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若是以一臣独大或几臣并大,前者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隐患,而后者,虽可制衡但若是彼此之间产生敌对,朝堂之上瓜分势力,那君主岂不更危?朝堂动荡,国家怎么会安定呢?
因此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君主作为一个国家的决策者,必须由有德有能的人来担任,以此来服众,如此再配以群臣辅佐才是治国之道。
这也是荀蘅一直所认可的,基于此上,她从未在心底里觉得她的父亲荀雁南称帝是谋逆,可礼法就静静的躺在那里,却活在言官的口中和世人的心中,礼法不可违背。
但她也明白,礼法在捍卫君权之下,其实维护的是小到家大到国安稳太平,不能忽视这样的一种可能性。
君王无能,于是一个精明强干的大臣称帝了,可也许会有另外一个或多个皆精明强干的大臣心存既然你能称帝我为什么不行,这样就会生乱,而后诸侯崛起、割据,国家就会动乱,一旦如此,就容易被别国侵袭,如此国家不太平,何谈兴盛。
以立长不立幼来看也是同理,从大局上看,皆是有利于安稳,可人七情六欲,礼法可以堵住众口,可难道真的能安抚的了人皮下的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吗?
荀蘅口中泛起苦涩,又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
更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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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上,岁寒刚迈出小舟茶楼就看见一个身着粗布的年轻男子手里从他身旁跑过,嘴里大喊着“荀贼弑君,新帝即位”
岁寒不敢耽搁,连忙叫车去了柳安侯府,不料侯府外早已是人山人海,他下了车跟着人群一起涌过去,只看见侯府外羽林骑把守,一个又一个侯府中人被押出来,他认出了翟笠,可是却迟迟看不到绾哥儿与秀娘,等到最尾处,他远远瞧见中郎将韩率似是用布包着一个孩童抱进了马车内。
昔日的昌盛侯府的大门上已贴上了象征着衰败的封条,羽林骑绕着侯府外墙站了一圈,围观的人有的欣喜有的叹息。
岁寒心中大感不妙,忙上车去了藏风观,昨日荀蘅派疾风曾传信与他,栖身藏风关。
他刚到观内就撞上荀蘅翻墙进来,依旧穿着昨日菜农的衣服,乍一看倒是活脱脱就是一个送菜的农人,荀蘅朝
他点点头往屋内走,他心中一惊,快步跟上去
“不要告诉我你去了侯府”
“侯府内是兵外也是兵,我如何能进去”
“......”
他语气有些急躁“世子你此时处境如此危险,怎能独自一人跑去侯府”
“我知道,我放心不下绾哥儿和秀娘”
进到屋内,荀蘅道“只是我奇怪,明明我昨日就让翟笠派人秘密将绾哥儿与秀娘护送到渠州,又让疾风安排了冉隅领着一队亲兵暗中守在侯府外,结果不仅侯府今早被抄的消息我是从路人口中知道的,绾哥儿与秀娘一个不知所踪,一个直接被羽林骑带进了宫”
荀蘅说到此处,脸上已带上了愠怒
“我赶到侯府外,却皆不见他们身影”
“也许大难是临头了,不过这飞的未免太快了了吧?”
岁寒知道她担心绾哥儿与秀娘的安危
“世子息怒“
略一思衬,道“我素日与冉隅交往,知他为人重义轻利,想必一定另有隐情,眼下必须先找到他,问个清楚“
荀蘅点点头,“我已派疾风去寻“
岁寒又道“翟笠大人听命行事,一项稳妥,断不会出现违逆世子的行为,可会是宫中早已料到,提前与城门守卫下了令,禁止孩童出城“
荀蘅再次点点头
“也不是没有先例,我那日早上回城时倒的确见守卫检查比往日森严“
“怪我,以为他们应该离开了,也未曾有疑“她有些沮丧
岁寒刚想安慰些许
“只是若翟笠未能送绾哥儿秀娘离开,为何不派人传来消息,或者在明知侯府眼下不安全的情况下,不在京中将他们先藏起来呢“荀蘅又道。
这个他也没有想清楚。
“就像是..”
就像是乖乖的等着羽林骑的到来一样。
岁寒皱眉“此事过于反常,侯爷向来神机妙算,中京又各处有着我们的势力,即便是渠州卫远在渠州,有练场的亲兵在,侯府也绝不该落到眼下这个境地”
荀蘅自从归来后就一直在思索,柳安侯府又不是势单力薄,相反,很强盛,不然外界为何总言荀雁南是在效仿前人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他们绝不敢也绝不会杀了父王,可眼下无法见到父王,梅师傅又下落不明,我实在心中难安”
岁寒看着有些沮丧的荀蘅,眼前人许是一夜未眠,眼圈有些乌黑,看起来很是疲惫,他抬起手拨掉了荀蘅头发里夹杂的小青叶儿”
世子宽心,侯爷绝不是待宰羔羊“
“我相信父亲,可是我也要尽全力去救他,平日父亲是我的后盾,而今我也应做他的长矛“
荀蘅直直的看着岁寒。
“好,无论如何,我都在,一叶室依我之见还是先撤离到外城,这些年里搜集的情报皆是心血,万不能做了他人的饵料“
“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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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宫中四象殿内无比安静,宫人皆排排站立于殿外。
三红捧着又一摞册子进去,见何相捧茶而饮,而新帝端坐在桌案前,翻阅着一本又一本的册子。
新帝面容端方,身姿挺拔,举止又从容,不是逆党口中的畏畏缩缩不堪大用,三红这样想道。
待到三红将册子放置桌案上,退出去后,何石真放下茶盏
“陛下”
桌案前的男子闻声抬头,笑着道“我与丞相说过,丞相唤我远岫就好”
他的声音沉稳又有着一丝温润。
“君臣有别,违礼制”
何石真摇摇头,放下茶盏,起身走到新帝前。
“这些都是这些时日里臣派人去往边州当地探查回的民情,反贼要惩,但百姓的安危确是为先”
新帝起身恭谨道“丞相说的是,远岫能得太后与丞相眷顾,能重归故里已是 ,却不想竟然还能有今日之光景,远岫必以此身,为国为民,肝脑涂地”
何石真点点头
“今日荀府已抄,府中人皆入狱,陛下下一步作何打算”
新帝诸明瞬微微思索,恭谨“母后曾与我说过此事,她言荀雁南谋逆之心久存,渠州卫势力强大,必除之,我觉有理”
何石真微微摇头“不可”
明瞬不解“为何?”
“朝堂无非便是两党之争,在陛下来看,荀党一众若真是起兵造反,胜率几成?”
“这..”
“陛下只管说你的看法,不必担忧”
诸明瞬似是下定了决心“我自幼就去往南鲧,虽在南鲧长大,对垣国政事一概不知,但是对于这位..荀雁南,我还是常常听人提起”
何石真嘴角上扬,却不是笑意,明瞬像是懂了他的无奈,回以苦笑
“芍花随水南流去,雁缬罗浮梦留安,这句据说出自一个从垣鲧战场上下来的将士口中,在南鲧千万的诗词中算不上什么好作,但是却很有名,官员百姓,就连皇室,不少人崇敬他”
何石真跟着念了这句词,笑了笑“陛下还是没有回臣”
明瞬哈哈一笑“还是躲不过,九成“
何石真睁大眼睛,也哈哈笑起来
“以臣看,应是十成,百成,千成,万成”
他有些疑惑
眼前人又问道“既如此,荀雁南为何会乖乖入狱而不直接起兵?”
“这..莫非外界的猜测是错的,荀侯并无夺权之意”
他摇摇头“因为名正言顺”
“荀雁南是护国护君的将军,是太后娘娘的义兄,璇帝的舅父,他是权臣,是外戚,但他独独不姓诸,史迁记
陈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然世间常理就是如此,君为臣纲,不然何以维持天下秩序,天下动荡,国家又如何昌盛”
他一手扶住诸明瞬的手臂
“他荀雁南也许可做高祖,可陛下却不做胡亥,高祖伐秦,是秦二世暴政,生民涂炭,天下归心,若陛下仁政,上至百官,下至黎民,有谁会去推崇一个谋逆的臣子?世家大族,天下夫子莫不是群起攻之,因为名不正言不顺“
“陛下的身上流着的是帝王的血”
此话犹如从天边而来,悠悠传入他的耳中,就像是那年离开垣国时城门外他坐在马车里拼命的挣扎着向后望去
我的儿郎,你的身上流着的是帝王的血
我的儿郎,远岫,别怕啊,别怕
娘等着你回来
他的眼睛好像被一团雾给蒙住了,朦朦胧胧的好像有个女子,哄着他,抱着他,再一睁眼,金碧辉煌的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抬手摸了把脸,是泪。
一人在南鲧这么多年,他早以为他不会哭了。
推开门,春夜里的风并不冷,轻轻的,缓缓地,像是在用手抚摸着他。
穿过宫墙,不知不觉走到了水镜宫。
他站在宫门口,听见了里面好像有女童的哭闹声
“中郎将韩率今日将荀府的一个女童送入了这里”
跟在身侧的三红解释道。
他心中预感此事还是不要多知为妙,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是他的生存经验。
于是他点点头,转身往前走去,三红跟在身后,似是犹豫,最终还是上前道“后园的棠花这几日开的正好,陛下可要去看看“
他一顿,停下脚步,三红有些害怕,刚想跪下就听见
“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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