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带磁性的嗓音难得像浸了温水，与柔和的歌词一起流淌在包间里，引人沉醉。
一曲毕，季晏神色淡淡地坐回沙发。
“还得是阿晏，如听仙乐耳暂明啊。”司齐笑道。
“齐哥，你太毒了。”章源清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司野轻笑一声，“忠言逆耳，你还是放弃唱歌吧。”
章源清哼了一声，“我偏不，我就要唱。”
说完给了司野一个挑衅的眼神，起身又去了点歌台。
温冥笑了一声，余光见季晏看了自己一眼，轻叹口气，朝他笑道：
“没想到季顾问唱歌这么好听。”
季晏垂眸，用只有温冥能听到的声音说：
“特意挑的。”
“......嗯？”温冥迟缓地露出疑惑的神情，许久，他才收回目光，直视面前的荧幕，声音很淡：
“知道了，谢谢。”
季晏抬眼看他，要说的话也就此咽了回去。
两人之间一片沉默。
另一边，见章源清又要点歌，司野“啧”了一声，放下手机走过去，“滚开，老子要点。”
“司小野！你撞猪啊这么大力！”章源清被他猝不及防一撞，手肘抵到了胃部的位置，他下意识用手揉了一下，皱了下眉。
司野眉头蹙起，“你不是才吃了午饭？”
“少管，敢偷袭你爷爷，让开。”章源清一把推开他，手指快速操作点歌。
司野站在他身边，盯着他看了会儿，竟也没再抢。
章源清顺利地又唱了首歌，虽然没人听出来他唱的和伴奏有什么关系，但章源清总算心满意足地放下了麦克风。
司野迅速抢过来点了一首，倒不是热衷，只是想放过自己的耳朵。
章源清刚坐下，就收到司齐和季晏二人的关注。
“小源是不是该去医院体检了？”司齐温声问道。
“啊？没有吧，这才五月，我三月才去过的。”章源清看着手机随口答道。
季晏淡声道：“以你的身体情况，两个月一次正常。”
章源清一愣，“你们怎么了？我好好的干嘛催我去医院？”
“不会就因为我唱歌难听吧？那我不是就唱了两首嘛，不至于这么记仇吧我的哥哥们？”
温冥挑眉，这人的脑回路，比司野还像个小孩儿。
季晏和司齐没再说话。
司野点了首小众的英文歌，他虽然年纪小，但声音偏沉，唱起轻缓的英文有种另类的慵懒和温柔。
温冥微微闭眼，似是累了，又似是在享受。
季晏看着他，轻声吐出那句话：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遇见本身无所谓好坏，不用逃避。这和你是人是鬼没有关系。”
温冥就算是鬼，也是对季晏来说，与众不同的鬼。
至少，他能帮自己挣脱每晚的噩梦。
温冥睫毛微颤，嘴角微微勾起淡淡的弧度：
“我知道。”
“季晏，我也很高兴遇见你。”
季晏心口一跳，那股失重感再次一闪而过，嘴角下意识勾出一抹弧度。
温冥直视前面的荧幕。
相识不过一周，但他和季晏这种莫名惺惺相惜的默契感很奇怪，也很突兀。
温冥想忽视，但季晏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他再次轻叹口气。
算了。
司野唱完后，司齐也上去唱了一首情歌，送给闻叶。
二人在音乐声里甜蜜对视，腻得章源清吼着要换歌。
这时服务生来送饮料和酒，章源清给每个人倒上，急吼吼拿出一副牌，大声宣布：
“热场结束，游戏正式开始！”
第一个游戏比较老套，真心话大冒险，谁抽中最大的牌谁就做挑战。
第一局，中招的是司齐。
他无奈地看着几人，“真心话。”
章源清翻出手机里准备好的问题，让他选一个数字。
“23。”
“23......我看看，你抽到的问题是：你的理想型？啧......好无聊，你的理想型不就摆这儿嘛。”章源清撇了撇嘴。
司齐看向闻叶，笑道：“那就不用回答了。”
司野笑了一声，“确实无聊，这问题换谁都比我哥好。”
说完，他看了眼季晏，“是吧晏哥？”
季晏的眼里闪过疑惑，仿佛在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司野直言：“感觉你从进来后就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事吗？”
司齐闻言也看着季晏，“我也觉得阿晏今天......有点奇怪。”
平常和他们待在一起，季晏没有这么淡。
季晏垂眸道：“在想案子。”
“我的哥，周末诶，你能不能收收你的工作脑。”章源清一边吐槽一边发二轮的牌。
季晏没应，司野的目光还是放在他身上。
季晏工作狂的状态他见过，不是这样的。
“想什么呢司小野，看牌！”章源清伸出长腿踢了一脚司野的鞋，催促道。
“啧。”司野回神，拿起牌往桌上一甩。
“诶！司小野的最大哈哈哈，快说，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司小野愣了一秒，淡淡道：“真心话。”
“哟，今天怂了？不来大冒险了？”章源清想起上次给司野的惩罚，调侃道。
“滚，18，赶紧的。”司野不耐道。
“切，不好意思呢，就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章源清没好气地看着手机里第十八个问题，眼睛一亮。
“问：有喜欢的人吗？快快快说，让你爸爸八卦八卦！”章源清激动道。
“啧。”司野看他一眼，“你能不能别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
“你管我，赶紧的，大老爷们儿别墨迹！”章源清不断催促。
司野看了眼季晏，温冥忍不住睁大眼。
不是，这种问题你看你晏哥干嘛？该不会......？
“没有。”司野硬声道。
温冥下意识屏住的呼吸缓缓放出。
“真的没有？”章源清狐疑地看着他。
司野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才十九，喜欢这种东西，除了像坐牢一样自我囚禁，有什么用？又不能立马结婚。”
章源清张了张嘴，竟然没法反驳。
司齐笑了一声，“有时候真不知道，该夸小野思路清奇，还是活得通透。”
司野挑眉，“多谢夸奖。”
“你啊......”司齐无奈地看着他。
“你真无趣司小野，下一轮下一轮！”章源清快速发牌道。
“明明是你的问题无聊，不是理想型就是喜欢的人，姓章的，你脑子里只装得下情情爱爱吗？”司野不耐地怼回去。
章源清懒得理他，催促他们看第三轮的牌。
季晏看着自己手里的大王牌，温冥在一边轻笑一声。
季晏将牌放在桌上，直接道：“真心话。”
“怎么都选真心.....诶？！真心话好啊，我有问题！”章源清突然兴奋地看着季晏：
“哥，你和那个温冥认识多久了？他长什么样？你什么时候带他见我们？”
他一连串地问完，温冥面露尴尬，季晏面色冷淡，其余人都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这人......什么情况？温冥疑惑地看向季晏，后者淡淡道：
“你问了三个问题。”
章源清“啧”了一声：“那就一个，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周。”季晏回答。
“才一周？！”章源清震惊，才一周，就成他哥朋友了？
“有问题？”季晏扫了他一眼。
“额......没问题。”章源清缓缓出声，心里对这个叫温冥的好奇心更重了。
一开始只是对季晏会认识新朋友感到新鲜，但现在，他也想认识这个人了。
“不是，等等，”司野皱着眉，看着章源清，“温......冥是谁？”
章源清看他一眼，“我哥新认识的朋友，我也没见过。”
司野眉头皱得更紧了。
“朋友？”司齐面色也怔了一下，能被敏锐的季晏称为朋友的人可不多。
季晏身边向来只有他们几个，他一直表现得对什么都没兴趣，这么多年，他身边不缺巴结的人，但没有一个能留在季晏身边，任何被察觉出带有目的的接近都被他果断斩断了。
况且季晏从来就不是一个热衷交朋友的人，可现在，却横空出现了一个名字。
的确新奇。
“晏哥愿意交新朋友是好事。”司野见季晏沉默，出声道：“就是不知道这个才认识一周的朋友，到底有什么本事。”
季晏抬眼看他，目光冷淡，“我第一天知道，我认识谁还需要汇报。”
司野愣了一下。
季晏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这种眼神了。
章源清连忙打圆场：“当然不是！哥，我们没那个意思，交朋友确实是好事，你也不可能永远只跟我们玩对吧，齐哥你说呢？”
司齐接收到他求救的目光，蹙眉看了眼司野，“小野，你晏哥只是交了个朋友，你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是在干什么？”
司野垂眸，“我没有如临大敌，是你们忘了，以前接近晏哥的人。”
“远的不说，才出国的蒋瑶，不也是先和我们成了朋友吗？”
话落，包间一片沉默，只有随机播放的音乐声。
见面到现在，谁都没提过这个名字，就是怕季晏反感。
现在司野的话让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季晏，闻叶则是忐忑地看着司齐，生怕他们吵起来。
温冥不解地看着他们，这个氛围......怎么感觉，季晏在这几个人眼里，就跟个需要捧在手心的瓷娃娃一样？
他又看了眼季晏，季晏余光扫了他一眼，淡淡出声：
“我是认识了一个人。”
“蒋瑶和曾经的一些人，不需要对我避讳，我也不需要保护。”
“我是个成年人，不管发生过什么，都不会影响我的判断和思考。”
“话不好听，但我把你们当朋友。”
“我们是平等的，不要用我的过往束缚我。”
“我的决定，后果我承担。”
最后一句，季晏看了眼温冥。
温冥一愣。
其余几人静静地看着季晏，良久，司齐笑了一声：
“抱歉阿晏，是我们担忧过度了。”
他们认识太久了，季晏的过往又的确让人忍不住心疼他。
但到今天司齐才想明白，好像活在那段过去的人，反而成了并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他们。
季晏早就走出来了，走得好好的。
章源清也叹了口气：“哥，我们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交什么朋友是你的自由，以后不会这样了。”
司野看着季晏，也笑了：
“看来，我们得约个时间见见那位朋友，感谢他，让晏哥愿意把这些话说出来。”
看来这些年，季晏也是累的。
季晏看着他，淡淡道：
“现在还不行。”
“没事儿，你自己决定。”司齐道。
“嗯。”
氛围渐渐回暖，章源清率先咋呼起来，游戏重新开始。
温冥在一片热闹的氛围里看向季晏，俊朗的侧颜平淡而冷静。
是了，大家都是成年人。
温冥勾唇，飘到房间角落的立式麦克风前，混着随机播放的伴奏，轻声开口唱着：
“希望你跟自己和解......”
季晏握牌的手攥紧几分，垂着的眸间闪过一丝异样。
温冥在唱歌，只有他能听见的歌。
......
“希望你自由自在地笑。”
温冥不清楚季晏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只是凭着刚才几人的反应，在心里填了个大概的底色。
那就把这首歌回赠给你，希望你，自由如风吧。
唱完最后一句，温冥看向季晏，此时季晏又抽到了最大的牌，在几人的起哄声中抬头，与温冥对视。
温冥朝他微微一笑，包间闪烁的灯光掠过他的眉眼，透着几分迷离。
日复一日困扰他的噩梦即将结束。
季晏缓缓勾起了唇角。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季晏垂眸，屏幕上显示着“已送达”的快递通知。
季晏眸光微黯，按灭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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