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京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当今陛下的生辰，腊月初七，去年边关捷报正巧赶上当夜齐明的生辰宴。
当天夜里光是宫中就燃了十几车的烟花，漂亮极了，到现在京中百姓提起都还能唠上好一阵子。
可今个是什么日子？阳春三月。
这话若是其他人听了怕不是以为是吃酒后闹得玩笑话，记错了日子。
偏偏正主现在看着人浑身发冷。
齐明看着赵无双领着一众侍女太监出了垂拱殿，赵无双这大半夜跑到垂拱殿无非是临时受了霍勋那老东西的命令，奉命将刚才那个破盒子给他，至于那句“生辰快乐”他敢肯定背后不可能没有霍勋的授意。
他和海印的动作被发现了？
应当不是，若真被发现了霍府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动静，那就是为了敲打，提醒他不要在春闱上动不该动的心思。
不动，怎么可能。
齐明捏了捏指骨，道：“圆明，明日去躺内务府，就说延福宫助皇后安胎有赏，延福宫每人赏一两。”
宫中女侍皆有品级，连皇帝皇后身边的宫女太监们每月也才只有三两银子的月俸，更别说普通侍女就更低了，这一两银子就够好吃好喝过活一个月了。若是到了宫外头的穷苦人家，省吃节用掰开揉碎了少说也能用个小半年。
一听赏银子，圆明立马不乐意，拉丧着个脸：“主子，他们延福宫平日花销就大，你这还给他们加钱，回头都超了咱们垂拱殿了。”
齐明打了个哈欠整个人往榻上一歪，懒洋洋道：“超便超了。”
超了才好呢。
圆明看着他家主子闭着眼睛，一副懒散样子便知这事改不了，过了会便苦兮兮地转身走了。
因着白天累了一天，齐明回到寝殿囫囵沐浴完倒头就在床上睡着了。
夜里，齐明突然醒了，是活生生被疼醒的。
结果一睁眼就是铺天盖地的红，浓腥血锈，被褥也早已被殷红的血迹浸透，顺着床脚滴答滴答流向地上，整个寝殿成了一片血泊。
齐明觉得自己应该是做梦还没反应过来，刚闭上眼，后肩就被人碰了下。
他转头一看，眼珠猛地一缩。
荧荧烛火下，赵晏穿着一身大红袍子，撑头屈膝侧躺在血淋淋的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面目冷白。
齐明心脏一跳，就好像在一瞬间是他躺在这样的血泊里，了无生气。
不过很快，他反应了过来，齐明低头扫了眼地上乱糟糟的血迹，像刚杀了几十个脑袋。一看便知是谁干的好事，他伸脚踢了踢赵晏瘫在一边的手，“谁允许你在朕的寝殿随意杀人？”
赵晏怕是要死似的，整个人有气无力，见他踢了过来也没躲，只微晃了下那只屈起的腿，脑袋往更是直接随意往后一倒，“孤想杀便杀了。”
一想到有人在他酣睡之时将人不声不息地杀了个遍，齐明心里就一阵憋闷窝火，冷眼直直睨向床上的人。
森冷的寒光一闪而过，转眼消失不见，齐明最终还是将袖袍里的匕首收了收，“给朕收拾干净。”
赵晏闭了闭眼，干脆利落地翻了个身背过去，“收不了。”
大约是被赵晏气得，齐明直接一把拽起他的袖子，试图将人从床上拖起来，却在捏住赵晏袖子时一愣。
赵晏的衣服像是被浸透了似的，黏湿而厚重。
他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到一截血肉模糊的小臂，布满弧形剐伤，鲜血顺着翻开的皮肉汩汩往外冒着……
这是剐刑。
在北齐没有比剐刑更重的刑罚了，剐刑也被称为“鱼鳞刑”，将渔网套在受刑的人身上，并将其裹紧，直至皮肉从网眼中凸出来，然后再用极利极薄的刀，顺着网眼，一片又一片，细细脔割，至死为止。
赵晏是皇帝，皇帝被处以剐刑，这得是犯了多么罪大滔天的事，才能逼着一国之主被千刀万剐了。
一时之间，齐明说不上什么心情，只是望向赵晏的目光有些复杂。
赵晏的袖子仍被他一手提溜着，胳膊也似提不起劲儿似的垂在袖口边，但这人的手却十分不老实，借着腕间的空隙在他的掌心挠了几下，“想知道？”
齐明转瞬甩开赵晏的手，一脸铁青。这鬼东西都快死透了，还有心情挑逗人，上辈子死得不冤。
“孤没兴趣。”齐明面无表情地回了句。
说罢，他刚准备叫人进来洒扫，胳膊便被人猛地一拽，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刷地被人提起后背拖回床上。
“赵——”齐明气得耳朵嗡嗡响，刚骂出声，嘴唇就传来一阵痛感。
艹！
赵晏这狗逼！
没等他说话，剧痛感就在他脑中突然炸开，四肢百骸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痛，痛到他感觉哪里都痛，哪里都不痛。
赵晏不知使得什么术法，竟让彼此换了身体，此刻齐明正体验着皮肉被一刀刀割开的痛。
“疼，疼，好疼！……”
不到片刻，齐明就已喊得额头冒汗，到了后面连一丝声都再喊不出来了，只能睁着猩红的眼睛狠狠瞪着赵晏。
赵晏随手从地上捞起被齐明挣开的腰带，扔在齐明脸上，刚好覆住了眼鼻。
之后他站在榻边盯了好半晌，然后笑吟吟地伸手捏住齐明的上下嘴唇，又打趣似地往外拽了拽。
“有这么疼么？”赵晏满腹狐疑，倚在床头歪着脑袋看向齐明，“孤觉得还好啊，还是你太娇气了。”
娇气你妈！
他不信谁家好人能在剐刑之下一声不吭，还能笑着说话的。
好在赵晏并未折磨他太长时间，便将身体换了回来。
明日，他就出宫将万佛寺的主持找来，将他挫骨扬灰了去，一个死得体无完肤的鬼魅也敢如此对他放肆。
齐明瘫在床上好一会，才缓过劲儿，皮笑肉不笑地扫瞥道：“赵晏，你活该痛死。”
他本以为赵晏对这话会暴跳如雷，再给来一次生不如死的体验，结果对方只是挑着眉头笑了下，似乎颇为满意：“孤最厌他人对孤逢夸迎赞，孤还以为你会求饶。”
齐明：“……”
世上何人不喜溜须拍马，偏他赵晏是个有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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