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院出来,陆临脚步都轻快了些——能出府见音儿,比什么都强。
推开门,院内静悄悄的。
他径直走到正屋,站在供桌前。
“柳忆,”他斟酌着开口,语气温和,“夫人说,你昨夜为了柳商,跟她发脾气了?”
牌位前的三炷香燃得正好,烟丝袅袅向上,没半点异动。
陆临也不指望回应,自顾自往下说:“夫人知道错了,往后不罚柳商了。你也别跟她置气了,该托梦还托梦,夫人……其实很想你。”
他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其实,我还有件事想求你。”
“夫人说了,只要你不生气,就准我出府看音儿。柳忆,算我求你,一定要帮我啊!拜托拜托——”
说完,他盯着牌位看了半晌,烟还是直直的,没风,也没响。
陆临失笑,知道自己这是急糊涂了,竟真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死人身上。
午后,陆临正擦拭着桌案。
门外传来婆子的声音:“少夫人!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说是夫人午休时,大少爷又托梦来了!”
陆临眼睛一亮:“当真?”
婆子使劲点头:“千真万确!夫人这会儿正等着您呢!”
陆临挑眉,转头看向墙上的画像,指尖轻戳画中人的脸颊:“行啊,效率还挺快,谢了啊!”
说完,就匆匆跑了出去。
到了正院,柳夫人正坐在太师椅上,脸上带着笑意。
见他进来,急忙招手:“好儿媳!你可来了!”
陆临喘着气上前:“夫人,您说……少爷又托梦了?”
“是,是他!”柳夫人语气激动,“他没生气了,还跟我笑呢!还说……还说让我好好待你,准你出府看妹妹。你看,忆儿多疼你!”
陆临闻言,眼眶竟有些发热:“……是少爷体恤,也谢夫人成全。”
柳夫人点头,语气轻快:“说好了,事办得妥帖,就准你出府。车马我都备好了,就在门口候着。”
她顿了顿,又取来一个布包:“这里面有两匹布,还有些银子,你给你妹妹带去。”
“多谢夫人!”陆临接过布包,躬身行礼。
柳夫人摆摆手:“去吧,早去早回,别在外头耽搁太久,忆儿还等着你回来陪他说话呢。”
“……是,夫人。”陆临应着,转身快步往外走。
大门外,管家早已备好马车,见他出来,恭敬地躬身:“少夫人,马车备好了。”
陆临点点头,快步上了马车。
马车驶离柳府大门时,他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望去。
街上行人往来,不算热闹,却也多了几分生气。
车夫见他张望,随口解释:“少夫人有所不知,前几日大少爷托梦给夫人,让夫人开设粥棚、接济灾民。这几日下来,街上总算比往日热闹了些。”
陆临抿了抿唇,没接话,心里却悄悄松了——柳忆这“托梦”,倒也算做了件好事。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熟悉的破院门前。
陆临跳下马车,小跑进屋:“音儿,哥回来了!”
屋内,陆音正小口喝着粥,听到声音,猛地抬头:“哥?!”
她扑过来,死死抱住陆临的腰,声音发颤:“哥!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陆临笑了笑,反手抱住妹妹:“傻丫头,哥答应过你,会回来接你的,怎么会不回来?”
他松开手,捏了捏妹妹圆润的脸蛋,打趣道:“哟,这才多久没见,胖了?”
陆音红着眼圈,噘嘴撒娇:“柳府送的粮食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又怕放坏了可惜,就每天多吃了点……”
陆临失笑:“吃不完就存着,往后也不用怕饿肚子了——哥这次回来,给你带了好东西。”
他把布包递过去,指尖触到妹妹肥嘟嘟的手,心里松了口气。
走之前,妹妹还瘦到只剩一把骨头,如今却胖了整整两圈——这冒牌鬼妻,当得值。
陆音接过布包,却没打开,只抓着他的手,上下打量:“哥,你在柳府……没受委屈吧?他们没发现你是男人吧?”
“没有,”陆临笑着摇头,“你看,哥好好的,等凑够了粮食,灾情缓了些,咱们就去江南吃鱼米。”
陆音用力点头:“好。”
兄妹俩坐在屋里,絮絮叨叨说了一下午。
陆音说着自己在家的日子,陆临则捡着柳府的趣事说,绝口不提院里的诡异。
日头偏西时,陆临不得不走了。
他把布和银子藏进地窖,又叮嘱陆音好好吃饭,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陆音攥着他的衣角,眼泪汪汪:“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我等你。”
陆临点头,最后看了眼妹妹,转身快步走出院门,钻进了马车。
天彻底黑了后,陆临才赶回柳府。
他推开正屋的门,走到墙上的画像前,忽然笑了:“柳忆,今日……真的谢了。”
“还有……”他顿了顿,“你那本《八卦录》,其实挺有意思的。若是有机会,也跟我说说,京城的城门里,是不是真的有好多好多人。”
风从窗外吹进来,翻动着桌上的书页,发出“哗啦”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应声。
陆临望着画像,第一次觉得,这冷清的院子,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日子一天天过,闲得慌。
为了打发时间,陆临拾起了琴棋书画。
他爹虽是山野猎户,娘却出自书香门第,从小跟着耳濡目染,读读书,写写字,不像个猎户,倒像个读书人。
若非爹娘早逝,他为了养活妹妹,才不得不拿起弓与刀。
如今重学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倒也不费劲。
闲来无事时,他就对着墙上的画像,临摹一份。
一笔一画,倒也成了日常。
这日,陆临正给牌位换香,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夫人!是老爷、老爷从京城回来了!”
陆临手一顿——柳老爷?那个一直在京城、从未露面的柳老爷,竟然回来了?
他刚要出门,婆子就来传话,说柳老爷回来了,让“少夫人”去正厅见礼。
陆临点头,拢了拢素裙,快步往正厅走。
正厅内,柳夫人坐在主位,目光落在下首的柳老爷身上。
柳老爷脸上带着几分讨好,连坐姿都微微前倾。
“夫人,”他开口,声音有些发紧,“这次回京,多亏贤弟照拂,京中铺子才能稳住。我本想早些回来,可贤弟那边……”
“行了,”柳夫人抬手打断,“京里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既回来了,也该见见忆儿的媳妇。”
她说着,朝门口瞥了眼:“进来吧。”
陆临低眉顺眼地走进来,规规矩矩行礼:“老爷安好,夫人安好。”
柳老爷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不敢多问,只干笑点头:“好,好……这位就是……忆儿的新媳妇?”
“是,”柳夫人语气平淡,“先生算过,是旺夫镇宅的好命。自她进府,忆儿托了好几回梦,前日还说,在那边过得安稳。”
这话一出,柳老爷明显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忙不迭附和:“好好好!忆儿能安心,比什么都强!夫人好眼光,选得好,选得好啊!”
陆临:“……”
心里莫名发沉——老爷对夫人的讨好,太过刻意,倒像是在怕什么。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夫人,二少爷来了。”
柳商走进来,一身白衫,墨发束着,神色平静,行礼道:“父亲,母亲。”
柳老爷没看他,只敷衍点头:“嗯。”
柳夫人倒还算平和:“坐吧。”
柳商依言坐下,身姿端正。
厅内一时静了下来,柳老爷似乎坐不住,没话找话般开口:“夫人,贤弟说,近来边境不太平,让您多注意身子,别太劳心。”
“知道了,”柳夫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既回了府,往后府中琐事便多担待些,我近来总梦着忆儿,精力不济。”
“应该的,应该的!”柳老爷忙应下,“夫人只管安心陪着忆儿,府里的事,我来打理,定不让您费心!”
柳夫人没接话,话锋一转:“京里可有什么动静?”
柳老爷脸色微变:“倒、倒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年秋猎,皇上和贤弟闲聊时,随口提了句……说明年秋猎,想、想看看忆儿的弟弟。”
话落,柳商眉头轻轻蹙眉。
柳夫人扫了眼柳商,缓缓开口:“阿弟当时,怎么说?”
柳老爷挠了挠头:“贤弟当时没应,只说……只说柳家的孩子,得夫人拿主意。”
屋内静了片刻,柳夫人忽然看向陆临:“你觉得,让柳商去,合适吗?”
陆临愣了愣,没想到话题会落到自己头上。
他扫了眼满脸期待的柳老爷,又瞥了眼低头不语的柳商,斟酌着开口:“回夫人,合不合适,终究要看二少爷自己的心意。”
“秋猎是皇家场合,去了是机遇,却也需日日谨慎;不去虽安稳,却也少条向外走的路。”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那本《八卦录》,想起那个说「此狗甚勇」的少年。
就又添了句:“少爷若在天有灵,想来也盼着二少爷能替他,替柳家,去京城里好好闯一闯、露露脸,谋个好前程。”
这话一出,柳夫人眼睛亮了——她最吃“柳忆有灵”这套。
陆临这话,正说到了她心坎里。
柳老爷也连忙附和:“对对对!忆儿若在,肯定也盼着商儿好!夫人,就听忆儿媳妇的,让商儿去!”
柳夫人沉吟片刻,终是点头:“罢了,就依你说的——柳商,此事你自己拿主意,去与不去,随你。”
柳商起身,微微躬身:“谢母亲。”
他抬头时,目光掠过陆临,眼底的清冷淡了些,多了点暖意。
这事便算定了。
柳老爷松了口气,又说起京中琐事,话里话外,总绕不开那位“贤弟”,语气里的讨好,几乎要溢出来。
陆临默默听着,总算听出了个大概。
那位“贤弟”,并非旁人,正是柳夫人的亲弟弟、柳忆的亲舅舅——当朝手握兵权、极受皇帝信任的大将军。
他心头豁然开朗。
难怪当年柳忆病重,柳家能请动京里的御医。
难怪柳夫人在柳府能“一言堂”,连柳老爷都对她言听计从。
甚至做出“从灾民里挑个丫头,给死了十年的儿子当鬼妻”这种荒唐事,府里上下也只敢点头恭维,半句质疑都不敢有。
原来,柳夫人的娘家,竟是权势滔天的将军府。
有这层靠山在,她在柳府,自然有底气随心所欲。
正想着,柳夫人忽然抬手:“行了,都回去歇息吧。儿媳留下,我有话与你说。”
众人应声散去,正厅里只剩柳夫人与陆临。
柳夫人开口:“你日日在院里临摹忆儿的画像,近来倒是越画越像了。”
陆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定是伺候的婆子嘴碎,把这事告诉夫人了。
“闲来无事,照着画玩罢了,谈不上像。”
柳夫人语气软了些:“画得像,是因为你上心了。府里这么多人,只有你肯日日对着他的画像,陪他说话。”
陆临微怔。
是啊,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着画像说话竟成了习惯。
说院里的花开了、今日的粥稠了……明知画中人听不见,却还要絮絮叨叨。
柳夫人叹气:“你要是早几年进府,忆儿说不定……会很喜欢你这个朋友。”
陆临心头微动,没接话。
他与柳忆,一个活在阳间,一个困在阴间;一个是冒牌的鬼妻,一个是早逝的少爷。
身份悬殊,生死相隔,哪来的“朋友”可言?
柳夫人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罢了,都是过去了,不提也罢。你回去吧,记得多陪忆儿说话,他一个人在那边,定是闷得慌。”
“……是。”陆临躬身,转身退出了正厅。
刚走到月洞门,就见柳商站在廊下,像在等他。
陆临脚步一顿,想绕开,柳商却先开了口:“方才……多谢。”
陆临挑眉:“谢我什么?”
“谢你说,要看我的心意,”柳商垂眸,声音低了些,“府里的人,从来只问母亲愿不愿意,父亲需不需要,没人问过我。”
陆临沉默片刻:“我只是随口一说,二少爷不必放在心上。”
“我不是随口一听,”柳商抬头,瞳色沉沉,“你……和府里的人不一样。”
陆临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被看出什么了吧?
他强装镇定:“二少爷说笑了,我只是个安分守己的‘少夫人’,和旁人没什么不一样。”
说完,他侧身想走,柳商却忽然上前一步:“你……是不是怕我?”
陆临猛地后退半步:“二少爷说笑了,我为何要怕你?”
柳商看着他紧绷的模样,眼底闪过丝失落:“是我唐突了。”
陆临没再接话,只匆匆颔首,转身回院。
柳商那眼神太沉,像要把他这层“少夫人”的壳子,一点点看穿。
回到屋内,陆临走到桌前,对着牌位抱怨:“你说你这弟弟,方才差点把我吓死。他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烟丝袅袅,没半点回应。
他又戳了戳画像上少年的脸颊:“好歹我也陪你这么久了,要是真被拆穿,你可得帮我圆过去——不然,以后谁给你临摹画像?”
接下来几日,柳商总“恰巧”出现在他会经过的地方。
有时是在去祠堂的路上,他捧着本书,靠在廊柱上,见陆临过来,便默默让开。
有时是花园小径,他提着食盒,说是给柳夫人送点心,遇见陆临,就淡淡颔首。
甚至有次,陆临从柳夫人那回来,就见柳商站在自己的院外,手里拿着支桂花。
他见陆临回来,愣了愣,把花往陆临手里一塞,转身就走,脚步略显仓促。
陆临捏着那支桂花,站在原地哭笑不得——这二少爷,倒是比他这个冒牌货,还像个怀春的姑娘。
这事持续了没多久,院里就出怪事了。
有时,陆临给柳忆上香,香火怎么点都点不燃。
好不容易点燃,没一会儿就灭了。
还有时,挂在墙上的画像,突然就掉了下来。
他把画挂回去,转个身的功夫,又掉了。
陆临捡起地上的画,眉头皱起:“柳忆,你这是闹哪出?嫌我收你弟弟的桂花了?”
话刚说完,桌上的火折子“咕噜”滚了一圈,停在他脚边。
陆临:“……”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是吃醋了。
往后几日,怪事愈演愈烈。
睡前折好的衣裳,晨起准会散落在床脚。
刚温好的茶,转头就凉得透透的。
就连放在窗台的花,隔天也蔫头耷脑,花瓣落了一地,像被谁故意磋磨过。
这天,陆临正站在供桌前,跟那炷死活点不着的香较劲。
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是柳商。
“大嫂,前几日见桂花开得正好,摘了些,酿了蜜给你……”
话没说完,屋里“哗啦”一声,墙上的画像又掉了。
陆临:“……”
他干笑两声,正要解释,手里的香竟无火自燃了。
火苗窜得老高,像在发脾气。
陆临手一抖,差点把那截“炸毛”的香扔出去:“许、许是……今日风大,燎着了。”
柳商没多问,只把手里的蜜罐放下:“桂花蜜凉润,你若不嫌弃,便留着泡水喝……多喝些,对身体好。”
陆临匆匆应了声“多谢二少爷”,就转身捡地上的画:“我先把画挂好,二少爷慢走。”
柳商喉结动了动,没多停留,只道了句“大嫂保重”,便转身离开了。
脚步声渐远,陆临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行了,人都走了,别闹了。”
他将画像重新挂回去:“你说你,吃的哪门子飞醋?我跟你弟弟清清白白,啥都没有,你至于摔画吗?”
这次,画挂得很稳,香也没有要灭的意思。
陆临摇着头,打开那罐花蜜:“算我服你,等会儿冲杯蜜水,分你半杯——别闹了嗷?”
他很快冲了杯桂花蜜水,放在牌位旁:“喏,给你的,别嫌甜。”
烟丝袅袅,供桌安静,没有异动。
本以为柳忆发过脾气,往后能安分些,没成想这醋劲竟没歇。
夜里临摹画像时,陆临刚画到柳忆的眉眼,砚台里的墨汁忽然晃了晃。
一滴墨正好落在画纸上,把少年的嘴角晕开一小团黑,像是故意画上的小胡子。
陆临气得戳了戳画像:“柳忆!你故意的是不是?我画了半个时辰了!”
桌角的烛火“噼啪”响了声,像在偷笑。
陆临“啧”了声。
这死了十年的大少爷,心眼小,醋劲大,还像个孩子似的,爱闹着要关注。
他盯着画中长“胡子”的少年,忽然起了玩心,提笔蘸了墨,在少年发间添了支小小的桂花。
末了,还在画角写了行小字:“安初十一年,十月初九,甲寅日。柳忆吃醋,赠墨团一记,回赠桂花一枝,聊表歉意。”
写完,他把画挂在墙上,与柳忆的原画像并排:“这样总行了吧?既有你的‘墨胡子’,又有我的‘桂花赔罪’,不气了?”
桌上的烛火轻轻晃了晃,映得画中少年的眉眼,像是弯了弯。
这时,窗户被一阵急风刮开。
陆临见状,刚走过去准备关窗,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叹。
不是风声,也不是烛火噼啪,是清清爽爽的少年音,带着点似笑非笑的调子。
“桂花……插在头上,丑死了。”
陆临浑身一僵,猛地回头——空无一人。
他揉了揉眉心,自嘲地笑了笑。
许是连日来跟个“鬼少爷”斗智斗勇,脑子都糊涂了,连风声都能听成少年说话。
可那声音太真了,清清爽爽的,带着点小别扭。
陆临把窗关严,转身看向墙上的两幅画:“别装了。”
他走过去,指尖轻点画中人的嘴唇:“方才……是你在说话,对不对?”
屋内很静,没有回应,没有异动。
陆临也不指望他应,自顾自往下说:“嫌桂花丑就早说啊,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先弄花我的画?”
他顿了顿,想起方才那声清晰的“丑死了”,喉间忽然发涩:“柳忆,你要是真能说话……就再说一句吧。”
“不说别的,就说说你那本《八卦录》,说说王掌柜的小妾后来怎么样了,说说李小姐有没有嫁瘸腿货郎,哪怕说说那条凶狗也行啊。”
屋内依旧寂静,只有烛火摇晃。
陆临望着画像,忽然笑了,眼底却有点发潮:“罢了,不说就不说吧。”
他伸手,轻碰画中人的脸颊。
跟一个死了十年的人讨回应,对着一幅画像说心事,他这辈子,也算活成了件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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