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但又不太像,牧新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伸手也根本碰不到雨。
天是混沌灰黄的,一眼什么也看不到。
在看注意到蹲在角落的人身形轮廓隐隐约约时,牧新才清楚意识到,自己这是做梦了。
平时梦里控制不了身体,一切也都光怪陆离。
牧新稍微站过去蹲在旁边,抬手,一切果然毫不意外地消失。
一眼过去都是模糊的,他却清楚看见一副古怪的场景。
大桥底下,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坐在一边的折叠椅上。他垂着推推,一边的裤管打了个结,身前还摆着个坑坑洼洼应该是乞讨用的不锈钢盆。
还有一个年轻男人蹲在他跟前,似乎打量了一会儿,颤抖着开了口。
那个乞丐忽然抬起头,牧新一下愣住——他见过的,那是朝旭。
虽然头发长长了还打绺,脸上也有不少的伤,但牧新记得他。
他脖子试图说话,然而只是徒劳,什么声音也没有。
年轻男人像是在喃喃自语,慢慢地,他弓着腰把脸埋在手臂间,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牧新下意识想上前,至少,安慰他一下也好啊。
然而这毕竟是梦境,牧新并没有成功。
眼前的景象被分割又融合,一切消散的前一刻,他又认出那个男人,竟然也不是什么陌生人,是许知霖。
下一秒,牧新看到了自己。
虽然牧新觉得那不是很像自己。
跟现在相比,他头发剪短了不少,校服穿得很规矩,竟然还有些腼腆。
有人拿着相机在拍,牧新又稀奇地看到祝影来。
她强笑着,拍了拍牧新肩膀,朝着摄像机抬头。
……然后,牧新看到身后的横幅。
上面是他的名字,最后跟着个“高考理科省状元。”
牧新现在就想跑。
这叫什么日有所思也有所梦……偏偏这又不像爽文剧情,谁家爽文梦的色彩那么灰暗……
能看到的画面是完全没有逻辑的,一边是自己在那边假笑录采访,一边又是自己站在一扇玻璃前。
另一边的玻璃后,面色憔悴没有生气的两个人挤在一起,男人手里紧紧握着话筒。
牧新整个人仿佛被扔进冰窟——这是一副探视的场景,玻璃后面,是他的父母。
对话没有声音,但牧新就好像知道,他们一直在念的那句是“对不起”。
牧新更加控制不了自己,艰难开口叫了声想强行过去,这次却还是什么也没有。
他眼前一片晦暗,看不清任何东西,呼吸都被什么遏制住,肺部也像被挤压着。
之前牧琛不是说在处理了吗?现在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牧新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所谓的承受能力并不高,比如他其实没法那么平静地面对也许原本会有的结局。
他呼吸困难,千言万语堵在一起又什么都说不出,身体像被碎石填埋,整个人动不了。
下一秒,牧新又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猝然睁开眼睛。
眼前透出的光有些刺眼,牧新缓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大半的光都被到来的许知霖遮住了。
许知霖嘴巴一张一合还喘着气,牧新根本没来得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像是极度渴求某种东西,甚至没完全看清周围就一把抱上许知霖腰际。
“我爸妈他们……”
牧新断断续续地也没说完话,只是手上越缩越紧,“为什么会那样……”
许知霖愣了下,慢慢伸出手抚弄着他肩脊一处。
夜里一切都安静着,电器设备的电流声都变得聒噪起来。
“做噩梦了吗?”许知霖问。
牧新无意识抓着他一只手,身体还有些抖。
许知霖腾出手理了两下他被汗浸湿的额发,一切都很轻,“没事了,没事了,都没有发生,星星。”
他皱着眉,又哄了还一会儿,牧新才逐渐平静下来。
牧新坐在床上慢慢蜷缩起抱着腿,还有些心有余悸,“我……”
“不喜欢的时候不用讲出来。”许知霖坐在他旁边,低头又拨开牧新那些贴在一块的头发。
“我不是也和你说,大家都有自己的人生了吗?不用害怕。”
牧新埋下头,闷声道:“我梦见爸爸妈妈了……”
许知霖愣了下,几乎压着声音,“在哪里?”
“监狱。”
许知霖呼吸一下加重,他侧过身,慢慢抱住牧新冰凉的身体,“不会发生那种事的,我……我保证。”
牧新又抖着呼吸了两下,说:“我只是不理解。”
“我没那么害怕噩梦的,我真的,我很容易忘记这些。”
可是那些实在不像一个梦。
就连他看见的许知霖,也并不意气风发,他只是蜉蝣众生的一员,甚至更卑微。
“许知霖。”牧场抓住他的手,抬起头,问:“你是不是都知道这些?你知道的吧?”
他又神经质地挠着脑袋,低声念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改变不了原本的剧情而已……”
“我真的不清楚。”
牧场松开手,“也是,我在想什么呢……”
许知霖抬手揉了揉他的额角,说:“太久了,我能想到的只有只言片语。之前和你说,可以让叔叔阿姨注意一下代工厂的事,或许是有用的。”
“牧新,我在这,我保证,这一次我会尽量做我能做的。”
牧新呆愣看着他。
[无可奈何大概是最大的绝望,那这次,至少做点什么吧。]
“等明天见到叔叔阿姨,我再问一下,可以的话,我要是看出问题了,一定会帮忙的。”
牧新下意识摇头,“他们,他们不该那样的,我爸妈绝对不会干出什么……”
“我知道,我相信你,也相信他们。”
牧新慢慢平复呼吸,说:“许知霖,我也是相信你的。”
许知霖无声吞咽一道。
他转去看了眼半开的窗帘,外面只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大楼投下的光,映在屋里并不明显。
许知霖拉拢窗帘,回头轻声叫他:“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这个时候牧新才逐渐回神,声音有点哑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许知霖犹豫一会儿,说:“上次来的时候记住了门牌号,密码是阿姨告诉我的。”
“不是这个。”牧场头压在膝盖上,声音也闷,“好晚了,你怎么来了啊。”
许知霖叹了声,“我那会儿的蠢话,你应该会继续问下去。”
牧新眨了下眼睛,回忆起了缘由。
眼前蝴蝶飞过后,他毫无预兆地就晕了过去,怎么可能继续回复许知霖的消息。
许知霖说:“这么晚了,你家里又没有人。”
[出事了的话,我又该怎么办……]
牧新突兀地打了个喷嚏。
“先去洗个澡?”许知霖看着他汗湿的衣服,提议道。
牧新便点头,拖着步子下床。
背后许知霖跟着,问他:“换洗衣服不要了吗?”
牧新丧着脸看他。
然后又打了个喷嚏
许知霖嘴角一抽,回去拿上牧新挂在一边的外套给他披上。
“还是不洗了。”
他打开浴室的灯,看见一排奇奇怪怪的毛巾,又下不了手。
“……有擦身体的吗?”
牧新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他取下一条仙人掌异形毛巾去打开了水龙头。
“随便擦一下吧,我现在突然好困。”
许知霖拿走他手里的毛巾放到水下去淋,动作自然得好像已经做了好几次。
如果牧新这会儿再精神一点,他大概能够听到许知霖强装镇定壳子下的慌张心思。
“冬天很容易感冒,你虽然开了空调,但捂出了汗,稍微吹风就会出事。”
牧新就愣愣地答话,下一秒温热的毛巾又盖他脸上。
“擦一下,一会儿换套衣服再睡。”
牧场被他摩挲了一张脸,瞬间清醒不少,忙问:“那你一会儿要回去了吗?”
许知霖一边清洗着毛巾,一边说:“看完你就走。”
“凌晨了吧。”牧新揉了两下眼睛,“来回太麻烦了,我去给你收拾个房间。”
他刚转过去,许知霖立刻揪住他后领,“我还没说话。”
牧新尴尬地笑笑。
人清醒后什么都能想起来,比如刚才抱着许知霖哇哇哭的事。
“也这么晚了——”
“脱衣服。”
“就——啊?”
啊???
大半夜的,两个男青年,这合适吗?
牧新一想到这个就敲脑袋——都说是俩男的了,有哪里不合适?
他扭捏着去解扣,许知霖一声笑漏了出来,“掀开就好了,背后要擦一下。”
牧新看着他,他看着牧新。
最后牧新有点自暴自弃地拿过手里的毛巾,“我自己来吧。”
许知霖也没强行要求什么,只说:“下次不能这样了。”
“啊?”哪样?
许知霖摇头没答话,牧新脑子又一下不清晰,赶紧说:“谢谢你晚上来看我。”
[不想要谢谢的。]
“……”
牧新深呼吸一下,继续说:“我今晚确实做噩梦了,但是噩梦后看见想看的人,也是好事。”
“今晚就在我家睡吧,一会儿给奶奶发个消息,刚好上午直接和我走,都不用绕路了。”
牧新笑了下,“谢谢你来。”
许知霖手搭在门把上,背挺直,像没什么能打扰他。
然后他点了头,“没事。”
[因为是你,肯定要来的。]
看他回头,牧新又冲着笑了下。
家里客房很多,牧新去开了间,换好床品整个人更困了。
“先将就吧。”他摆摆手,“不然也不能委屈你和我挤一块。好了晚安。”
牧新刚要关灯离开,许知霖叫住他。
许知霖表情总是淡淡的,这会儿也是。
牧新很轻易地想到了梦里那个人。
“你——”
“晚安。”许知霖说。
牧新断断续续哦两下,关了灯就要出去。
许知霖缺忽然走近,抓住他的手。
借着外面的光,牧新回头看见他复杂的表情。
“叔叔阿姨真的不会出事,马上就好了,相信我。”
牧新愣了下,呼出一口气,“许知霖啊。”
他笑着,“刚从噩梦理挣扎出来后人都是脆弱的,但我刚才想了下,我肯定不可能一直生活在爸爸妈妈的保护伞下的。”
“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是被他们爱着长大的。所以我确实应该仔细考虑,承担我会有的责任,而不是害怕,想逃避。”
牧新说得很轻松。
他想问题向来快,不会刻意去记那些不喜欢的,但也从来不排斥这些。
梦总归是梦,他连走出既定程序的事都干了,要摆脱一段梦境简直是更轻松。
“也就一点点害怕吧。”牧场撇着嘴,“我走啦。”
许知霖垂着眼睛,缓缓开口:“确实是你一直在改变所有人。”
“嗯?”
[以前见到的你,温和沉稳,但倔强的时候又和现在一样。]
[失去了身边的保护伞而已,我所认识的牧新,好像一直是个绝对不会服输的人吧。]
“没什么。”许知霖顺手揉两下他脑袋,“这次一起加油。”
牧新迷茫地眨眼,懂了,“行行行,叮嘱我,随便盯。”
标题诈骗咯
绿江新出了几个口口表情包欸[哈哈大笑][摸头][抱抱][哦哦哦][无奈][捂脸笑哭]
当然,最权威的还是这个[黄心][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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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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