴尬地摸摸脸。明明对人家不熟悉，怎么动作这么熟稔。
今天阳光很好，间或有云飘过，投在地上的阴影也慢慢随之远去。从中心塔广场出来到车站有一段山路，楼梯旁的栏杆爬着藤蔓，申烁用手弹弹支棱的叶片，思考怎么打破两人间尴尬的氛围。
戚恒侧头上下打量她，率先开口：“好像晒黑了点。又忘了？”
申烁很感激，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如何与戚恒相处，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开启话题。
于是她赶紧顺着戚恒的话点点头：“第一场比赛中间忘了，幸好语音助手提醒，所以还算顺利。至于晒黑……我也不知道，不过第一场场地是野外，所以应该是晒黑了，毕竟你更了解我一点。”
戚恒说起别的来：“是睡醒忘的吗，当时环境危不危险？”
她的话使申烁回忆起那个混乱的早晨。醒过来时眼前是细脚伶仃的虫足，两个女人上蹿下跳砍瓜切菜般切得虫子头乱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蹦起来，回过神来手里已经握着刀，耳朵里突然传出声音问她需不需要讲解。
申烁试图组织语言，张了张嘴：“不算危险，不过很乱，”她拧着眉，补充道，“很乱，一睁眼就看到……”她想起保密协议不再继续说下去。
“看到什么？”戚恒好奇地问，跨过积水的台阶，脑后扎起的小揪揪也跟着跳。
不见旁边的人回答，戚恒看向申烁，申烁此时脸上露出抱歉的表情。“抱歉，有保密协议。”
申烁觉得自己不应该感到歉疚，她只是在遵从保密协议。而语音助手告诉过她戚恒也是士兵，因此当然可以理解因为保密协议的缄默吧。明明有完全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为什么还是感到抱歉呢？
申烁攥攥手试图掌管情绪，她听到戚恒说“这样啊，还好有语音助手”，侧头去看发现戚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因为太阳光而显出的明媚，还有鼻子上那颗不时因反射而明亮的小钉子。
申烁突然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她知道作为士兵身份的戚恒可以理解她因为保密协议而闭口不言，但作为朋友，甚至在语音助手里特别提及可以信任的朋友，申烁有理由担心对方因此而失落。
因为申烁潜意识觉得自己给予对方的信任不够，她也担心戚恒觉得被给予的信任不够，但戚恒没这么想，戚恒扬起头，说：“帮你制造语音助手的人又弄了个新功能出来，咱们等会回去顺便把耳机送过去改造。”
申烁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耳朵，她几乎无法想象没有语音助手的日子，万一突然失忆该怎么办。
一只手拍拍她，是戚恒，她笑着说：“没耳机也别担心，有我呢。”
阳光很温暖，照在身上不灼热，空气也很清新，连栏杆上爬着的藤蔓都绿得可爱，这一切使刚从戈壁回来的申烁感到很舒服。
她和戚恒吹着微风慢慢走下坡。
参赛者下山都是这个方向，有人在和朋友吐槽，有人语气兴奋，有人很沮丧。
每当有人路过，那些只言片语就收进戚恒的耳朵，过了一会她问申烁：“难吗，有把握吗？”
申烁回忆自己的表现，最终扬起头：“应该没问题，不选我是损失。”
戚恒惊讶地喔了一声：“变化很大哦，突然变得张扬了。”
申烁挠挠头，总感觉跟青皮脱不了干系，莫尼也逃不了，此人虽然平时冷静稳重，但和青皮斗起嘴来也是毫不逊色。
“是吗？我不知道。”
戚恒沉吟，说：“其实也不是，你没得病前也是张扬烦人的性格，得病之后常常因为环境陌生而收敛。看来这次队友让你挺放松的。”
说起队友，申烁笑着点点头：“还不错，是很有意思的人，两个人虽然总是吵架但听着很有趣。”
戚恒笑起来：“她们看着可不像你说得那样。”
莫尼脸颊有伤疤，眉骨高眼窝深，不笑的时候眉头沉沉压着眼睛不怒自威，力量毫不隐藏地显露着。陈擎一侧剃着三厘米宽的青皮，脸小且窄，紧紧绷着，虽然总是没个正形，但谁也无法忽视她流畅明显的肌肉。
申烁摆摆手：“对了，参赛者还有宇博星人，她叫玛索。”
戚恒很奇怪，怎么能确定这人是宇博星人，难道是玛索自己说的。
申烁摇摇头，说是靠头发和口音判断出来的。
戚恒听了分析以后很震惊，一方面震惊于宇博星人也来参加这个比赛，简直多此一举，另一方面震惊于莫尼和青皮竟然是从前线来的。
虽然看着两人气质就不一般，但是真的知道还是很震惊。
申烁耸耸肩也表示不理解，每个人的情况都复杂得三言两语说不清，包括她自己。
“宇博星人竟然也可以来参加这个比赛吗，”戚恒摸摸下巴，“倒确实没有禁止。不过是因为之前完全没有过，所以主办方根本忘了要设置这一条吧。”
谁会想到宇博星人会跑来参加这么一个对她们来说画蛇添足的比赛呢。
沉默了一会，戚恒突然点出一个无论是莫尼青皮还是申烁都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如果她赢了，会占一个名额，对吧。
像是一道雷劈下，申烁顿住脚步看向戚恒，她居然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一点，连莫尼和青皮都从来没有想过。
假如玛索会占一个名额，那么低地星人就少了一个名额。而低地星人本身晋升机会就少，所以很多人才参加这个比赛，甚至有莫尼和青皮这样放弃一切来参加比赛的人。
申烁对自己不可置信：“我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我们讨论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过这一点。”
对啊，她怎么能从来没往这方面想呢。
戚恒安慰地拍拍她：“没关系。因为你对自己有信心呀，你不觉得她的加入会威胁到你。我想，莫尼和陈……和青皮应该也是同样的原因，玛索或许也很强，但不会威胁到你们，所以她能不能得到一个名额都是无所谓的。但……我没那么强，所以思考角度和你们不太一样。”
她语气自贬意味很强，申烁觉得不舒服，伸手搓搓她：“别这么说，你只是考虑得很全面。你想得对，如果她得到一个名额，低地星的人就少了一个名额。”
戚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始为玛索说话：“可是报名规则没有说不可以，所以应该没关系吧。”她感到很混乱，她明明自始至终站在低地星人的立场，此刻却不受控制地说出这样的话。
戚恒开始咬嘴皮，她根本完全不支持玛索，但替玛索辩解的话就这样说出来，她简直感到无地自容。
“这不公平。”申烁说。
戚恒也点点头：“这对我们不公平。”
申烁皱着眉，事实是她自顾不暇，玛索究竟有没有资格不是她决定的，是选拔组决定的。
戚恒说：“不过你们也不确定吧，玛索的身份。”
“是，只是猜测，但**不离十。”玛索的头发、口音都是线索。
“她会进决赛对吗？”
申烁点点头：“我能进她就能进。”
“看来她很强，”戚恒咬掉一块嘴上的死皮，“你有她的通讯器联络方式吗？要不要决赛前直接问问她，先确定再说。”
确定了以后要做什么？申烁没想好，戚恒也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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