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声刚落,医务室的担架就已赶到。
医生仔细检查着季潮南的脚踝——那里已经弯折成一个不自然的弧度。“伤得不轻啊,打个球怎么会弄成这样?”医生神色凝重。
何北时静立在人群外围,注视着季潮南被抬上担架,脸上辨不出情绪。
等陈勉才结束比赛赶到医务室时,医生还在给季潮南缠绷带。
“幸好没伤到骨头,但这脚也得好好养着,千万别剧烈运动。”医生絮絮叮嘱一番,才转身去忙别的事。
“南哥,你感觉怎么样?”陈勉才小心地望着那缠满绷带的脚踝。
“又不是废了,顶多当几个月瘸子。”季潮南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比赛怎么样?”
陈勉才在身后攥紧拳头,声音发沉:“输了……你不在,那个何北时简直像开了挂。”他神色不太自然,“南哥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上课了。”没等季潮南回应,他就转身离开。
“季潮南家里有钱,考得再差也能出国,你呢?你能吗?”陈国权嘲讽的骂声充斥在陈勉才耳边。
陈勉才找了处树荫坐下,闭眼回想着这些天老陈对季潮南态度的转变,心头五味杂陈。
感觉到有人靠近,他睁眼就对上了何北时那双没有情绪的眼。
“你看见了,对吗?”对方开门见山。
你也看见了
——那只伸向季潮南的脚,是不是?
陈勉才一时语塞。他摸不透何北时的来意,在那道审视的目光下有些心慌,却仍强作镇定地迎上对方的视线。
何北时盯着他看了两秒,意味不明地笑了。
那笑容与季潮南那晚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带着嘲讽,又染着轻蔑。
何北时转身离去,再未多言。
陈勉才怔在原地,直到背后的球衣被冷汗浸透。他慢慢走回教室,里面正为球场上的意外争论得热火朝天。
“陈勉才,南哥到底怎么伤的?”后座的宋演戳了戳他。
陈勉才摇了摇头:“自己不小心摔的吧。等南哥脚伤好了回来再说吧。”
上课铃响起,教室慢慢安静下来。
医务室里,季潮南还在纳闷陈勉才方才的异常。他百无聊赖地打着游戏,只等下课铃响。
收起手机,他试探着将伤脚踩向地面,正要借力站起……
——一阵钻心的剧痛骤然袭来,仿佛在嘲笑他此刻的孤立无援。他踉跄跌坐在地。
这时医务室门被推开,一道修长身影逆光而立。
“何北时?”季潮南愣住了,万万没想到来这里的人会是他。
何北时进门便看见季潮南以诡异的姿势坐在地上,正对着肿起的脚踝吹气。四目相对,何北时僵在原地,只能用冷峻的表情掩饰无措。
季潮南尴尬地放下脚,两人在诡异的沉默中对视。
其实何北时生得端正,唇珠分明,眼睑还缀着颗泪痣。季潮南平时对着镜子照的时候也常自诩英俊,刚认识的时候只觉得这人周身笼着层戾气,现在细看下来……
——竟然有些眉目清朗。
何北时似乎被这凝滞的气氛搅得不适,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看够了没?”
见季潮南没有回答他,他几步走过来,在季潮南面前蹲下,视线落在那个肿得老高的脚踝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能起来吗?”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季潮南本想嘴硬说“能”,可尝试挪动了一下,钻心的疼立刻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有些狼狈地摇摇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好像……不太行。”
何北时没再说话。他伸出手,架住季潮南的胳膊,另一只手绕过他背后,稳稳地扶住他。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生硬,但力道很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支撑感。季潮南几乎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鼻尖瞬间被一种干净又清冽的气息笼罩,像是皂角混合着一点夜风的味道,与他平时那些哥们儿身上的汗味截然不同。
何北时将他扶到病床边坐下,又看了一眼他那无处安放的伤脚。
“等着。”他瞪着季潮南,吐出两个字之后转身出去了。
季潮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点懵。
——何北时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瞪着别人?
没等他想明白,何北时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个矮脚凳。他默不作声地把凳子放在病床边,然后看向季潮南那只受伤的脚,用眼神示意。
季潮南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把脚搁了上去。脚踝垫高后,胀痛感果然缓解了一些。
“谢……谢了。”季潮南觉得这气氛有点诡异,干巴巴地道谢。
何北时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站在床边,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有再开口的打算,就那么杵着,像一尊没有生气的大佛。医务室的白炽灯冷冰冰地照下来,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映得有些苍白,那颗泪痣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季潮南被他这无声的“照顾”搞得浑身不自在,试图找点话题打破僵局:“那个……你进步挺大啊。”他记得陈勉才说,这家伙打球跟开了挂一样。
“侥幸。”何北时言简意赅。
“哦……”季潮南点了点头,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
“嗯。”
话题再次终结。季潮南简直要抓狂,他这辈子没跟这么闷的人说过话。他绞尽脑汁又想了一个问题:“你经常打球?”
“随便玩玩。”
季潮南:“……”这天没法聊了。
他放弃沟通,干脆拿出手机,假装看信息,实则偷偷用余光打量何北时。这人确实长得不赖,近距离看,皮肤还挺好,睫毛也长,就是表情太冷,季潮南没见过别的表情在他脸上出现过。他想起陈勉才说他“跟开了挂一样”,又想起自己摔倒前,似乎有个身影在眼前晃过,速度快得惊人……
“你看够了没?”
同样的问题,再次被抛了过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季潮南被抓包,有些尴尬,强装镇定地收回视线,嘴硬道:“谁看你了?我……我看窗外呢。”
何北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紧闭的窗户,又看了一眼胡说八道的季潮南,最后选择沉默是金。
——骗鬼呢?
这时,下课铃响了,悠长的铃声在寂静的校园里回荡。
季潮南如蒙大赦,赶紧说:“下课了,我……我家里人来接我。”其实并没有,他只是不想再跟这个人待在一个空间里了,太窒息。
何北时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依旧是用那种稳妥却疏离的力道。
“能走吗?”
“慢慢挪应该行。”季潮南尝试把一点重量放在伤脚上,还是疼,但勉强能忍受。
何北时没松手,扶着他,一步步慢慢地朝医务室外走去。他的步伐控制得很好,始终配合着季潮南缓慢且别扭的节奏。
放学的校园热闹了许多,学校里的学生大部分都往校门口涌去,他们这对组合显得有些怪异——季潮南龇牙咧嘴地单脚蹦跶,何北时面无表情地在旁边充当拐杖。不少目光投射过来,带着好奇和打量。
季潮南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一些认识他的人,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他下意识地想离何北时远点,稍微挣扎着动了一下。
扶着他的手臂立刻收紧了些,力道不容抗拒。
“再乱动我松手了。”何北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季潮南愣了一下,老实了。他侧头看向何北时,对方依旧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冷硬。
快到校门口时,季潮南停下脚步,指了指旁边的一家亮着灯的网咖:“那个……我去那待会儿,等人。”这当然是借口,他只是不想让何北时知道他得一个人回家。
何北时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网咖的招牌,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但没多问,只是扶着他过了马路,走到网咖门口。
“谢了啊,”季潮南再次道谢,这次真诚了不少,“今天……多亏你了。”
何北时松开扶着他的手,插回外套口袋,淡淡地说:“没事。”他站在原地,看着季潮南。
季潮南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挥挥手:“那我进去了,你……路上小心。”
何北时点了点头,终于转身,融入了校门口熙攘的人群中,那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季潮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松了一口气。他拄着网咖门口不知谁放的一把扫帚当临时拐杖,慢慢挪了进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打开电脑,登录了他最常玩的那款游戏,却有些心不在焉。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何北时去而复返扶起他的画面,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还有那句低沉强硬的“别乱动”。
这家伙……
另一边,何北时并没有走远。他靠在街角拐弯处,点了一根烟。回头看了一眼“胜利网咖”那块闪烁的霓虹招牌,慢慢的抽着。
他想起季潮南那只肿得像馒头的脚踝,和他强装无事说“去网咖等人”时闪烁的眼神。那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大概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狼狈落单的样子。
何北时摸出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亮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点开一个游戏图鉴APP,搜索了一个ID
——是刚才季潮南低头看手机时,他无意间瞥见的,那款热门MOBA游戏里一个相当有名的高分段玩家ID。
搜索结果跳出来,战绩辉煌,英雄池深不见底。
何北时看着那个ID,眼神深了些。
原来是他。
那个在游戏里指挥若定、操作犀利,被不少人猜测是职业选手小号的“好南好南好南”,现实中是个打球会把自己弄伤,嘴硬又有点……傻气的家伙。
他收起手机,把烟掐掉之后手插进兜里,朝着网咖后门员工通道走去。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颗冷淡的泪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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