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琅月：甲等。”
“卫珊绫：乙等。”
测试结果一出，安静的殿堂内能清晰听见某人倒吸气的声音。而当事人之一的卫琅月，表情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但躯壳之下的心脏却因紧张而快速跳动着，哪怕知道了最后结果，也没有放松下来。
她终是没有让阿娘的心愿落空。
而对于此次幻球给出的结果，就算是众人里活了最久见识最广的慕容淮霆也不禁面露几分惊讶。
谁都没有想到，卫琅月的成绩会比卫珊绫高一等级。
按道理来说，卫琅月第三试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还打伤同门，虽然她此举也是出于自保，但终究完全偏离了幻球给出的任务，能得到丙等已算不易。
而另一人卫珊绫，即便她同样没有完成任务，可至少是最接近成功的，给出乙等倒没有让人感到意外。
但现实情况与他们心中的猜想正好相反，卫琅月的入门测试成绩为最高的甲等。
不管心中多么震惊，这始终是幻球客观给出的答案，他们只能让自己尝试接受。
可显然有的人并不想接受这个结果。
卫珊绫自然也瞧见了幻球呈现出来的评定结果，但她不敢相信自己会输给卫琅月，也不想不愿去相信。
她指着卫琅月的鼻子，整个手臂微微颤抖，“不可能！她卫琅月不可能会比我厉害！这个结果是假的！我不信，我不信！”
说完，激动地想要踏上阶梯找太一门的人问个清楚，却被突然站出来的谢麟施法击退到原位。
谢麟左手摁住腰间剑柄，面无表情看着卫珊绫，冷漠说道：“太极殿内，不容放肆。”
卫珊绫愤怒地望着他，冷笑一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丽景国的五公主，你若敢伤我，我必让父皇诛你九族！”
卫琅月站在一旁安静看戏，她先前已经劝诫过这位公主来到修真界说话做事要过脑子，如今看来，她并未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也罢，最后要是吃了苦头，也是她咎由自取的。
“丫头，别生气，入门三试不过只是寻常测试，并不能代表什么。比起天资，后天努力也极其重要。若你日后勤加修炼，老朽相信，必有大作为。”慕容淮霆温声开导。
卫珊绫听完他这番话，焦躁愤怒的心难得平静了一点。
“那好，你是掌门，本公主就勉为其难信你这一次。”
公孙岳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活了这么久时间，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般会闹腾的凡人女娃娃。
思及此，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云昼，如他所料，云昼的脸黑得不能再黑，显然对卫珊绫刚才的言行举止极其不满，但又碍于掌门不敢发言。
卫珊绫双手环臂，扬声问道：“那本公主何时可以拜师？”
卫琅月微微挑眉，心想这傻堂妹总算问了一点儿有用的问题了。
掌门慕容淮霆呵呵一笑，对于卫珊绫这急切的心情很是理解，“不急不急。你们得先从外门弟子做起，等过了外门大比，才能拜峰主长老为师。”
卫珊绫听到还有个什么外门大比，又是一气，当即说道：“搞什么啊这么麻烦，就不能直接……唔……唔唔！”
卫琅月只觉得身边这人吵闹得不行，她刚缓过来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于是不等卫珊绫反应，她迅速跨到其身后捂住了那张叽喳的嘴，对阶梯之上众人低头道歉：“堂妹失言，还请各仙尊恕罪。”
慕容淮霆轻轻颔首：“无碍无碍。你们累了一上午，应当需要好好休息一阵。”
说完，他稍稍一指，从指尖飞出的蓝光在半空中划出亮眼的弧线，最终落在卫琅月卫珊绫的腰侧，化作两块刻有她们二人姓名的玉牌。
慕容淮霆：“这是太一门弟子人手一枚的传音玉牌，门内试炼和分发资源都得用到它，你们二位可要保管好它。”
卫琅月：“是，弟子谨记。”
卫珊绫：“唔！唔唔！”
慕容淮霆顿时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他对这位名叫卫琅月的新弟子很满意，看得出她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
“麟儿，你带这两位师妹去弟子峰，给她们安排好住处。”他捋着白须，对身后的谢麟吩咐道。
谢麟低头拱手，而那双如夜幕般深沉漆黑的眼眸不自主地落在阶梯之下那一抹亮黄上。
“是，徒儿领命。”
三人走在羊肠小道，四周都是葱郁繁茂、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偶有毛茸可爱的灵兽从树丛跳出。
“啊！！”
原本一片安静的气氛，被卫珊绫突然惊声尖叫划破。
“这是什么东西？滚开！”
不等卫珊绫伸出脚，走在最后的卫琅月一个箭步把地上缩成一团的白色毛球抱进怀里。
感受到怀中不明物体全身正瑟瑟发抖，卫琅月很熟练地温柔抚摸着它的皮毛。
见状，卫珊绫冷嗤一声。
“卫琅月，这东西这么脏你都敢抱，你就不怕染上什么病吗？”
卫琅月手上动作不停，淡淡瞥了一眼满脸嫌弃的卫珊绫，“嗯，不怕。等下我还会用这双你认为不干净的手碰你。”她说的认真，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你、你想得美！你敢碰我就敢砍断你的手！”话虽如此说，但卫珊绫明显是害怕了，双脚不自觉后退。
走在最前面的谢麟在第一时间便停下了脚步，没想到在他出手之前，有人已经抢先一步做出了行动。
卫琅月……
这个名字的确很耳熟。
但今日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为何会觉得熟悉呢？
谢麟不明白，也忘记了距离上一次感到疑惑是多久的事情了，或许是在入门前，也可能是第一次去上虞之地的时候。
想罢，他看卫琅月的眼神更加富有深意。女孩现在浅笑盈盈的模样与先前在幻球里杀红眼的样子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她很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这是谢麟心中又一个疑惑。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啾没吓到你们吧？”一位女修喘着粗气从前方跑来，发梢衣角还挂着几片树叶。
女修跑到三人面前，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对谢麟说道：“谢师兄，小啾受了点伤，我刚给它上药呢，谁知道突然就飞走了。还好你们把它拦住了，不然我又得找几天。”
谢麟：“嗯，看好它。”
“哎，会的会的，”女修点头回应，随后从卫琅月手中接过白色毛球，“谢谢你啊姑娘，看你这手法，一定也养灵兽吧？哈哈哈，我叫夏云卉，是御兽长老的弟子，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师从何人？有机会和我一起讨论讨论灵兽的正确驯养方法怎么样？”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卫琅月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回答，只愣愣点了点头，“好，可以。”
“她们二人是新来的外门弟子，是你的师妹。”谢麟解释道。
“原来是新来的师妹，幸会幸会！若在灵兽方面有不懂的问题随便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夏云卉激动地抓住卫琅月的右手，并没有发现自己用了很大的力度。
“好的师姐，若有问题一定来找你。”卫琅月忍住右手传来的疼痛微笑回复，还不忘用空闲的那只手摘下挂在夏云卉头发和衣服上的树叶。
看着掉落在地的绿叶，夏云卉哈哈大笑，打心底喜欢这个新来的师妹
“谢谢卫师妹。看走向，你们这是要去弟子峰对吧？那我就先不打扰谢师兄干正事了，等卫师妹你安顿好了我再来找你玩。”
夏云卉说完，与他们挥手告别。
从一开始就被三人忽略的卫珊绫气愤地跺了跺脚，“你们竟然无视我！”
但无人理会她的控诉。
谢麟转过身，轻声说道：“走吧。”
卫琅月闻言迅速跟上他的脚步，在与卫珊绫擦肩而过之际，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唇角微勾。
卫珊绫这一抹微笑，被卫珊绫理解为她是在安慰自己被忽视一事。于是恼怒地指着前方渐渐远去的背影，“就算你安慰本公主，本公主也不会对你改观的！永远不会！绝对不会！”
她的声音响彻云霄，惊飞了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儿。
卫琅月原本优哉游哉地跟着谢麟的步伐，谁知听到卫珊绫这番话，没注意脚下的石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但好在她反应迅速，及时稳住了身形。
意识到自己刚才挑衅的举动被对方误解为示好，她却并不打算解释。
看到自己落后前面两人一大截卫珊绫，气得又一跺脚，随后才着急忙慌追了上去。
良久，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卫琅月身侧，严肃正经说道：“卫琅月，你听见我刚刚说的话没有？你不要妄想讨好我，我们只会是敌人，从前如此，今后亦是如此。”
“噗嗤……”卫琅月没忍住笑出了声。
卫珊绫双眼微瞪：“你、你笑什么？”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话说的对，”卫琅月点点头，旋即扭头看向身侧与自己有着相同眉间红痣的女孩，平静说道，“卫珊绫，想不想知道我眉间红痣的由来？”
卫珊绫喉头一哽，只因卫琅月提出的这个问题，正好戳到了她这些年来隐藏的好奇心。
十四年前，萧泽施法稳固了卫琅月神魂这件事被传到大街小巷甚至整个皇宫。
众人只知道是个老道士出手相助，却并不知老道士用的方法。毕竟修真界的修者是不可随意干涉人界之事的，所以在萧泽出手施法过后，他便抹除了当日王府宾客的片段记忆。知道这红痣作用的人，只有王府的两位主人。作为当事人的卫琅月，也还是在五六岁时从她娘口中知晓的。
而从小生活居住在皇宫内的卫珊绫也是从宫中奴婢的口中得知，齐王府的郡主，生得瓷白可爱，尤其是双眉之间那一颗红痣，见过的人都说那是雪上红梅，好看得不行。
那时候的卫珊绫刚好满六岁。
在她的认知里，自己一直是宫中最受欢迎最受宠爱的公主。
从小在众人的夸奖与赞扬声中长大的她，绝不容忍身边之人的目光和注意落在别人身上，还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于是，她根据宫婢口中的描述，自己用朱砂在眉间点了一颗属于自己的红痣。
她不知这红痣背后的含义，只知道自己再次成为宫中上下赞美的对象。
这样便好，这样便足够了，在无数个日夜里，卫珊绫就用这两句话安慰自己。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那被她刻意隐埋于心底的问题，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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