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之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那颗头还好好地戴在马晖脖子上，只不过他脸上多了一道极深的血口，左眼球也被划伤。
啊，真可惜，没能砍下来呢，卫琅月心想。
她一脸淡然的表情，显得满脸鲜血横流的马晖更加疯癫。
马晖凄厉尖叫着，脸上那道伤口让他止不住地双手发颤。
卫琅月也趁此机会拔出插在腹部的长剑，随后摇摇晃晃站起身。
“噗！”她终究没能把喉间翻涌的液体咽下去。
卫琅月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只觉得身体各部位的力量正极速消退。
或许她还能再战。
这般想着，她拖着受伤的身躯，一步一顿走向仍在声嘶力竭喊叫的马晖。
长剑拖在地上，剑尖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咔嚓声。
只需一剑……一剑就能……
卫琅月的视线紧紧锁定马晖的脖子。
她捂着汩汩冒血的小腹，还没走到马晖身前，下一刻便双腿一软，整个人瞬间向地面栽去。所幸及时用剑撑着地面，才勉强稳住摇晃的身体。
“只差一剑……”
卫琅月半睁右眼，她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意识也开始涣散。
而早已神志不清的马晖嘴里还在不停念叨：“脸，我的脸，我英俊帅气的脸……不，我的一世荣耀……”
他已经完全疯魔了。
卫琅月不懂，有什么好为一张脸而疯的呢？更何况他本来长得就丑，因为这张丑脸就失去神志，有点可笑了。
最终，她扑倒在地，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忽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但因全身瘫软无力，已不能抵抗，只能任其将她拖进未知的领域。
太极殿众人看完了这一场“同门”厮杀，有的人心情压抑，沉眉屏息，也有的人抱着看戏的态度，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在这两类人之外的只有慕容淮霆和他身旁的谢麟。
该说他们不愧为师徒，哪怕看完幻球里弟子自相残杀的场面，面容依旧是平静无波的，仿佛这世间已没有可以激起他们心中涟漪的东西了。
慕容淮霆沉吟半晌：“麟儿，如何？”
幻球呈现的影像霎时消失。球体变得如琉璃一般透明，球心悬浮着一颗金色星核，球身流转着七彩霞光，却并不灼目，这便是幻球原本的模样。
谢麟收回落在卫琅月脸上的目光，双目半阖，“此女无甚特异。”
虽然神魔之子互相有着感应，但实际上只对觉醒之人起效，对于还未觉醒血脉的神魔之子是感觉不到的。
慕容淮霆知道这一点。他让谢麟观察卫琅月，也只是抱着试探之意，毕竟是最早觉醒血脉的人，对没有经历觉醒的同类肯定也是敏感的。
但……谢麟既说此女寻常，那就意味着，与她一同前来的另一个女孩是最后一位救世主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神器太和仪是不会说谎的。
早在十五年前，慕容淮霆就用太和仪占卜最后一位神魔之子的下落。得到结果为：一年后，人界西南之地，诞一女婴，身世显贵，命格不凡。
于是一年之后，萧泽便接下重任，只身飞往人界丽景国，通过层层排查，最终在丽景国盛城找到了刚满一个月的卫琅月。
但离开齐王府后的第一个月，萧泽又收到消息，说丽景国的皇后也生下一女，女婴也符合太和仪给出的条件。
经过门内长老会协商，一致决定十四年后将两位符合条件的女孩带回宗门。这也是萧泽同意带卫珊绫来流云山的原因。
“要我说，这两个女娃都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云昼突然开口，肃声说道。
不怪他质疑神器的卜辞，只因今日进入门派三试的两个女孩，到最后一试都没有成功完成任务，也就是都没通过第三试。
但硬要比个高低，只能把与成功失之交臂的卫珊绫排在前面。
“此女心思古怪，非入我宗修行之人选，就算是之后出来的评级也一定不高。”见在场没有人吭声，云昼继续说道。他并未明说是哪一位女子，但殿内其余人都心知肚明。
“但这丫头千里迢迢来到我们流云山，要不还是……”公孙岳话未说完，便被一旁的萧泽打断。
“这丫头，我收了。”
仅仅六个字，却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坚定与不容置喙。
云昼：“萧峰主，你这次怎么比公孙这老头还要愚善。”
听到自己的名字莫名其妙被扯上的公孙岳急了，“云昼！你说话归说话，好端端扯上我做甚！”
萧泽悠闲摇着扇子，哪怕自己被扣上了“愚善”这顶帽子，也丝毫没有要发火的意思。
“这并非萧某一时兴起，早在十四年前我就已经决定好了，要把这丫头收入我的门下。”
曲含香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凑近萧泽，幽怨说道：“哎呀，我还想让这丫头来我们玉女峰呢，萧峰主，反正你座下已有那么多名杰出弟子，要不这次让让我呢？”
话落，她伸出纤纤玉指，还没碰到萧泽的下颚，指尖便被一把写有“清风入怀”四个大字的竹扇挡住。
“曲峰主，唯有此事，恕不相让。”萧泽目不斜视，勾唇笑道。
见自己的撒娇再一次失败，曲含香黛眉一蹙，娇嗔道：“萧泽，你还是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
看到两人这打情骂俏的行为话语，殿内无人惊诧，毕竟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太一门门风自在随性，门内众峰主长老性格各异，长老互殴峰主互掐也是常有的事，更别说这小小的玩笑场面。
身为弟子的谢麟站在太极殿内，除了觉得吵闹之外，并没有任何尴尬窘迫。
这时，公孙岳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事情，“凡入我门者，皆得从外门弟子做起，你们两人在这里争什么呢？”
此言一出，瞬间点醒了在场的老辈人。
慕容淮霆轻咳两声，主动打破尴尬的气氛，“好了好了都安静一些，她们二人马上就要出来了。”
四位峰主闻言立马端正姿态。
下一刻，如掌门所言，众人纷纷看向阶梯之下凭空出现的两位女孩。
而感觉自己连着做了几场大梦的卫琅月和卫珊绫，意识尚未完全清醒，都还捂着额头，身体左右摇晃。
良久，待她们二人意识回拢，双眼对焦，正好与殿堂之上的慕容淮霆对视。这位白发老人虽面带温和，但眉宇之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一贯张扬的卫珊绫都不自主噤声。
萧泽主动向众人介绍：“左边这位叫卫琅月，右边这位叫卫珊绫。她们二人在人界是堂姐妹的关系。”
慕容淮霆淡淡颔首：“作为太一门掌门，我在此祝贺你们二位，顺利完成入门三试。即便其中发生了一些小波折，你们二位也凭着自己的行事风格做出了相应的选择。”
“我派入门三试，分别为引灵、照心、寻真。每个人的第一试都相同，但剩余两试的内容，皆由自己内心的七情六欲组成。你的贪，你的痴，你的情，你的惧，都在幻境之中有所提现。不过……这次最后一试极为特别。幻球把你们二人带到了过去的事件，你们得到的身份，都是现实之中切实存在过的。而你们需要以新的身份，完成过去未完成的任务。”慕容淮霆耐心为她们讲解着。
卫琅月敏锐地抓住了其中一个关键词——存在过。
什么是存在过？为什么是过？难不成……
慕容淮霆从她略微震惊的神色中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只见他捋须颔首，叹息道：“正如你的猜想。你们在第三试中扮演的人，现实里都已身亡。所以幻球才会安排你们‘成为’她。因为只有如此，才不会涉及天道因果。”
卫琅月闻言神情一滞。
“禇十五死了？她是怎么死的？”
卫琅月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把心中的问题说出了口。
慕容淮霆轻轻摇头：“斯人已逝，不如就此放下，生前身后的因果自有时序，若执着于此，只会徒增感伤。”
听完慕容淮霆这段话，卫琅月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道理她都明白，但她在乎的不止是禇十五，还有整事件背后的“真相”，也是关于狐妖的“真相”。
幻境之中那些诡异的黑气绝不普通，直觉告诉她，禇十五的死也不可能那么简单。
谢麟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身前是一层人墙，但他的高个子和一身黑，让卫琅月一眼便注意到了他。
这是先前站在蟠龙柱上的人？
谢麟与她奇疑探究的视线交汇，只一瞬，便迅速垂下眼睑，表情冷漠又疏离。
卫琅月看出了他是在刻意逃避自己的目光，心想陆练琬说的话不对，并非所有人都会喜欢她。
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至于讨厌吧？她才来这里多久，怎么还有人从头到尾都用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盯着自己呢，她把视线一转，落在横眉竖眼的云昼脸上。看来，修真界比他们人界还复杂。
卫琅月在心里无奈长叹。
“我们已经过了三试，之后呢？可以自己选择师父吗？”卫珊绫憋了一肚子的话，最终没忍住嘴开口向阶梯之上的人问道。
慕容淮霆慢悠悠笑了两声，“丫头莫急，稍等片刻，四象幻球会给你们二人通过的测试评级打分。”
听到“评级”二字，卫珊绫瞬间燃起了兴致。
她倒要看看，这个宁安郡主能拿到个什么等级。但不管是什么等级，肯定没她的高，想到这里，卫珊绫傲慢地扬起下巴看向身旁的卫琅月。
众人缄默以待，目光都望向大殿中央的幻球上。
晶莹剔透的球体流光溢彩，不多时，只见球面逐渐浮出两排大字。
众人瞬间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球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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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只差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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