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锄地?”
“怎么可能呢?”撑花荒谬道:“难不成它还想种庄稼啊?”
夏经摸摸下巴,答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有可能。反正照着它的动作判断,它就是在模仿种庄稼的行为。”
这真是越来越没有天理了。
鬼祸都在种庄稼了?那么卷吗?那人该干什么?
接下来一路,四人不仅见到了种庄稼的鬼,还瞧见了在河边“洗衣服”的鬼、往菜地里“浇水”的鬼,坐在院子里“绣花”的鬼,甚至还有追着其他小鬼跑,仿佛在训小孩的鬼……
只不过,那洗衣服的鬼只是蹲在河边,手中并无衣物,仅仅模仿捶洗的动作罢了。菜地里浇水的鬼也浇不出水,绣花的手里也并无针线,只是在空洞地抬高手臂,又往空气中穿刺。
“这这这、这还有常理吗?”
撑花震惊,觉得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中。
凡朝道:“与其说违反常理,不如说,是我们压根儿不了解常理。”
“鬼祸到底因何而起?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凡朝指了指一路过来,只专注干自己的事,却不攻击四人的玄鬼们。
撑花受了她的启发后,提出一个设想:“它们是在模仿人类吗?”
凡朝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知,但有这个可能。”
方巢夏突然在一边接话:“那它们的动机是什么呢?”
说这话时,她并没有目视前方,而是转过头去,看向夏经。
夏经毫不避讳地回视过去,淡淡一笑:“可能想变成人吧。”
凡朝思衬片刻,既然来了,有疑问,那就要揭开真相。
这个世界跟一百年前她所了解到的世界越来越不同,凡朝有一种莫名的感知,这个世界掩藏在种种诡异背后的真面目,一定与表面已知的大相径庭。
也许,也跟她的身世,神静安身死、神力违反常理落在她身上息息相关。
于是她道:“我们得调查清楚这地方原来是干什么的,为什么空无一人后,又被一群玄鬼给霸占了。”
夏经手掌抚摸着房屋的木柱,补充道:“这里处处都很干净,没有任何血迹和断肢。所以不可能是玄鬼杀了这村人后霸占的。”
“对。”凡朝接话:“所以更可疑了。”
方巢夏道:“如果能看看县志,就知道这村子经历过什么了。”
她话音刚落,夏经就出口反驳:“一个县的县志怎么可能轻易看到,难不成硬闯吗,那咱们也暴露了……”
他话没说完,一个人影从竹林里闪过,带起几片竹叶飞扬。
凡朝警觉,喝问道:“谁!”
四人齐齐转头,往那边逼近。
眼见那黑影越跑越远,凡朝一扬头,示意方巢夏道:“夏夏,上!”
方巢夏得令,应了声是,就立刻提气飞身而去。
一眨眼的功夫,就逮回来个人。
她把人手捆上,往地上一扔,几个人定睛一瞧,居然是老熟人——溟天晴!
凡朝脚踩在不断挣扎的溟天晴腚上,啼笑皆非道:“溟世子,怎么搁这瞧见您了?”
攻守之势易转,当初在曦舞,凡朝是被逮住的板上肉,现在成了他溟天晴。
不说别的,就算凡朝是废物,那个小宫女不足为惧,可夏经和方巢夏,他哪个都打不过。
溟天晴呜呜呜的,知道没有好下场,使劲挣动起手腕上的绳索。
“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
凡朝瞧见他这样子,乐道:“刚不还说县志不好搞吗,有了这大名鼎鼎的西冥世子在,还怕搞不到一本小小的破县志?”
————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已经坐在了当地县衙门的架阁库内。
溟天晴狐假虎威地端坐上方,挥退了上赶着献殷勤的县令,从中找出铁牛村的资料,递给凡朝。
眼见那四人有求于己,溟天晴才硬气些许,壮着胆子问道:“你们要这铁牛村的资料干什么?”
说完话后,他抬抬头,瞧着凡朝,见人望过来,又立刻低下了头。
许是觉得这样太怂,溟天晴又梗着脖子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凡朝。”
凡朝凉凉一笑,讽刺道:“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说说吧,溟世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溟天晴:“……”
“不愿意说?”凡朝一个头槌砸下去,小时候溟天晴跟在她屁股后面跑了好多年,她没少这样治他。
骨子里的压制还在,溟天晴瞬间怂了:“我说,我说,哎哟你灵力都没了,手劲还那么重。”
他咳了咳,仿佛觉得不好意思:“这不是……你们跑了、曦舞我也呆不下去了、我就回来了。”
“结果在西冥一点也不好,人人都不把我当回事,仿佛我这个世子之位就是个空架子。”
“后来有一天,我偷听到,母上要把我换掉,另立世子。我姐姐妹妹一向很多,当初也是看在我爹是神氏子弟的面子上才立的我,现在……”
凡朝打断他:“然后你就想,跑到这地方,收服了一村的玄鬼,给自己立立名,长长威风,让溟醉莲别把你换掉?”
溟天晴怯怯地瞥她一眼,点了点头。
凡朝又一个头槌下去,打的他嗷呜一声:“你傻啊,一百年了还不长点脑子!你就是杀了一村子的玄鬼,溟醉莲就不换你了?在天真什么!”
“况且,你以为一村玄鬼是好杀的,这天底下有几个人的功力做得到杀数百玄鬼有命回来?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别做梦了!”
溟天晴被她打击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口不择言道:“姐姐我错了,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要是真被母上换掉了,我又该怎么办……”
听到这声久违的“姐姐”,凡朝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她这个弟弟,一向软弱,自小长在曦舞,寄人篱下,这辈子就没舒心过。
以前凡朝还能罩着他,可现在又该如何呢?她自己都自顾不暇。
默默翻阅县志的方巢夏突然一凛,一贯冷沉的声调都抬高八度:“你们看这里,这上面关于铁牛村的最后一条记载,终谶一百零三年二月十日,铁牛村上上下下五百三十七口,被用于——祭祀!”
“他们被献祭给曦舞祭祀,做人饲!”
凡朝:“什么???”
她顾不上溟天晴,一把拿起县志,仔细查看道:“终谶一百零三年二月十日,铁牛村合五百三十七口,妇二百,丁二百,童稚百数,皆献于曦舞为饲,以祀神明。”
她感觉好像有股雷从天灵盖劈下来,整个人都恍惚道:“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大苍有令,为表对罗神的敬意,和获得罗神的支持,凡是举办大事,都会献祭人饲,告慰神灵。
可这人饲,一直都是靠征伐外族获取的。
大苍除了中州和四域外,边边角角里还生存着大大小小的部落,这些部落里的人格外野蛮,吃人肉、喝人血,没有伦理道德,将其余百姓视为食物,无法沟通,攻击性极强,是不亚于鬼祸的隐患。
于是,消灭这些部族也成了四域的职责,而征伐后获得的俘虏,就被进贡到曦舞,以做人饲之用。
可众人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居然,在曦舞治下的四域里,好端端的老百姓,被捉了去,当成人饲杀害!
凡朝是曦舞出身,她赶忙问向在场其他三个四域人:“你们四域每年不是都有向曦舞进献人饲的职责吗?你们可曾听说过,人饲的来源究竟是……”
方巢夏率先道:“不知,在曦舞做官后,朔北的事务父亲并不与我沟通。”
溟天晴也摇摇头:“我也不知。”
他们一个比一个震惊,二人表态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夏经身上。
夏经抬起头,姣好的面容上带着嘲弄,声音淡淡,但说出口的话却分量十足:“凡朝,你可知,你们曦舞,一年给四域的人饲指标是多少?”
凡朝似有所感,抬起头盯着他。
夏经继续:“不是一百、不是一千,是三千!”
“整整三千人!四域加起来,就是一万两千人!”
“我倒想问问了,她神灵越要那么多人饲干什么?想当初,我们小的时候,一域每年最多进献三百人饲,多的时候也到不了五百。”
“可这短短百年,直接翻了十倍!部落蛮族早被杀光了,完不成曦舞给的指标,神灵越就放话不给四域布施。这让四域如何是好?一开始还是用域内作奸犯科的罪徒充数,后来还是凑不够,只得用手无缚鸡之力、什么也没做的老百姓充数!”
凡朝:“……”
她委实不知,四域已经被逼到了这个地步。
神灵越每年要那么多人饲干什么?仅仅是祭祀用,杀一百和杀一千有什么区别?
忽然一下,凡朝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声音,数月之前,在启山山脚,初遇二雷那帮子在山脚下扎营的百姓时,二雷好像有说过,他们从四域逃过来,不仅仅是为了躲避越来越猖獗的鬼祸,还害怕被抓去当人饲!
当初第一次听到时,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凡朝没当真。
现在看来,二雷说的应该就是真的!
她抬了头,与撑花对视一眼,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恍然大悟。
显然撑花也想起来了。
几人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突然,院外的门框上传来一声踏响,一阵香风从外洋洋洒洒地飘了进来。
一道爽朗豪迈的声音随着香风传到几人耳畔,声调酥浪,婉转唤道:“天晴,我听这县令说你带了几个朋友过来,好端端的,不在宫里待着,跑这地方做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大红纱衣,发髻高耸入云,发髻尾别着一朵粉艳艳的莲花,左手右手各挽着娇俏美男,步履悠然的女子,携一大群部族翩跹而来。
溟天晴大惊,人还未至,就慌乱地看向凡朝:“不好!我母上来了!”
凡朝也惊,可眼下已经被堵在了架阁库里,想躲都没发躲:“你是说——溟醉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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