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牧新还是会想一下那个梦。
即使他亲口和许知霖说过,自己只会在意一会儿,但真的要完全骗过去,还是不太现实。
那实在不像是梦。
他很容易做梦,但无论是哪种,醒来没多久就会忘记。
从来没有哪一次,所有细节都历历在目。
玻璃后面的牧琛剃掉了头发,但仍然能看得出冒出的白茬。
他闲的时候很在意自己那张脸,以前总要和牧新说,自己当年追到文思沂少不了那张脸。
然而牧新看到他比平时沧桑不少,整个人好像被什么压着。
文思沂则永远都打扮得精致,不忙的时候,出门连鬓角都要仔细去打理。
而他看到的人,平日里明明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的脸也没什么风采。又是哭,眼睛一周多了不少青紫。
默剧一样的场景在牧新脑海里挥之不去。
没有谁会真的轻轻松松忘记这一幕的。
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下,牧新闭眼纠结了一会儿,觉得大概率是许知霖在和他发消息,最后依旧打开去看。
【三天速通高数:从挂科到泪目の奇迹!!】
【找了个比较合适的视频,放在一边当白噪音应该会比较好入睡。】
【你好像对数学挺有兴趣的。】
“……”
除了许知霖,还有谁会拿高数当白噪音入眠……
牧新点进视频,博主先来了一段抽象挂科教程,闹得牧新更精神了
至于后面是不是真的催眠,他不打算去看。
[更睡不着了,我要想个方法报复你。]
平时都是许知霖不听他的,这会儿要小小报复回去,牧新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好要干什么。
手机上没有动静,牧新正感慨许知霖竟然能秒睡,很快又听到敲门声。
“来了。”许知霖说,“要怎么报复你看着来。”
牧新掀开被子径直过去开了门,故意说:“又不是真心话大冒险,万一不用你人亲自来,不是亏了吗?”
许知霖垂下眼,“想看看你,其他的再说吧。”
他看见屋里还亮着灯,毫不意外,“果然睡不着吗?”
一旦被戳破什么,牧新平日里很少有的尴尬情绪就全部上来了,“也就,一点点吧。”
他看着许知霖,忽然觉得两个人似乎都挺精神的,“你也睡不着?”
“也是,急匆匆跑过来,估计现在确实还兴奋着。”
许知霖往他手里塞了杯水,大概也就是刚才去接的。
他叹道:“为什么急,你说呢。”
牧新捧着杯子摸摸暖手,故意不去想,“不知道。”
他回头看了眼,忽然说:“你不是要伞吗,刚好现在也睡不着,我弄完直接给你。”
牧新一点不给许知霖答话的机会,牵起他就往回走,“其实我已经弄一半了,但因为最近一直比较忙,晚上担心看不清刻不好,就一直搁置着。”
拉开椅子,牧新拿出靠在桌子后的雨伞。
他轻轻摸了把圆滑的手柄,自顾自说:“上次回来后发现有条伞骨断了,本来想再买一把,但是这几天竟然都没看到一个卖这种伞的老板。”
“不过你应该,也不是要用吧……”
牧新转过身,刚要给许知霖看,许知霖直接拿走了,“要用,也可以不用。”
“这样……”
牧新觉得自己现在可能虽然好像还很亢奋,但神经已经很想睡了,不然怎么会那么莫名其妙。
一个人要一把刻着另一个人名字的伞,不是为了使用,那只能是收着摆家里。
但已经知道他摆了一大堆东西的牧新,现在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
“那我给你换一把?”
他抽了两下,许知霖却跟对待什么宝贝一样根本不放手。
“坏了,我换一把。”牧新试图和他讲道理。
许知霖说:“这么久才给我,现在就不要收回去了吧。”
牧新一时间说不出话。
合着原来还是自己有错在先?
他很是无力,“那你自己换伞骨好了。其他的我还没弄完,先给我吧。”
[其实这样就很好了,但是名字的话……]
许知霖叹了下,这次拿给他了。
牧新打量着这把伞,怎么都不觉得它有什么特殊之处。
许知霖又何必心心念念这把伞?
“许知霖。”牧新埋头半天,也只刻下了一小条痕迹。
来都来了,今晚怎么也算个好机会,牧新还是想问点东西。
“你以前说的车祸,不是开玩笑,对吗?”
许知霖一愣,“怎么说起这个?”
“聊天嘛。”
许知霖看了下周围,拉过一把椅子和他面对面,又打开手机开了手电,去照牧新手上。
[想问就直接问好了,现在好像没必要再躲躲藏藏的。]
[反正,我大概不会再想对你有什么隐藏了。]
牧新惊讶地眨着眼,“你真的——”
许知霖忽然压过去,顺手又缴了他手里的伞,“你为什么好像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牧新一下又哑口。
真正被问起来的时候,他好像又没法正经地说什么“我会读心”。
因为这话像是陈易那种人说的……
许知霖一手捞到他背后,继续说:“几个月前我就想问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
牧新后悔自己拉个椅子也不好好坐,不然至少有个椅背能撑,不至于退无可退还要被许知霖揽着。
“如果我说,你以后肯定会变成一个冷面杀伐果断的大人物,你信吗?”
许知霖这次的沉默尤为长。
半晌他笑出一声,把牧新拉了回来。
牧新松了口气,说:“是真的。”
虽然他也相信,许知霖现在肯定不会信。
许知霖点头,“对,我说了我信你。”
“……可你现在不像。”
牧新还是不打算说什么“我会读心”,毕竟落在许知霖耳朵里,大概又是莫名其妙的玩笑。
许知霖说:“除了这点,其他的我信。”
牧新无法。
……许知霖又是怎么做到用那么有底气的语气,说着那么没底气的事情的。
许知霖退开了些,夜晚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并没有平时那么紧绷。
他整个人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说:“唯独这件事……”
[我知道的未来和现在对比起来,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结果了,我不能再奢求更多。]
[世界上那么躲道理,蝴蝶效应却能被完美证实。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有很多人被牵连到。]
牧新又醍醐灌顶了。
他一手搭在他垂着的手背上,摇头,“许知霖,改变任何一件事,带来的不会只有负面的。”
许知霖半睁着眼睛看他,“我知道。”
“但你还是在怕。”
牧新很不赞成,“你不会是什么相信命运天注定的那种人吧?就算是,你又知道这些改变的不是本来就注定好了的?”
许知霖:“你不知道——”
“对,所以你要和我说。”
“我们现在,算特殊的朋友吧?”
牧新本来有点担心的,夜晚情绪太活泼了,他怕一不小心就过界。
但是许知霖现在这种情况他真的不喜欢,总是自怨自艾,就算不是什么主角,牧新也不希望他这样。
许知霖的呼吸一下就扑在脖子边,牧新下意识去揉,又被握住手。
“你想了这么久,得出的就是这个答案?”
牧新抿了抿唇,别开眼睛不去看。
刻意不去想什么的,还是不要和许知霖说了。
许知霖笑出一声,慢慢就靠在他肩膀上,“也可以。这么多事情里,我对你是最不确定的。”
牧新缩了下,“……有点痒。”
许知霖便把他睡衣领子拉过去一点,刚好盖住露出的脖子。
牧新也没什么脾气,就直接在他后背拍了两下,顺着说下去:“那现在可以和我说了吗?”
“是真的。”
许知霖这次一点弯弯绕绕也没有。
“之前不是还说,我现在和以前很不一样吗,也是真的。不听话,也没有所谓的‘优秀’,最后只是被社会扔在边沿,被遗弃的那种人才是我。当然,我知道,那是我自找的钱。”
“后来看到你了,我才想着,至少离你近一点。”
“我说是你给我的新生,不是开玩笑,我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开玩笑。”
牧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好像也没——”
“你不会知道的。”许知霖勉强笑着。
“我想你大概真的很了解我,总是在揣测我心里在想什么,我却猜不到。之前你去学校,说在路上差点又出了问题,我就想,会不会是因为我的消息。”
“我也会想,你以前做的选择到底喜欢不喜欢,如果再来一次,你又会选择什么。”
“每次你对我好,我都会害怕。我不该利用自己的优势占据上风,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牧新,已经很多年了,很多事情我每天都在煎熬,有时候也会觉得这些都是假的,是不真实的。”
“但你对我很好,就像以前那次一样。我的世界就还是真实的。”
这好像是第一次,牧新看着他说了一大堆。
他脑子很乱,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许知霖眉毛微微蹙着,慢慢地垂下眼睛开始逃避视线。
[果然不该说吧。]
听见这个,牧新一下回神拉住他,“你能预知未来?”
许知霖大概没想到牧新是这反应,纠结一会儿,点了头,“……目前也许,算?”
牧新呼出一声,“真的吗?”
许知霖越来越不能理解事情发展了。
他想了想,说:“你爸妈不会有事的。”
他抽出一只手去看了眼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两点。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之前新闻上登的时间就是昨天。]
许知霖声音缓下来,开始安慰他说:“我保证,已经过去了。”
牧新好像一下理解,“所以你真的能预知未来,并且,我爸妈这个时候已经出事了,对吧?”
许久没说话,牧新便松了口气,“这和你没关系,你不要总觉得是自己哪里没做好。”
“再说了,现在都很好啊。明天我们一起去看那个什么展吧,就当玩了。”
许知霖拍着他还微微抖着的手,“应该是我安慰你才对。”
“我又不脆弱。”牧新扭过头,不服。
许知霖应着,打量起桌上简单的雕刻工具,“我可以用吗?”
牧新犹豫一瞬,“你竟然还会刻东西?”
许知霖哭笑不得,“你不也是无聊拿着随便刻吗?”
牧新便移走视线,“这叫培养兴趣。”
“嗯,星星最厉害了。剩下的我来吧,我记得。”
牧新点了点头,凑过去看着,难免还是有点稀奇,“好神奇啊,我竟然认识一个能预知未来的人。”
“对了,你刚才不还有让我刻名字的意思吗?怎么这会儿又自己上手了?”
[……看来是我想多了,一个连神婆都信的人,我这点一点也不突兀。]
[不对……刚才,说什么了吗。]
牧新突然就皮笑肉不笑,只看着他手上生疏地动作着。
许知霖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你真的信了?”
牧新这次百分百相信,“你就算在其他事上撒谎,这话也绝对不是。”
许知霖无言,然后说:“但我只知道那个,也算……偶然吧。”
“那没事。”牧新拍拍胸口,“特别巧合的一件事,我也有你不知道的小秘密,也是巧合出现的。”
[我们俩之间,有很多都快不像巧合了……]
“不过我觉得这大概是缘分吧。”牧新就接上他那一句。
他忽然注意到许知霖落下的一刀,忍不住皱眉,“我名字有这么丑吗?”
许知霖也不改,固执地刻下去,“你弄的就是这样。”
牧新开始头脑风暴,看着他不停的动作,好像恍然大悟。
“我以后会送你这个?”
“……大概,算。”
牧新迅速有了兴趣,“是什么样子的?”
许知霖又是一叹,“一把伞的样子。”
“那看来无论如何我们关系都会很好吧。”牧新瞬间放心多了。
[还真是,一点其他想法都没有的一个人。]
许知霖安静地刻完剩下的内容,收了尾,他低下去看已经闭眼的人。
那又是一个雨天,是许知霖固执尝试几次后终于看到的人。
现在想想,其实和现在相比,牧新变化并不大。
下了雨,明明都很狼狈,他还是会坚持把伞给他。
“笨蛋牧新。”
许知霖无奈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把他抱回床上。
想了想,他又摇头,“对不起,你应该不爱听,其实我才是那个笨蛋。”
瓦达西红豆泥八嘎(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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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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